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觉得今天的程佳禾很不一样。

上周末的联谊活动，她等待程佳禾的回答的时候竟然也会心跳如擂。

叶知秋不否认，她向程佳禾发出邀请纯属冲动之举，可能只思考了十七秒钟？

她看到程佳禾的俘虏名单中出现了第三名——顾齐，那个她们班长得人模人样，有点人气的男生时，竟然有点担心。

从外形来说确实称得上般配。

她看到程佳禾在很认真的看那个名单，她也看到程佳禾迷茫一副不属于这里的神情。

为什么感觉她这么容易被骗？

叶知秋又无意间看到顾齐竟然也在盯着程佳禾看。

这男的是没看见程佳禾选了我吗？请死心。

说不清是什么情愫混在一起，叶知秋走向了与其他人有一层明显隔绝的程佳禾，扮演充满蛊惑的万人迷角色向她发出邀请。并不吃力，但是也不太像她自己。

在直播间疯狂刷礼物的更不像她自己不是么。

叶知秋不讨厌自己下直觉这种做出的这些不太叶知秋的举动。反而觉得有点新奇。

看到程佳禾仍然迷茫的眼神的时候，竟然还那么不淡定的又说出：

“请和我约会。”附上的是歪头认真看她的眼神。漂亮的眼睛里有微不可察的恳求。

“我的荣幸。”程佳禾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说。

你是「程佳禾」还是「不要喝饮料」？

不要喝饮料是程佳禾短视频直播平台的id。这个一秒转变神情的姿态，怎么那么眼熟？

哦，勉强到你了，不好意思。

叶知秋在直播间锻炼出了可以识别出程佳禾技能。

一秒转变就是开启角色扮演的海角。

但是我偏要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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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佳禾随即站在她身侧，牵起她的手。接着偏着头朝着服设班的班长的方向，有点搞怪的，以那个距离可以不费力听到的音量大声说：

“我非常愿意！”

觉得对方是勉强配合的演技，为什么还是会这么开心。

勉强别人也会这么快乐？这更不像是她了。

来不及去消化这个危险信号。叶知秋抿了一下嘴唇，松开手，将牵手的方式转变成了十指紧扣，明显感觉到程佳禾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于是更加微微用力地握住。

她装作很苦恼的样子，看向身侧的程佳禾：

“程佳禾同学，你约过会吗？你要教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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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这么平静又无辜的姿势讲这种话，更加犯规吧？

程佳禾觉得自己又要晕了。眼前的叶知秋好像从真人，逐渐变成3d，然后从3d变成版绘，然后人物下方开始出现对话……

救命……我玩上和女神的游戏了…

下一个游戏情节是约会。约会要干什么？

“吃饭，看电影，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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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到了今天。距离她上周三一言不发的退出直播间已经过了一个多礼拜。

上周末她和程佳禾在联谊中加上了联系方式，约会待定中……

活动方给的2000基金还放在她寝室的抽屉里。

里面有一张祝约会顺利的祝福语小卡片，和一张学校新开的西餐厅的周日晚餐券，据说那家餐厅就是活动赞助方。

一个西餐厅赞助学生去校外的咖啡厅搞联谊，也是够离谱的。叶知秋心想。

远在学校宿舍楼的路人班长狠狠地打了个喷嚏。那家咖啡厅是他家开的。新开的学校西餐厅也是。

叶知秋一般周末会回家住。遇到周三一整下午没课这种时间安排，也会回家住一晚。

因为她的妈妈实在是个资格的女宝妈，就算自己时常忙不在家，也会希望女儿多在家。

家里总比学校住着舒服，她们家在市中心。而江大在三四环的位置，属于近郊。

今天又是周三。

这一周“不要喝饮料”也没有给她发一条私信联系她。

没良心的的东西，还钱！

和程佳禾倒是聊了几句。

叶知秋打开和程佳禾的聊天页面：

“我是水原小猫”

叶知秋觉得这个名字很可爱。头像也很可爱，是一只小黑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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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是打招呼内容，你已添加了水原小猫，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水原小猫（程佳禾）：“hi”（可爱小猫表情包”

NS（叶知秋）： “你好”

水原小猫：“有好多问题想问你，但是还是当面问好了^^”

NS：“好”

水原小猫：“那我们周末见～我问了班长，他说约会还要发约会的照片给他反馈，可恶（附小猫生气表情包”

NS：“嗯”

然后就没有了。

程佳禾也没有发了。

……

叶知秋确实不太擅长聊天，也没有很多可爱的表情包可以发。

她看着上周末活动结束，加上微信后，在车里的几句对话。打开对话框，想发点什么，又无从下手。

最后一句消息也是她发的不是？

是程佳禾没有回她。

短视频平台的程佳禾也连私信都吝啬给她发一条。

不是还为了我要退出直播界吗？

叶知秋哼哼两声地打开了和“不要喝饮料”的对话框。

她这个账号只关注了她要完成作业的好朋友和程佳禾两个人。

好朋友知道这个是无名无头像的水军是叶知秋后，回关了她。

程佳禾不知道她是叶知秋，也回关了她。

因为她刷了很多。程佳禾的粉丝有6.7万，程佳禾的关注有378。

她们最后一条是对话是上周二的凌晨。

“谢谢哥哥今天的支持，太破费了，早点休息哦，真的谢谢你，晚安。”

她回了一个晚安。

基本上对话就是这样。叶知秋不知道程佳禾和其他直播间消费者的聊天会是怎么样的，只知道程佳禾对她很有分寸很礼貌。从来不会向她索取。

不要喝饮料的头像显示正在直播中，叶知秋索性去设置了隐身进入，然后点了进去。

是的，玩了一个多礼拜直播而已，小叶同学已经是高手了，玩转各种功能。

包括一些所谓的玩法，一些套路也知道的七七八八。

叶知秋觉得今天的直播中程佳禾很不一样。

往日的穿搭妆容，都是走的纯欲风，清凉又不会太过分。清纯邻家却精致。今天怎么……

直播间里的程佳禾穿着jk制服，带着猫耳朵，甚至还在脸上画了猫咪胡须。正在和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主播打pk。

一周不见，程佳禾，你是没人给你消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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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喝饮料的pk血条告急。

10，900 票 vs 600，032 票

对面就三个人上，榜一财富等级53级，头像是一个青中年女人，资料卡显示36岁。这位姐一个人刷了二十个嘉年华，六十万票，六万块。

程佳禾看着对面男主播那一张赚麻了，却还要压抑住，不要显得太得意。

得意得让人讨厌的耍帅的嘴脸。她在心里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对面的富婆姐姐，你看看我好不好。程佳禾此时只有这个朴素的愿望。

程佳禾最近一个礼拜的直播运不太好。

从暑假到现在加在一起，快四个月，她的直播生涯都是比较顺利的。

开学她拿着暑假直播一个多月的钱，交了艺术系昂贵的学费，给自己买了设计需要用的高配置的笔记本电脑，还给父亲换了手机。程佳禾是单亲家庭。

她四五岁的时候，她的父亲程伟建和朋友合伙开的汽修店经营困难，靠母亲储蓄的补贴苦撑。

到最后实在撑不下去了，关闭了门店，父亲的朋友跑了，损失全由程家承担。

父亲继续做了一段时间的汽修工，不过是在别人店里帮别人打工。

就在汽修店倒闭，合伙人欠债跑路不到半年的时间，父亲和母亲争吵不断，有几次甚至吵到动手，甚至到了砸桌子摔盘子的地步，最后在母亲的眼泪中，和父亲的暴怒中离了婚。

程佳禾六岁半的时候母亲改嫁去了外地，父亲也不再干汽修，转行在家乡小镇最大的饭店，一步步干起了厨师。

她在小镇读完初中后，程父攒到一些钱，去市里贷款买了房子，方便程佳禾读高中。

江大在省会，程佳禾的家乡只是省里的一个小城。不过不妨碍她以文化分艺术分双高分的优异成绩考入江大的服装设计专业。

马后炮来讲，其实她的高考分数完全可以报江大的服装设计与工程，作为工科专业学费会便宜很多。

她是在高二上快结束时，与父亲商讨学的美术。那天晚上父亲在阳台抽烟，冬夜刺骨的凉风卷着烟味扑送到程佳禾脸上。

她拿着120的数学卷子找程伟健签字并开口了这个想法。

“你的成绩不说绝对985，211肯定没问题吧，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爸爸从来没有为你的学习成绩操过心，为什么突然想学美术啊。”

程佳禾和父亲的关系说不上多亲昵。父亲是一个有点老好人的人，开店失败前还称得上幽默健谈，被朋友背刺又离婚后沉默寡言了不少。

当然也有s属于父女间轻松愉快的时刻，比如每次程伟健给程佳禾开完家长会。

程佳禾排名总全年级在前三十，最好的一次成绩考过全年级前十。

每次老师都会重点表扬程佳禾。每次结束家长会和父亲的那一段回家路，她总觉得好像看到了那个曾经春风满面的父亲。

小时候的记忆她已经很模糊了。

父亲其实是个很好的人，所以才会被朋友坑得那么惨还默默把损失背了。

母亲气他，怨他，程佳禾也完全理解。再长大一点后母亲总是向自己倒苦水，倒完苦水又会说起父亲的好。

父亲对她是没有要求的好。

只是程佳禾很好奇，如果自己是个成绩很差的人，父亲还会这样对待她吗？

她和母亲的联系还算频繁，基本都是周末的电话。上大学前，母亲每个月会给她汇一笔不算少的钱做抚养费。

母亲是个很漂亮的人，继父虽然也是二婚，但很有能力，没有孩子。在她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程佳禾有了一个同母异父的妹妹。

程佳禾觉得父母离婚很好。父亲不用被埋怨了，母亲也的新家庭也很圆满。

她从不觉得离婚是哪一个人的错，她同样的心疼两个人。她为母亲新家庭的幸福感到开心，即使有一个陌生的人要和她一起叫妈妈了。

更想让父亲也过上一样的好日子。

而她现在在说的却是自己要做很花钱的艺术生。

很可耻啊你程佳禾。

“我查过了，服装设计只有美术生可以报。我想学这个。”

的的确确是她的小小梦想，她想以服装设计为主，而不是服装制版。这个主要原因以外。还因为她其实很胆小，很恐惧失败。

尤其是已经顺风顺水怎么久的前提，现在是拥有小小的幸福了。那如果在关键时候掉个大链子呢？

父亲总是只记得她排名高的时候。她状态不佳，最差的一次分数只够上外省末流211。

她总有这个恐惧怕高考就是发挥最差的一次。

如何向她的父亲以及父亲那边以她成绩为夸词的亲朋好友交代？

她其实一直都是个伪装得很好可耻的胆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