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从赛车场离开，李知一送乔行舟回家。
“……你上次也夸我‘一表人才’。”
“嗯，所以？”
“所以，在你眼里，我和胡天浩是一样的吗？”
乔行舟也没想到，李知一居然会问出一个这样的问题。
“当然，当然不一样。”乔行舟反应过来后，慌忙解释，“哥就是哥，和其他人都是不一样的。”
“可是你叫胡天浩，也叫天浩哥。”李知一开始抠细节。
乔行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想了半天：“嗯……反正……就是，不一样的。哥很在意这个问题吗？可是明明是哥告诉我，要多夸夸天浩哥的啊。”
李知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问这个，被反问后一下子清醒过来：“也没有很在意，只是问问。”
然后又恢复成了那副正人君子的表情。
就这样又要再见了吗？乔行舟有点不甘心。
没想到他的脑袋比他更不甘心，毫不示弱地开始阵痛。
乔行舟“唔”了一声：“哥，我好像有点头晕。”
李知一看过去：“怎么回事？”
“可能是风吹多了，所以……”乔行舟心虚，但是还是积极得寸进尺，“我大哥他出差去了，家里也没有其他人，哥能不能照顾我一下？”
李知一看着乔行舟泛红的脸：“好吧。”
——又是一个“好吧”。
他对于乔行舟，似乎从来没有这个拒绝的选项。
乔行舟这时候倒是还能记住事，十分认真地承诺。
“哥，你放心，这一次我肯定不会吐到你身上了。”他语气很虚弱，但是还是坚持说完了想说的话，“上次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
“没关系，不用怕。”李知一下意识怜恤，轻声哄道，“上次我没有责怪你，这次更不会责怪你了。”
乔行舟抿唇，苍白着脸色说：“那是哥出于礼貌，所以不和我计较。”
“原来的确是出于礼貌。”李知一很坦诚，“但如果是现在的你……弄脏我的衬衫，也没关系的，我只会想你吐出来还能更舒服一点。”
——毕竟现在，你对我来说，确实不一样了。
觉察到自己内心的变化，李知一有些神伤。
怎么自己偏偏，喜欢上了一个“学人精”呢？
—
等到他们到了乔行舟家，打开门，乔明朗就坐在沙发上看手机。
气氛有一瞬间的尴尬，李知一和乔明朗对上了眼，但是谁也没有先开口。
最终，乔明朗率先开口：“请李总放下我的弟弟，然后，离开我家。”
李知一沉默片刻，决定喊乔行舟：“乔小公子，醒醒。”
“嗯……怎么了？”乔行舟的头还埋在李知一的肩膀上，并没有第一时间看清局势。
李知一看着面色不善的乔明朗，淡定自若地说明情况：“你说你哥出差去了，可是你哥他在家。”
乔行舟的脑子里只剩下一团浆糊，迷迷糊糊地回答：“啊，没事，他可能出差回来了。”
李知一简直要被气笑了：“那既然他在，我就先走——”
“他马上就又要出差去了。”不知道算糊涂还是算理智，乔行舟条理清晰地说胡话，“大哥，对吧。”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乔明朗却一眼看出了乔行舟的问题，“李知一居然敢给你下药？”
“他只是发烧，乔总的判断力似乎也欠奉。”李知一简直要被这兄弟俩奇特的脑回路给绕过去了，面对斗鸡一样的乔明朗，李知一沉着道，“乔小公子不想让我走，乔总还是要赶我吗？”
乔明朗不放心地看着自己的弟弟，又看了看李知一，不情不愿地说：“你……既然我弟弟不想让你走，你就留着，好好照顾他吧。对了，我弟刚刚说我要去出差？”
李知一施舍给他一个语气词：“嗯。”
“哦，那我就出差去了。”乔明朗毫无心理负担地说，“你照顾好他。”
李知一对自己处理问题的能力还是比较有信心：“我当然会的。”
—
等乔行舟再醒来，李知一在床头看文件。
“哥，今天麻烦你了。”乔行舟内疚地说，“我折腾你了吧？真是不好意思。”
“没有。”李知一放下文件，一板一眼地交代，“你只是说——”
“要不哥还是别告诉我了。”乔行舟眼睛一闭，积极装死。
李知一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你没做什么奇怪的事情，放心。”
“都怪我。”听见自己没做什么，乔行舟放松了很多，“我不该缠着哥的，我错了。”
李知一摇头：“你是有错，但错的不是这个。”
乔行舟眨眨眼：“那我错在哪儿了？”
看着那双纯粹的眼睛，李知一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那个问题：
“你这学人精就非当不可吗？”
乔行舟脑内缓缓扣出一个问号：“……啊？”
什么学人精？学什么人精？学人精什么？
“你明知道自己身体弱，还硬要坐赛车，发烧到三十八度。”李知一还在苦口婆心地教育道，“其实你自己的性格也很好，没必要处处模仿别人。”
乔行舟还是一头雾水：“等等，我模仿谁了？”
李知一笃定且认真地吐出一个字：“我。”
“啊？啊？啊？！”乔行舟疯狂撇清，“没！有！啊！”
“那是我自作多情了？”李知一见到他这副表情，也有点不确定了，“你不是学人精？”
乔行舟深吸一口气，不得不坦白：“哥，我不是学人精，我只是，只是喜欢你。”
李知一大脑宕机：“……喜欢我？”
“嗯。”乔行舟承认了，“我喜欢哥，从哥替我解围开始。”
“所以你想和我穿同款——是因为喜欢我？”
“是的。”
“所以你想要和我看同一部电影——是因为喜欢我？”
“是的。”乔行舟点头。
李知一又问：“所以你赶走我的相亲对象——是因为喜欢我？”
乔行舟百口莫辩：“真不是我想那么做的……不过非要说的话，算是吧。”
李知一终于把事情都串起来了：“所以你不会开车还要来赛车场——也是因为喜欢我？”
“当然。”乔行舟十分不可思议地问，“哥，所以你从始至终，都以为我只是在模仿你？”
李知一带着最后一丝倔强否认了：“也没有从始至终，就误会了一部分。”
都怪胡天浩的阴谋论，把他给带歪了！
不过，乔行舟喜欢他？
这么想一想，似乎就不讨厌了。
甚至，有点暗爽是什么情况？
他不是在模仿我，他对我示弱，他喜欢我。
乔行舟整理了一下情绪，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我的确喜欢哥，那哥怎么选择？”
李知一本来就没想明白，被乔行舟挑明了这么一问，更加想不明白了，所以下意识接梗：“我选择，我选择……c项，并将它填在试卷上。”
没想到乔行舟完全不接梗：“呃……这是什么？”
“衬衫的价格是九磅十五便士。”李知一反应过来，有点尴尬，“本来想缓和一下气氛……忘了，你没参加过国内高考。”
乔行舟笑了：“这么看来，哥，你好像有点紧张？”
“嗯。”李知一假装淡定地说，“应该，算是很紧张。”
乔行舟意识到对方好像没有拒绝：“那要不，哥和我试试？”
这个邀请超出了李知一的认知范围：“这种事情还能‘试试’？”
“呃，我也没有经验。”乔行舟开始妖言惑众，“但是如果是哥的话，应该可以吧，我们悄悄试试，不会有什么影响的。啊，难道哥很讨厌我吗……”
学人精属性是假的，绿茶属性却是真的。
“你别哭……”听见他带着哭腔的声音，李知一手忙脚乱，“没有讨厌你。”
乔行舟就不哭了，眨巴眨巴眼睛：“那哥的意思是——”
李知一轻咳一声，低声说：“可以试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