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弈清又起了个大早，在宿舍门口和陈珺兰一起练八段锦。

他确实是睡不着。

昨晚太激动了。

“杭弈清，和青禾丫头怎么样了啊？”陈珺兰边练还分心来关心进度。

陈珺兰长呼一口气。

害，这小子！老早就说要追人家，到现在还进度为零，怎么就没学着一点他外公当年的风范，三个月不仅追到她，还闪婚了。

还是她耳根子太软，经不起夸。每天一大早就跑家门口，给自己带一束花，还要给自己做早饭，这谁受得住？

想到这里，又想死那老头子了，怎么就比自己走得早呢，每天早上都吃不惯了。

“昨天她说，可以和我试试，然后我问她要了个试用期一周。”杭弈清还没怎么练，就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

“看给你美的，啧啧啧，你咋还问人家要个试用期？”陈珺兰可熟悉这种表情了，和当年他外公追到她的表情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要是昨天就在一起了，那岂不是算她先表的白，这可不行，那肯定得我先表白。”

杭弈清觉得在一起这种事就应该你情我愿，然后男方先表白，再来个仪式感，就昨天那样在一起，没花没礼物，未免太草率了。

程青禾要是知道他是这样的心思，一定会觉得自己果然没猜错。

他也和自己一样，是个彻彻底底的浪漫主义者。

谈恋爱就是要两个浪漫的人谈。

“哎哟，小年轻谈恋爱就是浪漫。好好对人家听见没？”

“外婆，我对你好不好？”

陈珺兰瞥他一眼，“挺好啊。”

“是吧，你就放一万个心吧，让你多了个孙女。”

“什么孙女？重孙女？玄孙女？”老太太假装耳背，想扮猪吃老虎。

杭弈清直接拒绝，“那你别想了。”

陈珺兰把手里的报告撕碎丢到垃圾桶，长叹了一口气，抬头凝望着着清晨的的太阳，不知道还有多少这样的日子了......

*

八点，程青禾一起床就到办公室，只有杭弈清坐在桌上，低头拿着笔在纸上演算着什么。

“早。”看到她进来，杭弈清抬头主动和她打招呼，指了指她的桌面，“不知道你想吃什么早餐，你挑挑。”

程青禾看了看桌子上一大堆早餐，南瓜粥、黑米粥、小米粥、银耳枸杞各种粥、汤圆水饺以及一大袋花花绿绿的热包子馒头，还有一大水壶的热姜茶、一大袋子暖宫贴暖宝宝......

他这是要开屏吗？！

“杭弈清，我是猪都吃不完。”程青禾坐下来，扒拉着这堆东西，多到都快看不见对面的人了，她拿了杯粥喝起来，抬头笑着看他，

“下次我提前告诉你，不用买这么多，这些可以等会大家一起吃。”她看着眼前的一大堆，“你真好。”

“嗯。”他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注意到自己身体上突如其来的变化。

“你耳朵怎么这么红？”程青禾刚一直盯着他，看到他的耳尖肉眼可见突然变得特别红。

“有吗？”他立马拿起手机照了照，比那粥里的枸杞还红......

他直接起身，“纯热的，我去开个空调。”

程青禾看着他落荒而逃般的背影，真是典型的死鸭子嘴硬。

“我们先不告诉大家吧。”

“什么？”

“昨晚的事。”

“行。”他答应得干脆。

不过，只是暂时。

毕竟他答应不说，只是因为尊重她的意见。

他自己恨不得给嘴装个大喇叭，马上宣告全世界。

“好。”程青禾继续看着他，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和他在一起的空间好像突然就变得狭小和燥热起来。

面前这一大堆东西无不在告诉她，真的有一个人降临在她的世界，像天外来物一样，关心她，喜欢她，甚至成为了她的男朋友。

她像坠入了一片轻飘飘的云朵，云朵里有神邸亲手构造的最美妙的梦。

也许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吗？

像童话般的乌托邦，让人不想醒来。

就算只能谈一个月，她也永远走不出来了。

“你一直看着我干嘛？多吃点。”杭弈清被她直勾勾地眼神盯得有点不自在。

“你好看。”

“原来，你是个隐藏的小花痴？”

“对啊，其实我是个绝对颜控，当我男朋友，第一个硬性要求就是一定要帅，惨绝人寰地帅。”她笑盈盈地看着他，毫不掩饰对他帅的描述。

“那我该庆幸自己，轻而易举过了第一关。”

“帅还不够，主要是感觉。”

“那我感觉够吗？”

程青禾突然地想起那天在鲲鹏山遇见他的场景，够帅够冷够温柔，明明高冷和温柔这么矛盾的两个特质，居然能完美地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说实话，确实是有点感觉。

“够。”

“然后呢，还有什么硬性要求？”杭弈清追着问，颇有点傲娇的臭屁味。

“不告诉你。”她就要和他反着来。

“看不出来你还一身反骨。”

“我全身上下嘴最硬。你有什么要求？”

杭弈清不准备卖关子，提前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到电脑上，看似云淡风轻地说道，“只要是你，我没要求。”

程青禾瞬间怔住，一股电流直击心脏，力度不大却电得人心发痒，再次无言，“哦。”

......

夏风从窗户缝隙钻进办公室，将室内每一寸暧昧的空气扑咬而代，一阵热风吹来，办公室门被打开，支教团其他人都陆陆续续到了办公室，将桌上的早餐一扫而空。

“杭大队长大气！”周书遇吃完一堆包子，打了个饱嗝，显然他真的以为是杭弈清起个大早，顺便给所有人带了早饭，根本不知道只是浅浅沾了点光。

“乔璇呢？”周书遇看到办公室就她不在。

“她在外面练声，起特早，说最近有个主持比赛，让我们先吃。”季圆圆答道。

乔璇最近每天都会高强度练四五个小时，练声练体态，练即兴练口条，总之就是昏天暗地地练，除了带班之外所有的时间都在练。

“你干嘛呢？”路百川正站着喝粥，看到他正在数学竞赛题。

竞赛题？

“做题。”

“做竞赛题干嘛？”

“有个学生来问，我就做做。”

周书遇也凑过来，“不是吧？他们这水平还有人研究竞赛题？起码平时要拿个130才敢搞竞赛吧？”

虽然说得有点直白难听，但事实就是这样，150的数学满分，整个年级一千多个人都找不出几个三位数的，尤其像程青禾带的文科重点班，数学六七十分都是班级数一数二的了。

当然，除了刘愿真，98分。

“反正无聊。”他笔下继续演算着，突然有个地方卡住了，“这道题你们看看，我不会。”

“不是吧？还有我们数学国二不会的题？”周书遇立刻来了兴趣，拿起草稿本就在旁边算。

几人也都凑过来，看着他们算。

周书遇卡在一个地方抓耳挠腮。

路百川对着一个式子一直画圈，接着换无数种方法硬算。

杭弈清手撑着下巴，旁观他俩和自己卡在一模一样的位置。

其余三人围在对面持续关注，毕竟三人谁都没碰过数学竞赛，一纯文科生，俩艺术生，实在是想凑热闹也爱莫能助。

......

二十分钟过去了，三人还卡在同一个地方。

“是不是题目抄错了？这不科学啊！”周书遇对这张手抄的题目产生了巨大的人生怀疑。

“这个sin怎么化都合并不了。”路百川也补一句疑惑。

“等会下课他就会来。”

......

说曹操曹操到。

周书遇立刻逮住他问，“这道题是不是抄错了？”

那学生戴着特别厚的黑框眼镜，从拿着的一大堆试卷资料里翻了半天，找到了这道题目，又找下眼睛看了好半会，最后来一句，

“确实抄错了，这个sin应该是cos。”他拿着笔直接改了一笔。

周书遇按着cos重新算一遍，没几分钟就算出来了。

“呃啊可恶！我就说不是我不行吧！”

杭弈清把他呼走，开始条理清晰地和那个男生讲题。

讲完之后，他跟着学生去了办公室外，准备问问他。

“你想数学竞赛吗？”

眼睛男生摇了摇头，“我就算想，也不行。那些我都不怎么会，但就是喜欢。”

“有收获吗？”

“多想想还是有收获的。”

“那挺好，你数学是年级最高分。”杭弈清先肯定了他一番，随即偏头看着他，耐心道：

“你很聪明，潜力很大。但是我建议，先把数学稳定到130分以上，再来研究这些竞赛题。学数学就像建一座金字塔，一定要先打好基础，再逐级网上加难度。如果一开始就想建顶层的尖角，整个金字塔要么不高，要么容易塌。我也是这么慢慢过来的。”

杭弈清刚在和他讲题的时候，能清晰判断出他的基础不牢。

“好，杭老师，我会先打牢基础。”男生扶了扶微塌的眼镜，然后抱着一大堆试卷上了楼梯。

杭弈清看着他仓促的背影，不禁想到了当时搞竞赛的自己。

这世界上就是有极少的人能直接跳步建好金字塔，但大部分人都是循序渐进，一步都少不了。

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前者。

所以初高中刷的数学题，能堆得比他还高，

学习能力也好，自律程度也好，精髓只有一个：在一开始的时候，平静地接受自己的愚钝和笨拙。

先知先觉，自律勤奋，本来就是一种难得的天赋。

谁说先飞的，就是笨鸟？

*

一日的支教又飞快流逝，众人结伴回到漆黑的宿舍，准备洗洗睡，明天早上还要六点起床去和学生一起升旗。

夜黑风高，寂静无人的空楼。

乔璇一打开宿舍灯，一直巨大无比的不明物体朝门口飞来，差点飞到了她脸上，“我去！啊啊啊蟑螂！”

“啊啊啊啊啊！”季圆圆和周书遇火速尖叫闪开，恨不得冲到天上去。

程青禾也怕蟑螂这种又黑又恶心的生物，狠狠退开了好几十步，和乔璇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蟑螂这种东西真是“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在哪？”杭弈清和路百川镇静地原地不动，站在门框前面仔细寻找。

“刚飞到门边上了！”乔璇远处空地瑟瑟发抖地大声描述。

蟑螂是会飞到人脸上的。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大这么会飞的蟑螂，魂被下了个灰飞烟灭。

“你找找，我去隔壁拿个板子。”杭弈清留下一句话，就跑去了自己寝室，真翻出了一块手掌大的糙木板子。

路百川也拿着个长棍子扫把，到处找“来有影去无踪”的小强。

“飞床底下去了。”路百川高声一呼，和杭弈清二人直接趴在地上探床底。

其余四人也从惊恐中慢慢缓过来，这会正站在宿舍门口观望他俩的行动，真正地屏息凝神，站着就是个兵。

“在那，那个角。”杭弈清指着蟑螂趴着的方向，“你把它捅出来，我在这守着。”

“好。”路百川把扫把伸到小强的领地，只见它呼啦一下爬出来，杭弈清当机立断，快准狠地把木板子拍在了小强背后，宣告了这场恐怖拉锯战最终大捷。

众人都长舒一口气，一起进行扫尾工作。

杭弈清把小强直接扒拉了出去，程青禾跟上去，“你不怕吗？”

“怕啊。”

“那你刚才......”

“你们早都怕飞了，我和路百川跑慢了点，只能硬着头皮上。”

“太伟大了。”她看着小强的尸体，心里一阵恶寒。

刚才它还在自己的床下......

有点不敢睡觉了。

“要不，今晚别睡了。”程青禾现在异常的精神，平常这个点她早就进入了梦乡，但此刻脑袋里的细胞好像都在不知疲倦地乱窜。

反正现在都十一点多了，等会还要洗澡，明早六点就要起来，满打满算也睡不了几个小时。

“好啊，去干嘛？”杭弈清没带犹豫，直接回答。

程青禾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答应得这么干脆。

她刚提的建议，可是通宵......

“要不，去看星星？”

程青禾抬头，这里的黑夜格外的黑，星星大片大片的闪耀在夜幕里，像一盏盏明亮的闪光灯，格外吸睛。

“走。”他尤其认真地洗了好几遍手。

“问问大家？”

“行。”他径直转身到宿舍门口，准备询问大家的意见。

程青禾看着他的背影，觉得他有点莫名不爽。

“大家想不想去操场看星星？”

“现在吗？”季圆圆刚坐下。

“现在。”

“去！”她和乔璇异口同声。

周书遇倒开始哭爹喊娘了，“我草！你们都不睡觉吗？明早六点还要起来升旗！”

“反正也睡不了几个小时了。”乔璇和程青禾的想法不谋而合。

“也是。”路百川向来睡得晚。

......

十分钟后，足球场。

夜晚的操场空无一人，四百米大跑道的操场周围，建筑格外低矮，没有任何视野阻拦物，一抬眼就是空旷无边的星空。

“真没白来啊！”周书遇仰头感叹道。

“少数服从多数还是太有道理了！”乔璇对着呛他。

突然一道红光乍现。

“卧槽！什么东西！”周书遇直接梦回度假村那次玩的密室逃脱，一堆红色的诡异东西，让他做了好几天噩梦。

“闪光灯，我也不知道怎么是红色的。”程青禾刚想拍个照片，结果闪光灯一闪，把整个操场闪得特恐怖。

杭弈清拍了拍受惊的周书遇，“没事，习惯就好。”

周书遇嘴巴沉默，表情却活色生香。

你丫的习惯就好！我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巨无霸大的伤害！

“这照片还挺不错。”程青禾看着刚才的照片，“居然有种拍立得的感觉。”

杭弈清离她最近，下意识就凑了过去，像猎人下意识地围猎圈住了领地，“确实，再调一下对比度就差不多。对了，你最喜欢什么颜色？”

“绿色，浓的淡的……很多绿色，蓝色也不错。”她调高了几个对比度，瞬间获得相机版拍立得，“大家要不要一起拍几张？”

“好啊好啊！”乔璇率先激动一把，一看身边季圆圆不见了，”圆圆你俩干啥呢？快过来拍照！”

几人顺着她的呼喊望去，季圆圆正和路百川在不远处面对面站着，好像在说什么悄悄话，但是实在是太黑了，只能看见两个比黑夜更黑的人影。

“来啦！”季圆圆大声回应，显得尤其刻意，像在极力掩盖什么东西。

程青禾只是弯唇一笑，又瞥了眼杭弈清，看着他手里的支架。

“我正好带了个支架，能拍合照。”杭弈清看见她拿了个相机，顺手就拿了相机支架，结果真的用上了。

几人迅速站成一团，季圆圆和乔璇对称站在前排，三个男生站在后排，程青禾正按下十秒的延时拍摄按钮，迅速跑到了后排边上站着。

“三——二——”周书遇倒数着，突然直接跳到最外面，把程青禾挤到了最中间的杭弈清身边。

她一脸懵逼，然后往杭弈清那边靠近了一点。

“一——”咔嚓连拍好多张，红光对着闪了无数下。

一群大半夜不睡觉也要看星星的人正对着镜头乐呵呵地笑，笑得特开怀，搞得满天的星星也都忍住不疯狂眨巴眼睛，好像在笑他们就是一群傻子。

......

回宿舍之后，程青禾看着相机里的合照。

每一张合照，她和杭弈清都没有紧紧挨在一起，中间始终隔着一条细细的缝隙，却显得更加暧昧。

她突然就想到了一首歌里的歌词。

“你在左边，我紧靠右，第一张照片，不太敢亲密的。”

她继续翻看着，其中有几张，只拍到了他冷峻立体的侧脸。

他在看自己。

他只在看着自己，眼底的爱意快要汹涌得溢出来。

她决定，就不把这几张发到群里了。

这样的他，只能让自己看到，也只能属于自己。

月光渐渐透明，强烈的黑暗在深夜里格外有存在感，她放任着这种绝对占有的欲念在身体里肆意游荡。

泪水无声滑落。

她想要他的目光永远望向自己，专注地，热烈地。

她想把他一起打碎装进玻璃瓶里，真空密封，连空气都不能来打扰他们。

她想要太阳，独属于自己。

作者有话说：

这俩人心里多少都有点病娇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就俩病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