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小葵如此不专注，相亲自然不了了之。

回了家，拖鞋还没换上，李美云就揪住了她的耳朵，一顿痛批。

“你想什么呢？这么好的男人看上你你不珍惜，人家刚才发消息了，说不合适！”李美云恨铁不成钢，咬牙问：“你到底想找个啥样的？！”

许小葵借口还要写报告，钻进了小狗窝。

李美云估计做梦也料不到，先说不合适的人是她看似乖巧的女儿许小葵。

许小葵在男人提出再看个电影的时候说：“对不起。”

男人只是愣了很短暂的一下。

“不要紧，我看出来了。抱歉，浪费你的时间了。”

许小葵躺在床上，想的还是昨天睡的那间屋子，那里有属于周雪明的味道。

若是没遇过周雪明，今天这位男士说不定真的是段良缘。

他符合普通人对“优秀”二字的一切定义。

她撇了下嘴。

这男人真的很不错，可惜了，她的心已经被周雪明占满了。

她没办法站在周雪明的影子里向别的人敞开怀抱，做不到，既是对自己的折磨，也是对他人的敷衍，都不公平。

报告还没写完，她又爬起来，对着电脑抓耳挠腮，像只刚进化为人的猴儿。

家中摸鱼不犯法，她顺势打开了购物网站，鬼使神差下单了迪迦奥特曼的手办。

奥特曼在周五寄到了学校，许小葵谨慎地撕下了价格标签，以免给周雪明带去心理负担，她用漂亮的包装纸包好，趁没人注意，塞进了周云熙的书包里。

孩子们领家长到了自己的座位便回家了，许小葵点了点人头，发现云熙的座位竟是空的。

她给二嫂发了条信息：「二嫂，您到哪里了？家长会还有五分钟就要开始了。」

二嫂发了个流泪猫猫头过来，许小葵笑了笑，估摸着二嫂已经在路上了。

她放下手机，看着各位家长脸上的表情，沉声说：“各位家长好，我是三班班主任许老师，成绩单在抽屉里……”

家长们迫不及待地把成绩单翻了出来，有的气到掐自己人中，有的神情淡定，但已然捏紧了拳头。

轻微的哒哒声响在走廊里，许小葵心里一紧，突然忘记了要说什么。

她扭过头，看向班门外。

一身洁白的男人站在那里，他没有拿导盲杖，云熙牵着他的手走在前面，看着满屋子的人，小声问：“老师，已经开始了吗？”

孩子的说话声引起了所有人注意，每个人都反应都不一样，有的惊艳好奇，有的惋惜怜悯。

周雪明的脸无疑是万里挑一的绝，身材又高大，常人很难将目光从他身上抽离。

但即便有了云熙的牵引，他还是走得很慢，这种慢在他的时间知觉里无限被拉长，他能想象到，现在旁人是在以怎样的眼神看他。

他微微垂下睫毛，藏住自己空洞的双眼。

周雪明坐下，云熙骄傲地拿出自己的成绩单，但想想爸爸也看不到，又明显低落了下去。

“爸爸，我就在外面玩，结束了我来接你。”

啊？家长们错愕。

都是大人接小孩，什么时候听说过小孩接大人？

除非这个大人生活不能自理。

小部分不明所以的家长终于明白了——这人是个瞎子啊，怪不得走路那么奇怪。

许小葵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越看家长们的表情越心酸。

周雪明，你不是说不来吗？

她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家长会全程都将录音，成绩单她也会念在录音里，他不来也可以听到云熙的一切。

她只后悔没早些和二嫂沟通。

她光想着给云熙一个惊喜，却忘了周雪明是多么爱孩子的一个父亲。云熙的未来在他眼里，要远远重过他本人的尊严，否则他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她示好。

许小葵深吸一口气，让浮动的气息稳定。她告诉自己，她现在的身份是班主任，而不是一个暗恋周雪明的路人甲，她不能耽误太多时间在个人情绪里。

“这次班级平均分在年级前三，学生们这一阶段学习很努力。”

她难免关注周雪明。

在所有家长都拿着成绩单看的时候，只有周雪明没有那样做。

“……特别是英语和数学，大部分学生达到了九十分以上。容团、周云熙……”她很难受，定了定心，继续说：“周云熙、林子濠在英语取得了超满分的好成绩，云熙同学进步了二十几分，表现尤为突出。”

她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宽慰周雪明。

周雪明摸着成绩单，唇角微翘，这竟是她第一次见他笑，许小葵心口憋闷。

后面的流程正常进行，结束时也照常被家长围了个水泄不通。

许小葵是个有耐心的人，她一一解答完家长的疑惑，送走他们。

教室的角落里，周雪明还没走，他似乎有话想说。

时间恍然回到七年前，他们还在同一个教室里学习的那段日子。

但这次的位置却对调，她站在最前面，周雪明在最后排。

唯一没变的，是距离依旧那么远。

许小葵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周雪明却站起身，走向她。

他的衣服平整，能看出来精心熨烫过，布料也以舒适为主，一双鞋突兀地干净，和他的皮肤一般，雪似的白。

许小葵咬唇，她必须承认，在她眼睛红了的这一刻，她是庆幸周雪明看不到的。

“家长会有录音。”

周雪明听出她的弦外之音，点了点头，表情没有太大变化。

“我这次来是想问问，您能不能帮忙给云熙找个家教老师。”

生活改变了他腼腆的性格，他如今已经能自然流畅地同她讲话：“我们都看不到，没办法辅导他，我想尽量让云熙轻松点，他现在每天都学到十点半，太晚了，对……”

他顿了顿。

“这样对眼睛不好。”

许小葵擦掉眼角的一点湿痕，用力点头：“我知道了，我会留意适合的人选，我尽快，您放心。”

空气再次陷入沉默，窗帘缓缓地飘，许小葵的心仿佛也被这阵突如其来的风刮痛了。

周雪明忽然抬起脸。

他其实不常这样，他大部分时间都低垂着眉眼，害怕别人看他的眼睛。

“听说您在相亲？是打算结婚了吗？”

没有什么比被最心爱的男人问这句话更糟心了的，许小葵忍泪，反问：“那你呢？云熙爸爸？”

“我？”周雪明茫然。

“我听说你没有结过婚。”许小葵吸了吸鼻子，反正都说出来了，索性问个清楚 ，她不喜欢未知的答案，她的生活里，最好全部是答案明确的选择题，行，或者不行，给个结果就行，不要让她猜，她会很煎熬。

“你没有结过婚，却有了云熙，你告诉我，”她走下台阶，站在周雪明面前，高高地仰着头，“你告诉我，云熙妈妈呢？”

她问得不委婉，也不讲礼貌，周雪明愣了下神，没有说话。

许小葵没来由的烦躁。

她想起那个被她供在防尘盒里的马克杯。

她反复提醒自己，马克杯依旧高傲，它不愿意被她碰触，可她还是没忍住，偷偷拿出来用了几次。

也许是因为那道裂口给了她勇气，她觉得它不完美了，于是她有了理所当然的资格，去弄脏它，去使用它。她的想法很简单，它都坏了，有人愿意继续接纳它，难不成它还更愿意被丢进垃圾桶里？

“如果说你辅导不了云熙，那为什么不再找个人作伴？”许小葵紧盯着他的脸，声音几次哽咽，“你看不到，生活不方便，云熙没人照顾，可怜兮兮，你找个人结婚，难道不是两全其美吗？”

周雪明的神色有些怔愣，一副被问懵了的样子。

他似乎完全没预料到，他的一句话会让她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许小葵捏紧了拳头，其实她有点看不清周雪明了，泪水全模糊掉了，她也不确定周雪明察觉到她哭了没有，总之，脸已经丢光了，她不怕再丢得狠一点。

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他的：“你好，我叫许小葵，是你高中最讨厌的那个女同学。”

周雪明这次回答得很快：“我知道，云熙告诉过我。”

他掏出五百块钱塞给她。

许小葵惨笑，怎么，为了孩子都要贿赂她了？

“这是荣团同学给云熙的，他不知道怎么还回去，要我给你，你代替他还给荣团同学吧，麻烦许老师了。”他迈开脚步，无意再留，一句许老师已经说明一切，他不愿意接受她的暗示，同时划出了一条明确的界限。

老师，和一位同学的爸爸，仅此而已，多余的，不要想。

他就算跌进泥潭里，也不要她去拽。

许小葵没动，她攥着那五百块钱，瞪着眼睛流眼泪。

灯光打在玻璃上，玻璃又映出她现在丑巴巴的脸，她颤抖地擦干脸上的水，扭头跑了出去。

周雪明的背影就在前方，他是残疾人，需要摸索墙壁才能平稳走下去，可她是正常人，跑几步就能轻松跟上。

可她却觉得这辈子都追不上了。

“云熙爸爸，等等！”

她揪住他的袖子，看着他缓慢偏过头，无神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你走错方向了。学校里你不熟悉，我带你去找云熙。”

耶！小葵A了上去！（沮丧）雪明防太高了，全部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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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