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岁?"我又问。
"二十七。"
"家……"我开了个话头又止住了,一偏头说:"算了。"
前天傍晚蹲奶茶店门口等单的时候旁边大哥一直外放着刷短视频,我听了一耳朵,正好听到那一句,叫什么名字,多少岁了,家住哪里,跟rap似的。昨天快递点里,嫂子又一直和我说他姑娘相亲的事,杨哥追着问,对方叫啥,多大,哪里人,我刚刚一顺嘴就问出来了。
你也相亲吗!肖长乐!
邹一衡又开始笑,虽然我只说了一个字,但他肯定猜到了问题,还故意问我:"是要检查身份证吗?"
我索性说:"好。"
这下应该出乎他的预料了,但他还是把手机打开,把电子身份证调出来,再把手机递给我说:"检查吧警官。"
名字和年龄都能对上,"不是本市的啊。"
"不是。"
他脸上的笑淡了,我把身份证递回给他,没有再问。
医院的病房很明亮也很温暖,他坐在我旁边,我悄悄地用余光看他,他不说话的时候就像是一尊完美的雕塑,美丽但也冰冷,生人勿近的感觉格外强烈。
他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我被吓了一跳,吓得差点蹦起来。
我为什么会害怕他发现我偷看他,我索性直接转过头看着他,不偷看,直接看。他接完电话对我说:"我买的东西到了,我下去拿。"
我跟着他站起来说:"我也去。"
他看了看我打着夹板的左手,我急忙把右手举起来,说:"我是右撇子。"
但当他笑起来的时候,那种冰冷就完全融化了,他弯着的眼睛里融融的暖意,又笼罩住我,他说:"一点洗漱用品,我们要一人拎一边袋子拎回来吗?"
我反应了几秒才听明白他的话,我赶紧坐下,我发现我刚刚像上课回答问题一样高高举起右手,还急切站起来的样子冒着傻气,因为这他才笑的吧,我忍住没有躲开他的目光,梗着声音说:"哦,知道了。"
我以为他说的他买了一点洗漱用品,是买了一些牙刷牙膏毛巾之类的必需品,没想到他拎回来了一大袋。差不多得有一个小推车那么大,从洗发水护发素沐浴露,到纸巾湿巾洗脸巾毛巾甚至浴巾,甚至还有成套的睡衣和拖鞋。
我愣愣地看着他把环保袋反过来,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在床上,没忍住站起来问道:"我是要住一个月吗?"
"嗯?"他正把纸巾拆开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他把抽屉关上回过头来问我,"洗澡吗?"
我点头说:"洗。"
我在驿站蹭了一身灰,怎么着也得冲一下。
"所以这些,"他指了指床上的一大堆,"今天的。"
"我,"我看着占了二分之一床铺的“一点洗漱用品",有点结巴,太多了,"我不用这么多。"
护发素我就从来没用过。还有湿厕纸,那是什么,擦马桶的吗。
他笑着说:"但我要。"
"哦。"
这样。
我怔怔又坐下了,坐了一分钟又站起来,和他一起把那一堆东西全收到柜子里,一排的柜子,上下六个大格,应该能把这些东西全都装进去。
我负责从床上把东西递给他,他再把它们排列组合进柜子里。他还买了好几盒牛奶和好几种面包,我一起递给他,这是这几天的早餐吗,但我打算今天就出院的,我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
"怕你饿,我买了牛奶和小蛋糕,"他把我递给他那一袋重又放回我手里,对我说,"饿了就吃点儿。"
我感觉嗓子像被堵住了,只能点头。
"牛奶要热吗?"他又问。
我继续点头。我听到了他说话,其实没太听明白他说了什么,我不觉得饿,但好像饿得又不行了,饿得眼眶都开始发烫了。
可能饿昏了,我想。
"喝什么?"
我赶紧扭过头把最后的杯子也收进柜子里,说了句:"都行。"
都收好了我突然一下不知道该干什么了,嗓子又干又涩堵得难受,他拿着保鲜膜走到我面前,说:"坐,伸出手来。"
我立刻坐下,然后伸出右手,"另一只手。"他笑着说。
他小心地用保鲜膜一层一层地裹住夹板和我的手,再用胶带把边缘封上,最后套上防水套问我:"紧吗?"
我点头。
他把防水套取下来,挪了挪胶带的位置,拉了拉保鲜膜,又问:"松吗?"
我点头。
他把胶布全部取下来,解开保鲜膜,重又包了一次,问道:"这样呢?"
我点头。
"去洗吧。"
我点头但没动。
他在我面前打了个响指,"睡着了?"他低下来看了看我的眼睛,"已经困出窍了,快去洗。"
他在收柜子的时候已经把需要用到的东西都放进了浴室,我只用带着我的人进去就行。
我吹完头发出来的时候,他起身从电热水壶里拿出牛奶递给我,我接过泡软了,泡得发烫的牛奶盒,纸盒的边缘缓缓地滴着水,滴到我脚上毛绒绒的柯基拖鞋上。他又打开床头柜抽过一张纸递给我,我用纸巾擦着牛奶盒的边缘,原本坚硬的棱角被温水烫得又软又暖和。
我盯着手里的牛奶,它的广告词突然就这么出现在我眼睛里。
不是所有牛奶都叫特仑苏,我在心里补充道,不是所有的人都像邹一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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