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骆钦文睡得很熟。

铺洒在颈窝上的呼吸声很均匀,不过分灼热,但也丝毫不缺存在感,被睡意蕴出温度的脸颊时不时轻触在贺元晟敏感的颈侧。

被蹭的有些不适,贺元晟下意识躲了一下,骆钦文闻着味儿似的立马追了过来,月光下,他苦大仇深地闭着眼,显然还没醒。

贺元晟很少和别人靠的这样近,除了必要的社交外平时连话都很少说,更别说像现在这样鼻息间全被另一人气息占据的处境。

微皱着眉,贺元晟的身体不自觉地僵直了起来,在悄无声息地移开和礼貌地叫醒中,思量片刻,他决定选择前者。

经过一道云层,月光洒进了舱内。

贺元晟的视线往左边偏了偏,无意中瞥见放在骆钦文左腿旁,他的行李箱,占据了骆钦文位置的绝大空间。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不将行李箱放在行李架上而是要放在那,但显然是它导致骆钦文熟睡后才以一个别扭的姿势靠了过来。

得到这个认知,贺元晟思索了番,没再动。

瞌睡全无,索性将身体坐直了些让靠在他肩头的人更好入睡,贺元晟从放在一旁的公文包里掏出Kindle来,他常年出差,很多细节需要在飞机上进行,因此有将工作资料传到Kindle上的习惯。

至于骆钦文说这次出差不工作,贺元晟才不信,他还没缺心眼到相信这番话的地步。

打开下载好的文件,将屏幕光调到最低,推了下眼镜后,贺元晟垂眸,屏幕上映着他的脸,五官精致,冷峻下带着不为人知,极为柔和的美。

黑暗里,本该熟睡的骆钦文嗅着鼻息间隐隐传来的香味,用视线描绘着他的眉眼,他的唇,极力克制,又得寸进尺般用唇蹭了蹭他的颈窝。

很轻,转瞬即逝,几乎和呼吸缠在了一起。

贺元晟并未察觉。

对待工作,他很容易聚精会神,因而错过了耳旁略带停顿的呼吸,以及逐渐变得灼热的视线。

海威发来的资料很全,疑问点也很清晰。

海威早些时候上线了企业核心系统,贺元晟还应赴这个项目的启动会,可运行了不过几个月,海威创始人就因理念不合而分道扬镳,这个系统也因此停滞了下来。

等“分家”彻底解决后,海威的业务流程遇到重大变革,贺元晟不久前因此还过去讲解过技术路线,对方高层觉得合适便签了合同。

这次的问题就出现在某个技术参数上,对方得知是贺元晟亲自来,便主动邀请他去视察新数据中心选址——

选址要求很多,自然资源,当地政策,甚至是自然灾害也要考虑在内。

一旦其中的一个要求出现问题,后果都是无法想象的,对方虽说只是帮忙视察,但让贺元晟无形中还是有了许多压力。

反复勘查细节,没过一会儿,贺元晟看的眼睛就有些发酸。

伸手揉了揉,正准备低头再看看时,一只手突然从身侧伸出来,替他关上了kindle。

“别理他们。”

耳边传来道发哑的男声,突出的喉结随着发声而轻轻颤动着:“怎么选址是他们自己的事。”

目光由放至kindle开关上的指节顺着望去。

只见骆钦文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没来得及调整坐姿因此离贺元晟依旧很近,近到能看见他的皮肤纹理,闻到他身上那股味道。

“对不起,我睡得太沉了。”

骆钦文哑声抱歉道。

“没关系。”双目对视,贺元晟不以为意地接着之前的话题:“他们主动邀请了。”

“那也别理。”

坐直了些,骆钦文调整着呼吸:“选址这么大的问题他们自己内部决策没有,如果没有,为什么要推给你?”

贺元晟一时没能理解,偏头看他。

虽然很多时候他性情冷淡不善社交,但很多力所能及的事情只要有人向他提起,他大多数都不会拒绝而是试着去做,像上次替程泽送喝醉的骆钦文回家一样。

见贺元晟望过来,骆钦文语气放轻了些:“让他们来找我。”

贺元晟依旧不解地看着他。

“他们凭什么替我安排你的行程。”目光落至贺元晟左侧唇峰上的一颗痣,骆钦文眼眸一暗,不动声色地滚了下喉结,低低地说:“他们又不给你发工资。”

前几句话可能还有些道理,最后这两句话简直是在胡说。

没注意到他停留在自己唇边的视线,贺元晟不同意地皱了皱眉。

要是普通甲方就算了,对方可是海威,而且主动邀请乙方参与选址在行业里都不多见,为了两家公司长期以往的合作发展,贺元晟没理由拒绝。

骆钦文估计是刚睡醒,脑子还没转过来,因此贺元晟并不想搭腔。

沉默片刻后,感受到骆钦文放在他身上的视线依旧灼热,贺元晟只好敷衍道:“嗯,你给我发的工资。”

话刚落音,身旁就传来很短促的笑声。

贺元晟一顿,偏头去看,只见骆钦文眼眸在黑暗里闪烁着很细的光芒,见他望来,自上而下地勾了勾唇:“所以你得听我的。”

说完便朝他摊开手。

贺元晟愣了一下,试着将Kindle递了过去。

“我替你保管。”骆钦文说。

说完就把kindle放在了他的腰左侧,贺元晟要拿就得倾身绕过去,免不了肢体接触。

贺元晟收回了手。

没东西可看了,他只好睡觉。

为了避免骆钦文睡着后再次不受控制地靠过来,他起身将行李箱放回了行李架上,确保骆钦文有足够休息的空间后便带上了眼罩。

头一次没在飞机上琢磨工作细节,贺元晟或多或少地没了压力,在逐渐变得均匀的呼吸声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因而忽视了黑暗里,那道肆无忌惮落在他身上的视线。

——

贺元晟是被热醒的。

睡得太沉,头有些昏重,睫毛在柔软的眼罩内部轻轻扫了扫,过了一会儿才摘开眼罩。

入目有些刺眼,贺元晟等适应之后才完全睁开,他近视度数有点高,不戴眼镜看不太清,摸了摸睡前习惯放在小桌上的眼镜,手却摸了个空。

估计是睡着不小心碰掉了,贺元晟想要坐起来,结果发现自己被毯子裹得严严实实。

“怎么了?”

估计是闹出了动静,身旁传来骆钦文有些沙哑的声音。

“找眼镜。”贺元晟回答。

挣扎了半天,眼看着怎么也不能从毯子里出来,贺元晟偏头看向身上一条毯子都没有的骆钦文,忍不住开口问:“骆总,我身上怎么有两个毯子。”

“你半夜喊冷。”骆钦文顿了顿,哑着声音解释:“我很热,就把我的给你了。”

贺元晟对此完全没有印象,有些抱歉地说了声“谢谢。”

骆钦文颔首:“没关系。”

只是不知道骆钦文是怎样“给”的,没戴眼镜的贺元晟看不太清楚,没等他弄清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只手很快凑了过来。

无意擦过他的下颌,那只骨骼分明的手握着毯子的一角很轻地滑过他的领带处。

两人离得有些近,几乎是头抵着头,骆钦文身上那股熟悉的气息便很快从鼻息间弥漫开来,没等贺元晟移开,骆钦文便察觉到他的动作,皱了皱眉:“别动,缠住了。”

贺元晟低头看去。

只见毯子上很不起眼的线头缠在了他的衬衣纽扣处,因为和衬衣颜色极为相似,贺元晟并没有发现。

可两人靠的实在是太近了,近到贺元晟能清晰的看见骆钦文左眼皮上有一颗很浅的痣,觉得不妥,他往后退了退:“骆总,我自己来……”

骆钦文敷衍地“嗯”了声。

随后依旧专注于缠在纽扣上的那个线头,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过道旁传来空姐戛然而止的声音,这个线头才被扯开。

贺元晟松了一口气,很快拉开了距离:“谢谢。”

骆钦文没说话,目光从贺元晟微敞开的衬衣划过,很快若无其事地移开了。

“您需要……”一旁空姐的视线很快在两人之间划过:“咖啡还是?”

“咖……”

“两杯温水,谢谢。”

贺元晟偏头看向骆钦文。

“你感冒还没好,”像是看出了他的不解,骆钦文说:“喝温水吧。”

贺元晟迟疑地看了他两秒,最后什么也没说,转头对着等待已久的空姐说了声“谢谢。”

空姐走后,贺元晟便开始找眼镜。

他实在忘了昨晚究竟有没有放在小桌上,可能是他找得太久了,没过一会儿骆钦文也弯下身和他一起,最后是骆钦文在座位夹层里发现的。

还好没弄坏,贺元晟松了一口气,说了声谢谢。

骆钦文“嗯”了声。

戴上眼镜之后整个视野都清晰了起来,与之对应的,耳力似乎也比刚才强了不少。

“你不戴眼镜显得……”

“嗯?”

贺元晟听着声音下意识看了过去。

始料不及地,又撞进了骆钦文的眼里,双目对视,骆钦文罕见地率先移开了视线,随后喉结一滚,又慢悠悠地转了回来。

贺元晟就在此刻发现骆钦文的耳根很红,尤其在阳光的照射下,红得近乎快成透明了,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热。

贺元晟又“嗯?”了声。

刚刚那句话他听的不是很真切。

骆钦文嘴唇动了动,盯着贺元晟看了几秒,正准备说些什么时,空姐推着小推车将早餐和温水走了过来。

“您两位的早餐。”

“谢谢。”

贺元晟接过,将其中一份递给了骆钦文。

很快地,两人安静地吃上了饭。

贺元晟平时话很少,吃饭时更甚,骆钦文也如此,相处下来,贺元晟发现两人在很多方面竟莫名地一致,这让他觉得比较轻松。

所以直到空姐来收餐具,他们都没有什么交流,自然地,贺元晟不知道他那句没听清的话,说的究竟是什么。

——

飞机于中午十二点降落至城阳机场。

比起正在飘雪的G市,这里的云层都显得格外薄,隐约还透露出几分太阳的暖意。

一下机,贺元晟就舒适地眯了下眼。

“这里天气很好。”

身旁突然传来一道男声,贺元晟偏头去看,像是为自己选择的地方感到满意,骆钦文挑了下眉。

人暖和起来了,心情也会变得很好。

贺元晟喜欢温暖的地方,他“嗯”了声:“确实很好。”

他此刻穿着昨日没换下的大衣,身形挺拔,气质温润,经过连夜的航班依旧保持着整洁。

骆钦文的视线不动声色地从他眼下的乌青划过,他很快低头在手机回了几条消息:“先去酒店。”

贺元晟愣了下:“不去海威?”

“不去。”骆钦文摇头:“休息好再说。”

贺元晟从没和骆钦文出过差,这还是头一回,因此并不太适应他的的工作习惯,要是按照贺元晟的习惯,通常是先处理工作,应酬后再休息。

这样工作效率会高很多,但经许多和他一起出差的工程师反映,回来基本就累的躺床上了,贺元晟倒是不觉得,他习惯了。

再次确定好行程后,贺元晟主动叫了车。

酒店离机场不远,半个小时车程就到了,下了车,便有人将他们的行李接了过去,直到登记身份信息时,贺元晟才发现他和骆钦文竟然住在一起。

严谨地说,是住在同一个套房。

“我想是我们弄错了,”前台接待员闻言连声道歉:“这几天系统升级,可能操作时不小心弄错了,实在不好意思。”

说完,她又连声说了许多抱歉。

这并不是什么大事,贺元晟出差也没少和同事住在一起,只不过这次情况特殊,他并不确定骆钦文是否介意和他同住。

“能换……”

“就这样吧,”接过房卡,骆钦文像是很疲惫地转身往一旁的电梯径直走去,语气有些不耐烦道:“我好困。”

——

说好困的人并没有第一时间去睡觉。

贺元晟刚洗完澡就听见有人敲门,他在浴室里说了声“稍等”,将身上的水擦干之后随意套了件衣服就出去了。

推开门,便看见同样洗了澡的骆钦文站在他门口,手里还拿着什么。

“午餐。”

目光从他敞开的前襟处划过,骆钦文顿了一下:“吃完再吃药。”

贺元晟接过他递来的热牛奶和午餐,有些惊讶骆钦文竟然记得自己还需要吃药,连忙说了谢谢,为了表达同样的关心,他问:“骆总你吃什么?”

“你要和我一起吗?”

贺元晟本来没有这个打算,但骆钦文问了,他不好拒绝,便点头:“一起吧。”

拉开落地窗,阳光便落了进来。

套房客厅很大,高级餐桌上摆放着一束水培花卉,生机勃勃地,让贺元晟无端想起家里被风吹倒的那株水培。

手一顿。

他的情绪还是很轻易被波动,这无法避免。

好在骆钦文并不打算和他搭话,贺元晟不用时刻调动起情绪,一顿午餐吃得很安静,不过苦于身旁没有咖啡,贺元晟因此只好被迫喝了好几口牛奶。

刚放下杯子,便听见骆钦文低笑了声,似乎说了声什么。

听得并不太真切,贺元晟抬头“嗯?”声。

“没什么,”骆钦文应了声:“我吃完了。”

说完他起身顺手将桌上的水培花拿走了。

“我们什么时候去海威?”贺元晟盯着他的动作愣了一下,“我提前和他们打招呼。”

“我来联系。”将水培花关进了酒柜里,骆钦文语气很轻:“不急。”

说完他便进了卧室。

客厅很快恢复了安静,暖暖的阳光洒了进来。

贺元晟盯着被关在酒柜里孤零零的水培花看了一会儿,实在有些不明白骆钦文为什么这样做。

好好的一束花,又没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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