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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葵，想什么呢？”快下班了，蒋庄收拾好要带回家批改的作业，无奈地看着神游大地的许小葵，“我叫了你好几遍了，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热的。”

十月的天太可怕了，许小葵只想老实坐着，动一下都嫌热。

蒋庄表示理解：“是热，过了这个月就好了。国庆都去哪儿了？”

去哪了？许小葵干巴巴地笑了下。

能去哪里，在家哭了整整七天。

被喜欢的人亲口说高中时候最讨厌她，她难过得要死，好在马上放假了，她的兔子眼睛没被同事和学生们看到。

不夸张的说，前几天许小葵都没怎么吃东西，尸体一般躺在家里，无论李美云如何骂她，或是掀开她的被子让她滚下去，她都岿然不动，俨然已死。

她以为她最多是周雪明人生中一个无名的路人甲，没想到她在人家那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还是掺着泔水的一笔。

她能想象周雪明每次想起她会是什么感觉。

大概除了讨厌，还有些恶心吧。

她的那点小心思，到底是被他察觉到了。周雪明最反感女孩对他的示好。

下课铃响，不少老师走出了办公室，蒋庄也站了起来，一脸理所当然地说：“走吧。”

许小葵茫然：“去哪？”

“按摩店啊。”蒋庄惊讶，“你不想去？雪明的技术相当厉害，这都小半个月了，你不想去？”

瞧这话说的，活像她被下了毒，不找周雪明拿解药就活不过天亮似的。

“我不去了，你自己去吧，今天要改的作业有点多。”匆忙找了个借口，许小葵不再说话。

蒋庄倒不强求。周雪明技术一流，收费自然不便宜，刚入行的新老师工资微薄，不舍得去也正常。

“那我走了，明天见。”

“明天见。”

办公室里许多老师还在伏案工作，这是常态，许小葵转了转酸痛的脖子，把学生作业塞进书包里，准备离开。

一个小胖子嗖的一下窜进来，许小葵吓了一跳，眼瞅着那孩子要大声吵吵，许小葵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拉他到外面说话。

“团团，怎么了？”团团正是许小葵栽培的举手侠之一，这孩子原本是个不安分的小魔头，经过开学半个月的磨合，被许小葵收拾得服服帖帖，现在已然成为班级的主心骨，什么事学生不乐意，他一声令下，准保全体通过。

副作用是，团团太爱在许小葵面前表现了，大事小事都要跑到她这儿来说一嘴，只为了她一句表扬。

无端幻视了高中时期的小霸王，许小葵绷起抽搐的嘴角，蹲了下去，平视团团。

团团胖胖的小脸跑得红呼呼，他皱着小鼻子指班门，十分惊恐：“老师，周云熙打人了！”

“什么？！”

“就在教室里！王苏的鼻子都流血了，我一看大事不妙，赶紧来……”

话没说完，眼前已经没人了。

团团回头，小许老师穿着一步裙，正哒哒哒往那边跑呢。他揉揉鼻尖，跟了上去。

老师那么弱，说不定还打不过周云熙。团团越想越对头，骄傲挺起小胸脯，边跑边喊：“老师，等等我！团团是男子汉，团团保护你！呀呀呀呀！”

班里乱极了。

几个小男生拉着周云熙，说着：“小周，算了、算了，别跟女生一般见识。”

几个小女生则围着哭泣的王苏大骂：“周云熙，你居然打女孩子，你还是不是男人了！”

许小葵一进班看到的就是这一幕，身后团团还在喊“老师老师不要进去太危险了让我先来”，她倍感头痛。

这些孩子平时都跟电视里学了点什么啊……

“周云熙，王苏，你们两个跟我来办公室！”

孩子到底惧怕老师，听许小葵这么一说，都不吭声了。

周云熙吸了吸鼻子，王苏擦干眼泪，纷纷跟去了办公室。

让两个孩子并排站好，许小葵打发走了一步三回头的团团，把门合上。

“你们两个，为什么打架？”

王苏哇的一声哭出来：“老师，是周云熙打我，我根本没动！”

许小葵给王苏递去一块纸巾，又看向周云熙。

周云熙这小孩，许小葵是重点关注过的。

因为他姓周，且和周雪明有几分相像，同样的肌肤雪白，五官漂亮，她很难不想到周雪明。

周云熙羞涩腼腆，平时在班里存在感极弱，不怎么说话，见到她也没什么反应，这样的学生按道理说应该是最老实的，许小葵想不通他为什么会打女孩子。

“周云熙，”许小葵安抚好王苏，握住了周云熙的小手，她低头，注意到周云熙的几根手指头生了老冻疮，这是夏天，可他的冻疮却有几道裂口，她声音沉了沉，“云熙，你告诉老师，为什么要打王苏？”

周云熙垂下眼睛，睫毛弯而长，更像周雪明了。

许小葵心里酸涩，但她知道，现在不是缅怀青春的时候，“云熙，乖孩子，老师清楚你的性格，你不会无缘无故打同学的，对吗？诚实是美好的品格，发生了什么都可以和老师讲，老师会理解你。当然，打人是不对的，老师也必须批评你。老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以吗？”

许小葵是有点哄孩子的天赋在身上的，说话温声细语，双眼专注诚挚，是小孩子最喜欢的那种人，周云熙睫毛颤了颤，闷声问：“你信我吗？”

“老师信你，只要你说实话。”

六岁的小孩子沉默了。

她摸了摸他的头，周云熙总算开口。

“王苏说我爸爸……是瞎子。”

周云熙的脸上出现一抹哀伤，这是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成熟感。

许小葵歪了下头。瞎子？姓周？

一个离奇的想法一闪而过，许小葵按捺下心底的疑惑，看向王苏。

王苏慌乱地摆着手：“我没有……”

许小葵压下眉眼。

王苏低下了头：“我、我是说了，可、可周云熙的爸爸就是瞎子呀！而且……”

她瘪嘴，满脸不屑：“我爸爸说了，周云熙爸爸干的不是正经生意，是靠色相……啊！”

周云熙又冲了过去，看样子还要再打王苏一次，要不是许小葵拦住了他，怕不是真的无法收场。

“好了！”她喊道：“周云熙，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周云熙胸前起伏，狠狠地瞪着王苏：“你再骂我爸一句试试？”

看来是了。

许小葵冷声道：“周云熙，为你打人道歉！”

周云熙很不乐意，但许小葵太温柔了，温柔得像是爸爸一般，他想到爸爸就心软，低声嘟囔：“对不起。”

许小葵松了口气，又说：“王苏，周云熙向你道歉了，你接受吗？”

王苏哼哼唧唧：“那就接受了呗。”

许小葵声音再次变冷：“那么现在，老师要你为说云熙爸爸的坏话而向云熙道歉。”

王苏的得意还没超过一秒，就僵住了，“我和他道歉？班上谁不这么说……”

王苏叽叽喳喳，周云熙隐忍地站在一边，许小葵叹了声气。

调解无果，只能放大招了。

“正好放学了，叫你们家长过来一趟吧。”

王苏妈妈就在门口等着，她哼了一声，转头跑出去找妈妈。

周云熙却一动不动。

办公室一下子安静，许小葵盯着周云熙和周雪明五分相似的脸，悄悄出神。

其实班里是有学生档案的，她也逐一阅览过。巧的是有几个孩子在分班上出了差错，档案存在别的老师手里，一直没交给她，她也就没张口要。

她带的三班，成绩虽然普通，但有团团这个小能手在，气氛一向团结良好，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她的班里会发生打人这种事。

这事可大可小，然而第一例，必须要严惩。

叫家长，便是对小孩子们最大的打击。

“云熙，怎么不去找你家长？”

周云熙轻声说：“老师，我爸爸不方便来。他……是个盲人。”

讲到这里，周云熙忍住眼泪。

许小葵再三犹豫，还是问出口了：“你爸爸，是不是叫周雪明？”

怕周云熙搞错了，她特意补充：“雪花的雪，明亮的明。”

周云熙轻轻点头。

许小葵脑子嗡地一声响，靠向椅背。

周云熙竟然是周雪明的儿子……

他的儿子。

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她扶住额头，眨眼间抿住了唇，憋回眼眶的酸胀感。

他结婚了。

果然结婚了。

儿子都六岁了，甚至比她想的更早，十九岁的时候孩子就出生了。

他妈妈是谁？

是那个富家女吗？

还是她不认得的人？

周雪明到毕业都没谈过女朋友，难道是毕业后马上恋爱了，又很快有了孩子？

学校响起五点的钟声，许小葵起身，走到窗户前透气。

她真的很喜欢这个办公室，因为站在这扇窗前，正好可以望到高中部一年一班的班门。

她最珍视的、最喜欢的，原来只是她一个人小心翼翼的记忆。

而男主角早早地就属于了他人。

许小葵告诉自己，现在是在工作，她的工作对象是一群处于世界观完善阶段的孩子，她不能被私人情绪左右。

可是可是，那是周雪明啊……她恋恋不忘十年的周雪明。

她怎么可能装着没事，然后一笑而过？

做不到的。

她最多像现在，假装自己被沙子迷了眼，掩饰自己哭过的痕迹。

“云熙。”

“在。”

“去叫你爸爸来吧，王苏妈妈要到了，这件事情，你们的家长一定要知道。”

云熙不是周雪明的孩子哦，雪明是纯情处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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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