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悦这才知道,自己认错了沈淮桉。
她叫了这么长时间的“服部平次”,才是真正的沈淮桉。
戴雨丝表白的对象真的是“服部平次”!
失算了。
但没关系,最起码舒悦收获了她错认男孩的真正名字。
他叫许维安。
“服部”,不,沈淮桉看见舒悦表情变幻莫测,可这小姑娘为了掩饰自己,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殊不知她捋头发的动作将自己的心思暴露无遗。
沈淮桉觉得有趣,浅浅地笑了声,用只有他们俩能听到的音量问:“112,你打听许维安做什么?之前认识他?”
沈淮桉和许维安经常一起打篮球,久而久之成为朋友;步入初中,少男少女们青春的萌芽蠢蠢欲动,沈淮桉与许维安两人在同龄男孩中不仅身高略胜一筹,样貌也出类拔萃,自然成为女孩子们倾慕的对象。
许维安没来之前,沈淮桉所到之处即为女孩子们目光的焦点,直到许维安转学到二十三中后,沈淮桉才有了与他分庭抗礼的人。
沈淮桉其实不大懂女孩的想法,可身边坐着的舒悦,她那双眼睛太过纯净,像一汪清澈的湖水,清晰地倒映出她内心的世界。
他可以肯定,舒悦对许维安有点那个意思。
沈淮桉不是一个喜欢窥探别人**的人,只是感觉舒悦慌乱的模样像一只小兔子,有点可爱,心血来潮想逗逗,没指望舒悦能回答他的问题。
舒悦确实在沈淮桉提出疑问时惊了一下,像是被人戳到了极为敏感的秘密。
所以,舒悦不想让人看穿她。
此时,讲台上的老师手机铃声响动,老师摘下麦克风接电话,示意同学们先自己看题。
舒悦翻开讲义,转移对话的重点:“我不认识他,但对你有印象。”
沈淮桉对自己万众瞩目的形象不置可否,神色得意地靠上椅背:“这正常,我呢,在咱们初中确实比许维安有知名度。”
舒悦觉得这个沈淮桉真是自恋,决定杀杀他的锐气:“你肤色也比他深。”
沈淮桉:“……”
沈淮桉不屑地冷哼:“我这是健康色。”
“哦,”舒悦淡定地打量沈淮桉,实话实说,“你现在的样子,的确比我上一次见你更加健康。”
沈淮桉:“……”
——
沈淮桉只报了上午的英语课。
后面的课时,舒悦没有和沈淮桉一起同坐过,有时候课间休息,舒悦会关注沈淮桉的动向,尤其是他出教室后,舒悦会随着他往窗外看,试图跟着他寻找许维安的身影。
可是,直到为期一个月的课程结束,舒悦再也没见许维安来过。
八月中下旬,暑热尽数散去,空气中弥漫着萧瑟的秋意。
七中在临宜市让明区,舒悦住在东英区,从舒悦家到七中,坐车将近半小时,距离不算远,舒悦开学之后打算中午在学校挂寝,晚上坐校车回家,但孙雯洁为了让舒悦心无旁骛地学习,决定去七中附近租房子陪读。
“高一下学期你们有晚自习,十点下课,你回到家要十一点才能睡觉,妈妈去陪读,不仅能够保证你的睡眠,而且节省下来时间都可以用在学习上。”孙雯洁在卧室里一边往行李箱里装衣服,一边和舒悦分析其中的益处,看似商量,实则一锤定音。
舒悦问:“去东英区租房子,离您工作地方很远吧?”
“我早点起,时间来得及,你不用惦记这个,”孙雯洁合上行李箱,“别在这站着了,回你房间收拾收拾衣服,洗漱用品不用带,等搬过去买新的。”
舒悦叹口气,应了一声。
她回到自己的屋里,从衣柜下面拿出行李箱,打开放在地上。
舒悦托腮蹲下,对着空荡荡的箱子发呆。
她知道,孙雯洁做的决定都是为她好,可这些同时也像一把沉重的枷锁,无形中增加她的负担。
她必须要加倍地学习,才能对得起母亲的付出。
晚上十一点多,舒志远夹着黑色的公文包醉醺醺的回来。
舒悦睡眠浅,彼时她刚躺下,半梦半睡中,被舒志远指纹开锁的声音惊醒。
孙雯洁正在客厅打包搬家的物品,轻声和舒志远说她要去陪读的事情。
舒悦打哈欠翻个身,隔着门,她听见舒志远大舌头,语气不屑:“你至于去陪吗?考个破七中她还有功了?”
舒志远的话像刀片划破黑幕,露出刺眼的白光,刺痛舒悦的眼睛。
舒悦蜷缩身体,用被子裹紧自己。
孙雯洁低声告诉舒志远安静点,孩子在睡觉。
接着是一道轻微的关门声。
门缝中的光亮熄灭,客厅回归安静。
漆黑的卧室内,舒悦睁开眼,她睡意全无,翻身平躺在床上,心事重重地盯着天花板。
——
舒悦和孙雯洁需要在返校日期之前去东英区收拾新家。
舒悦准备离开的前一晚,严晴打电话给舒悦,说广场新建一个彩色喷泉,约她一起去看。
星河广场是去年新修的,中央是活动区,四周是刚建好还未开业的商场,成荫的绿树围成一圈,秀丽美观。
晚上人多,尤其是今天,许多人为彩色音乐喷泉慕名而来,中间的区域被人群围的水泄不通。
舒悦和严晴挤不过,只能站在最外圈远远的看。
严晴略显些沮丧,不停地埋怨自己来的晚没占到好位置。
舒悦踮起脚朝前看了看,安慰严晴:“没事,一会儿喷泉喷的高,咱们站在后面也能看清楚,而且还不会溅到水。”
附近的人声太过嘈杂,严晴根本听不清,大喊着问道:“你说什么?”
舒悦:“……”
20:00,喷泉准时开启。
绚丽的泉水伴着动感的音乐,一注接一注地喷涌至上空,到达顶点呈伞状缓缓散开,逐渐下落。
人群中惊呼声不断,有几个小孩子穿上透明的雨衣跑到喷泉下方淋水,嘻嘻哈哈地笑着。
舒悦举着手机录制彩色喷泉视频,想着回去和孙雯洁分享这盛大的场面。
大多数人都是从众心理,来喷泉这儿图个热闹,泉水喷了大概十分钟之后,许多人觉得无趣,离开这里去其他地方游玩。
严晴兴奋地牵着舒悦的手,从空隙中挤到前排。
近距离看,舒悦才发现喷泉的中央是一个蓝色的海豚,周围窜起的水柱像一道道彩色珠帘,掩映住小海豚的身体。
喷泉喷了二十分钟后,附近的人慢慢散去。
舒悦也看的乏味,可严晴依旧兴致勃勃地录像,丝毫没有走的意思。
舒悦不好扫了好朋友的兴,只得站在原地陪她,眼神却四处飘忽。
忽然,舒悦看到了一个熟人。
身穿白色外套的许维安站在东南处的篮球场外。
他刚从球场上下来,右臂和腰侧间夹着篮球,满头大汗,撩起衣摆抹了把额头。
舒悦攥紧手机,眼睛就像定在那里一样,根本挪不开。
没多久,大门里走出来另一个男孩,他手里拎了两瓶水,递给许维安一瓶。
他仰头喝水时冲着一边的路灯,舒悦看清了他的正脸。
是沈淮桉。
他今天穿着白蓝色的带袖球服,下身一条刚到膝盖的黑色短裤,露出细而肌肉紧实的小腿。
不知道是不是灯光影响了视觉效果,舒悦觉得他腿还蛮白的。
想到这,舒悦内心小小谴责了一下自己。
她为什么会关注沈淮桉的腿白不白?
沈淮桉喝完水,朝球场挥了挥手,勾上许维安的肩膀往广场拱形门方向走。
两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舒悦回过头,仰脸盯着彩色的水柱看。
很神奇,沈淮桉和许维安都属于偏瘦类型的男孩,但舒悦就是感觉沈淮桉有他自己与众不同的地方。
2015年,智能手机在国内才刚刚普及,短视频未出世,没有如今这样铺天盖地的热词。
舒悦词汇量实在匮乏,想不出合适的词形容沈淮桉。
后来,舒悦考上大学,闲来无事刷视频时看到一个词,脑海里立马浮现出沈淮桉的模样——
188黑皮体育生。
——
返校前三天,舒志远开车送舒悦和孙雯洁到东英区的出租房。
房子两室一厅,室内家具家电齐全,拎包即可入住,整体装潢偏深黄色,只有中午太阳照进屋子里,才显得敞亮一点。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点是,从这个小区到七中,步行只需要十分钟。
一进屋,孙雯洁蹲在地上打开行李箱,一样一样地往外拿东西。
这房子的上一任住户才搬走不久,房东只收拾了大面,犄角旮旯还布满灰尘,舒悦放下书包,去卫生间找到扫把清扫角落。
母女俩忙的不可开交,舒志远像个大爷似的,背手在屋里巡视一圈,各种挑刺:“这房子太小了,采光也不好,根本没法住,还有,这儿离我公司太远,来来回回耽误我上班啊……”
孙雯洁受不了舒志远的絮叨,冷声打断他:“行了,我是来陪孩子的,你要是不愿意就自己住家里,没人强迫你非要在这住。”
舒志远等的就是孙雯洁这句话:“这可是你说的啊,别到时候又说我不关心悦悦。”
说完,舒志远拿起餐桌上的公文包,推门要走。
舒悦喊住他:“爸爸,你吃完午饭再走吧。”
他们三口人好久没在一起吃过饭了。
“我公司有事,你和你妈吃吧。”
舒悦看着关上的门,心里五味杂陈。
她的印象里,孙雯洁和舒志远曾拥有过一段恩爱的时光,那时舒志远不管工作多忙多晚都回家,给舒悦带各种玩具和零食,耐心地哄她玩,而且,会和孙雯洁手牵手出去散步。
直到舒悦十三岁那年,奶奶离世,舒志远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以应酬工作忙为理由,很少回家,就算回来,也是和孙雯洁吵架。
其实大多数时间都是舒志远单方面找茬,孙雯洁情绪稳定,除非他话里带上舒悦,否则孙雯洁根本不搭理他。
小舅孙亮一直对舒志远不满,暗地嘲讽他本来就是小白脸,舒母在的时候他不得不安分守己,舒母一过世,他就露出狐狸尾巴了。
孙雯洁收好东西,盖上行李箱站起来,拍拍女儿的肩膀:“不管他,你把地上的灰收了,妈妈带你出去吃饭。”
舒悦扫起灰尘:“好。”
她觉得舒志远不住过来是一件好事。
舒志远不来,没人吵架,她和妈妈的生活会过得即舒服又安静。
——
返校当天,孙雯洁送舒悦去学校报道。
门口里里外外围了不少学生和家长,一进校园是对着的两栋教学楼,中间是平时课间操用的空地,一左一右有两个篮球架,往后走,紧靠教学楼身后是几副健身器材,还要有一个塑胶跑道和足球场,跑道中央铺满假草坪,最外围是主席台。
学校不大,但绿化到位,楼的两旁种满枝繁叶茂的大树,昨夜刚下完雨,被水洗过的树叶绿的发亮,反射出一缕一缕太阳的光芒。
负责接待新生的老师笑容四溢,这些高一新生,是学校有史以来招收过最好的一批生源,在他们眼里,这些孩子身上闪着布灵布灵的光。
学校未来大有希望啊!
舒悦和孙雯洁按照老师的指引,到告示牌前看班级分配。
一共三块告示牌,每块牌子上贴着三个班的名单,从左到右依次是一班到十班,一班告示牌前聚的人太多,舒悦挤不进去,她干脆走到最后一块牌子跟前,目光自上而下扫过,一眼看到自己的名字。
她在十班,第二十号。
前几个名字中有舒悦初中的同学,她们的分数比舒悦高,610分左右。
舒悦手指划着名单继续往下,想看看有没有熟人。
这时,有几个男孩挤到她身边,其中一个男孩超前探头看了看,然后扭头,冲着左边大喊:
“沈淮桉,别看了,你在这儿,十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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