我和闷油瓶坐在门口望着天上时有时无的烟火、拿着啤酒瓶对吹。
在我晕过去前的最后一个意识是:“丫的怎么这么能喝?!”
迷迷糊糊中有人把我抱起来放到床上,被子是刚晒过的、干燥又温暖,我瞬间陷了进去。
再次醒过来酒劲儿已散了大半,但脑袋还是晕乎乎的。喉咙快要冒烟,醉酒的后遗症简直丧心病狂、瞬间让我梦回塔木陀。我摸到了枕头边儿的手机,划开屏幕借点儿光、才四点,我倒感觉睡了一天一夜。
床头的柜子上放着保温杯,应该是闷油瓶干的。我拧开喝了一口、温度刚刚好带着一丝甜意,应该是放了蜂蜜。
啧,我忍不住感慨。小哥虽说面如阎王心肠却软得像美娇娘、这要是谁娶了他那……
我正脑补着小哥和他媳妇儿的狗血大戏,余光却发现身边无声无息的躺了个人。
我瞬间头皮一炸,握着杯子的手紧了三分。
三叔偷偷溜回来陪我过年?
潘子的魂?
还是胖子那丫出什么事儿了托梦来找我?
我尽量控制自己的呼吸,一点一点地就着手机模糊的光亮转头看过去
是闷油瓶。
噗……
吓死爹。
这大神怎么睡我旁边儿来了?难不成是也喝多了,走回自己床的力气都没了?
我忍不住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盘算着下次胖子回来可得好好跟他说说我如何自损一千放倒小哥的这桩丰功伟绩。
闷油瓶可能真的喝多了,呼吸听不到一点声音。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想起张家古楼里的他,心想这孙子可别喝出点儿什么问题来了。
“小哥”,我试探地叫了一声。
没反应。
“闷油瓶”
还是没反应。
卧槽不会真的出事了吧?!我伸出手放在他的鼻孔前,还好、感受到一点极微弱的气流。
可是小哥平时明明一点风吹草动都能醒的人。我这么想着、看了看他盖在胸前的被子、想了想还是把手移到了他的颈侧,触感温凉、但还算平稳有力。
我这才放了心,确定他真的只是喝多了。
我收回落在他脖子上的手,指间还残留着碰到的触感。以前没怎么注意、其实闷油瓶的颈线极好看,皮肤质感也很好,细腻温润、像上好的和田玉。
我晃了晃脑袋、要是让小哥知道我在他喝醉的时候这么视j他,估计得把我拆了丢到后山河里喂王八。
但许是酒劲未消、以及闷油瓶一时半会儿醒不了这点鼓舞了我。我鬼使神差地又把视线落了回去。
嗯…头发也挺好看,黑缎子似的、衬得皮肤更白了。去年双十一胖子图便宜扛了两大箱洗发水沐浴露什么的回来、清一水的幽兰花香,闷油瓶的头发上就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
我深吸一口气,感觉这甜味儿有点上头。
闷油瓶的眼眶很深、平时睁着眼也没几个人敢直视他,现下闭上了、长长的眼睫在眼眶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他的鼻梁很高、弧度凌厉,单看起来其实有点凶,倒是很符合阎王的身份。
再往下……
是闷油瓶的嘴唇。
血色很淡、看起来就像营养不良。胖子曾经一天三顿喂老母鸡汤试图给他补补,结果还是无奈放弃。
“大概是天生的。”
胖子围着他的helloKitty围裙、端着空碗跟我说。
不过闷油瓶本身皮肤就很白,在夜里看着近乎透明了,反而衬得他唇上那一点血色更艳,我突然想起吴家老宅后院的那颗樱桃树、每年春天都会开出粉白粉白的樱桃花。
他的下颌线清瘦凌厉,脖颈修长。喉结倒是挺大的,以前听胖子和潘子开玩笑的时候说喉结大的人……也挺大。
酒劲儿又上来了,我已经控制不住我的脑子了。
我的眼神在闷油瓶的脸上来回逡巡,眼前是樱花随风轻晃的样子、花瓣在风里飘飘荡荡的样子、胖子和潘子开玩笑的样子……
我怎么以前都没发现闷油瓶这么好看?
也是啊。刚认识的时候不熟,他是三叔都要敬畏三分的大神、我一初出江湖的傻白甜愣头青,哪有这种机会。
后来生死线里穿梭挣扎一个又一个谜题漩涡搞得人心神俱疲,死生都顾不上了又哪来的闲情逸致看脸画相。
再后来……
再后来一别十年。
从青铜门里出来的时候他说我老了,可那时候我眼前一片模糊水光、实在看不清他的模样变没变。
普通人短短一生不过七八十岁,而他早在我出生之前就认识了我。
后知后觉,
原来……
原来我们已经走过这么久了啊。
原来我们已经认识大半辈子了。
电光火石间,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胖子跟闷油瓶是不一样的。我在心里想。
其实我很早就意识到自己对他俩的感觉不同,但当时没深究、我只当胖子皮糙肉厚欠收拾,而小哥背负了那么多沉重宿命、理应对他好一些、再好一些,温温柔柔、体体贴贴。
而在这样一个夜晚,我借着酒意、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
是不一样的。
像一条不为人知的不知从何时起就奔涌不息的洪流、终于在某一天冲破地面得见天日、呼啸着汹涌向前。
再也无法停歇。
再也不能视而不见。
刚喝下去的水似乎变成了酒,酒精带着血气涌上脑子、烧过喉咙、炸得我脑袋嗡嗡直响。我想起第一次见到闷油瓶的场景、想起雪上之上的喇嘛庙后院哭泣的张起灵雕像、想起他进入陨玉出来蜷缩在我和胖子中间、想起他在张家古楼里放血龟息、想起青铜门……
我的喉咙干渴至极、像七月没见过一滴水的龟裂土地。我盯着眼前那一点血色的唇,忍不住想它的触感一定很柔软。
我的身体不受控似的一点点凑上去,直到闷油瓶的呼吸触到我的鼻尖。
“张起灵”,
我的声音干哑得厉害、像两张相互摩擦的砂纸。
他还是毫无反应,呼吸也没有任何波动。
我闭了闭眼,就当眼前是一场大梦。
我碰到了他的嘴唇,触感极软、像春风拂过的樱桃花。
那一刻我全身的血液像是都变成了酒精一样疯狂燃烧,漫天的火光要将我吞噬、我的理智荡然无存。
也没有看到闷油瓶在那一瞬睁开了眼。
有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腰、一只手按住了我的头,让这个蜻蜓点水般的偷吻变得攻城掠地。然后一阵天旋地转、我的后背踏踏实实地贴着床,春日微风变成了龙卷风、刮得我心神俱散。而我的大脑来不及思考身体就不争气地自己做出了回应,在这阵狂风中伸手牢牢抓紧了身前唯一的倚仗。
很久之后我被放开,闷油瓶一只手撑在枕头旁边、一只手摸着我的耳骨、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这他妈见的什么鬼????!!!!!
我全身血液结成了冰、一动不动地望着他。太黑了,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仿佛宿醉初醒,黄粱梦觉。
我亲了闷油瓶????
闷油瓶发现我亲了他????
闷油瓶发现我亲了他不仅没杀了我还亲了我????
我的脑子像一团高温熬煮的浆糊,可以的话其实我想给自己一拳直接昏过去。
他伸手拍了拍我的脸,“呼吸,你快憋死了”。
我才回过神来,像被生生拽回来的溺水者。
“咳咳咳……”,
我一阵惊天地泣鬼神的咳嗽喘气,推开闷油瓶坐直身体,然后捂住胸口一通乱咳。
他神色似乎有些慌乱,递了保温杯给我。
我战战兢兢地接过杯子又往墙角缩了缩,颤颤巍巍地喝了口水。
刚刚还觉得挺甜的水似乎有些寡淡,尤其是在品尝了更甘美的之后。
“艹”,
我忍不住骂出了声、反思自己大难临头居然还能见色起意。
闷油瓶抽走了我手里的保温杯,然后以一个极好看又极具威胁性的姿态朝我探了探身子。
“吴邪”,他叫我。
我装死。
他忽然轻笑了一下,喉咙里闷出一阵模糊的笑意。
我恼羞成怒,冲着他喊:“你丫是不是早就醒了!?”
他没说话,但明显是默认了。
我恨不得墙上突然出来个窟窿钻进去,tmd这可真是太丢人了。
“你什么时候醒的?!”
我认命般地闭上眼,抱着死就死吧死前给我个明白的壮士就义之心。
这次他开口了,
“你醒的时候”。
艹,我就知道。
丫就是故意的!!!
他就是没安好心!!!
“你……你醒了干嘛不出声!?装什么死!?”
我心想你丫要是出个声不就没有后面这一通鸡飞狗跳了吗!?
闷油瓶沉默不语,半晌抬起眼看着我、眸子里是藏不住的戏谑。
“小三爷,你胆子这么小?”
“我……”,
我被呛了声却偏偏不知道怎么反驳。讲道理、如果我早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我宁可在院子里坐一晚上。
不对,我压根儿就不会跟他喝酒。
不对,我就不该来雨村。
不对,当初就应该听三叔的、根本不下斗。
在我愣神的时候、闷油瓶慢慢靠了过来,他伸出一只手摸上我的脸,手指微凉、蹭得我的脸格外烫。
“吴邪”,他叫我、声音低沉又温柔。
我抬头看着他,他的眼里不再是无波古井、是铺天盖地的、藏不住的深情和缱绻。
他的呼吸落在我的脸上,比装死的时候强一些、又比刚刚弱不少。
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他见状又想笑似的,嘴角轻轻勾了起来。
他的手指沿着我的侧脸向下,滑倒我的喉结上。
然后他慢慢低下头,吻了上来。
远处的天空慢慢泛起鱼肚白,微弱的亮光照进室内、模模糊糊映出了他的麒麟纹身。我忍不住伸手摸了两把,他身体明显一紧、抓住了我正作乱的手,麒麟似乎变得更黑了。
“别乱动”,他说。
再后来……再后来我就不记得什么了。
冬日凌晨的室内其实很冷,但他身上极热。我紧紧抱住他,像是冬日雪原上孤独的猎人守着唯一的篝火。
有一瞬间撕心裂肺的痛,但随之即来的满足感遮盖了痛苦,仿佛迷途的人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冰封万年的荒原终于冰消雪融草长花开。
仿佛两个在世上无牵无挂形单影只的孤独灵魂,在这一刻突然有了最深的羁绊。
仿佛这就是终极。
在坠入黑甜梦境的最后一刻,我想:
“去他妈的终极吧,爱谁谁、老子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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