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一群废物!”赵长黎对着自己的一堆手下大发雷霆,他对青莲怒目而视,“为何不通知我们!这魔头如今在我云鹜山庄出入随心,岂不是叫天下人耻笑!”
青莲并不想跟赵长黎撕破脸,此时已经收起了先前的乖戾,满脸歉然地鞠了一躬,这才娓娓言到:“赵大庄主恕罪,我跟唐门主也没想到那柳贼竟来得如此之快,原本少说十日的路程,他竟只用了八日半,即便如此,我们有筹码在手,也无需怕他,只是万万没想到,家贼难防啊!”青莲颇为痛心疾首,手中附庸风雅的折扇都险些让他捏碎,他咬牙切齿:“魔教的人都不是好东西,背叛师友在前,出卖我等在后,赵大庄主莫怪我多嘴,余下的人虽还没有反,却也是用不得了。”
七杀原本是七人,狂鲨在思寤峰时已死于柳成舟之手,而怒蛟也已与赵长黎决裂,独自一人离开了云鹜山庄,如今顾萧这样重要的筹码 ,几乎已经失去反抗的能力,让囚鲸与凶鲎看守却失了踪迹,定然是跟血重楼沆瀣一气出卖了赵长黎,那么剩下的三人即便没有反叛的心思,此时也被青莲的话戳得格外不自在。赵长黎此时正在气头上,他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镇鳄、幽鲵、鬼鳗,眼神危险地眯了起来,但眼前还有更大的麻烦,也没工夫清理,赵长黎只好道:“我自有对策。如今魔头竟敢只身一人在我云鹜山庄撒野,今日若不将他斩除,赵某哪还有颜面掌管云鹜山庄!”
青莲正有此意,便顺水推舟道:“赵大庄主言之有理,我亦愿为武林盟效犬马之劳。”
但赵长黎本来就疑心颇重,怒蛟、凶鲎、囚鲸也许是真的叛变了他,但这青莲原本也是百花岭的人,与玉兰关系密切,而百花宫主对血重楼的态度一向暧昧,既不投靠青莲向他武林盟示好,也不攀附魔教求生,游离于外,却又无法做到真的不问世事。到底是凶鲎与囚鲸放走了顾萧,还是青莲狼子野心勾结魔教演一出戏还犹未可知。如今他们失去了要挟柳成舟的筹码,今日之事传入江湖,定会叫他赵长黎颜面扫地,到时候掌管不了云鹜山庄事小,无法继承赵家,才是他的命门所在,今日他必须不惜一切代价,让柳成舟死在云鹜山庄!
赵长黎从脖子上取下一只口哨,青莲一直盯着他,眼睛格外毒辣,一眼就看到口哨上面纹了一只极小的、眼睛蒙着黑布的猫头鹰,青莲心里不禁笑出了声,赵家果然大手笔。
传说赵家富可敌国,喜欢揽办武林大会,去结交拉拢江湖侠士,壮大所谓的武林盟,而此中,有不少江湖上叱咤风云的武林顶尖高手,赵家人雇佣他们组成了一支让人闻风丧胆的暗卫队。
这支暗卫队只可由这玄鹰哨调度,传闻此哨一出,必有死伤,看来赵长黎这次是下了血本了。
哨声未止,已有一黑布蒙着眼睛的老者出现,唐言甚至都没看清楚他的动向,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多了个人在这里。
那蒙面老者手里拿着个酒壶,脸也是醉了酒的酡红,他打了个酒嗝儿,喷出的酒气令唐言眉头一皱,人也退远了些,那老者突然扯掉眼睛上的布,犀利的目光直勾勾地看了唐言一眼,他被盯得毛骨悚然,只能下意识往后缩低下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嗝、赵大庄主有什么吩咐?老朽正好嗝…闲得无聊。”
赵长黎见了来人,态度显得恭敬了起来,作了一揖道:“实不相瞒,有人欺人太甚,竟敢在我云鹜山庄撒野。”
那老者毫不在意地又喝了口酒,扫了一眼跟在赵长黎后面似乎是贴身护卫的的三人道:“别人都闯上云鹜山庄了,你们作为赵大庄主的侍卫却还在这里游手好闲,成何体统。”
幽鲵听了十分不悦,脸上红白交错,分明是赵长黎不信任自己,现在倒搞得像是他怠惰了。
赵长黎显然根本不关系这三个“叛徒”,直入主题道:“此人非同寻常,他是义侠柳望君唯一的后人,学过行天辑录,亦是青云派张真人的关门弟子,天赋异禀,早已领悟凌霄九剑,又与玲珑教教主周文通之女有娃娃亲,此子若在正途,本是一代天骄,必成为我武林盟一大助力,却自甘堕落背叛师友入了魔教当了新的楼主!他弃正道本源于不顾!十恶不赦!不除他,天理难容!”
赵长黎说得是唾沫横飞神色激昂,好像柳成舟的罪孽已经罄竹难书,老者听得越发皱起了眉头,没想到这人还有些来头,不过也正是如此,才会需要赵长黎出动玄鹰卫。赵长黎见他眼中兴趣浓厚,不禁好心提醒道:“他虽不过二十出头,却已经会御剑了”
老者听得御剑二字眼睛更是雪亮:“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不过遇到我小老儿算他倒霉。你且把心放回肚子里,老朽正巧也喜欢以气驭物,今天正好跟这小子过过招。”
赵长黎得了承诺,脸色稍霁:“如此便麻烦逍遥仙人了。”
逍遥仙人捋着胡须哈哈大笑,潇洒地喝酒离去了。赵长黎看了这三人一眼,怒又丛生:“还不快滚去找你那两个叛徒兄弟,若还想在我手底下做事,就带着他们的人头回来,如若不然,就带回你们自己的头颅。”
“…是。”幽鲵、镇鳄和鬼鳗三人皆是沉着脸领命出去了。
青莲本来也只是嘴上说说,并不想耗费自己的工夫,如今赵长黎让玄鹰卫的逍遥仙人出手,他便轻车熟路地拍起了马屁:“早就听说赵大庄主有一支玄鹰卫,动而必殇,没想到这玄鹰卫中竟有早已名满江湖的逍遥仙人!此次柳成舟定是有去无回!谢某先提前恭贺赵大庄主了。”
赵长黎这心却因为青莲的吹捧提了起来,他疲倦地揉了揉眉心,“话不要说太满,那逍遥仙人也是无法掌控的怪胎。”
唐言目前跟青莲穿着一条裤衩,见赵长黎神色不虞,立即谄媚安抚道:“赵大庄主不必太过忧心,周老也不会坐视不理,只要他们俩人能联手,任凭那柳成舟三头六臂,也只能横着出去。”
赵长黎没有应声,直接出门去请示周文通,唐言的马屁一下子拍到了冷脸上,让他感到丢了面子,脸赤红着,捏紧了拳头,青莲浅笑着掰开了他的手,按住唐言的双肩,示意他按兵不动。
那逍遥仙人已经是上一辈的传奇了,如今应是年逾古稀,但他仍旧满头青丝,只是脸上皱纹要多些,光凭面相,看上去也就四十好几,听说擅长一门刚猛无比的掌法叫日月qian坤功,练至七重后,双掌犹如金钟罩、铁布衫,刀枪不入,劈山分海,气势磅礴,几乎无人敢硬接逍遥仙人一掌。但此人嗜酒如命,酒品不敢恭维,平日里性子也古怪,有点像顽劣的孩童,说话毫不顾忌,行事又十分随心,故而江湖上他的仇人也是多得长安城都排不下,可就是没人能奈何得了他。他一向是独来独往,便也没听说过有什么至交好友,也没有收什么门徒,几十年过去,他的仇人几乎都死在了他前面,他也顺势从江湖上归隐了,甚至有不少人猜测他早已故去,没想到是入了赵长黎麾下。
柳成舟虽然有系统加持,可他终究练功的时间有限,怎可能比得了逍遥散人几十年的深厚功力,若今天真死在了这逍遥仙人的手下,自己也算是捡了便宜,不费吹灰之力就除去了心头大患,若柳成舟侥幸脱逃,赵长黎颜面扫地,必然更加依赖他们这些江湖人,于他而言也不赖。
青莲唇边的浅笑愈发浓烈,明艳的一张脸更是熠熠生辉,着实是赏心悦目,但唐言此时并不明白他为何而笑,一想到这样美丽的皮囊下,那真正的、极为可怖的一张脸,只觉得毛骨悚然,唐言直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禁不住打了个寒战,他连忙道:“今日我的师兄弟们或多或少都受了伤,我先去看看他们的情况,告辞。”
青莲也不留,只提醒他道:“你把花海棠送回唐门处理已经过了五日,似乎还没有收到任何回音,莫不是出了岔子?若是看完了这些弟子,还是早早回下唐门吧,这里已经没你什么事儿了。”
闻言,唐言脚步一顿。
唐门情况复杂,内门子弟个个心高气傲,外门弟子不得真传多是些学艺不精的半吊子,还总是为了进内门而勾心斗角自相残杀。他虽说是唐邢的大弟子,也是杀字一号榜头首,由他担任下一任门主是理所当然,只是唐邢死得太突然了,他非是名正言顺地继承,门中自然有心高气傲不服他上位的弟子。
先前其实都扑不起什么风浪,他一心想为师父报仇,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半年来他为了追杀柳成舟,从思寤峰一路追到了玉婵湖,早就已经疏于唐门事务,再加上之前他擅自动用玄武,不用想,门内对他不满的人愈渐多了起来。
这次他将花海棠送往门内处决,却迟迟没有回音,想必是出了岔子!唐水柔说来也算是门内前辈,若是她为了花海棠倒戈反自己,那门内的局势怕是不容乐观!
经过青莲这么一提醒,唐言便焦灼起来,一刻也耽误不起,立马对青莲作了一揖道:“多谢提醒,我这就回一趟唐门!”
下一刻,便只剩下了青莲一个人在厅中,周遭盈满了血腥味,却空荡荡的,令他无端的有些落寞,细细一想,他其实也不是很讨厌顾萧,只是一想到百花岭的处境,就恨屋及乌罢了。他明白,若血重楼仍是慕容献在位,他南下扩张的手段只会更极端更龌蹉,如今的局面,跟顾萧也没多大关系,而且他很喜欢顾萧不服输的眼神,比自己那俩废物徒弟好多了,一想到自己曾经尝试去摧折过,浑身的骨头不禁都酥麻了起来,只是可惜,没能彻底将他摧毁,这一点点遗憾,竟让他如隔靴搔痒,心切难耐。
他真是迫不及待想知道,伤重的顾萧是不是已经死了,还是说,他已经跟柳成舟汇合,捡回了一条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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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成舟与凶鲎把倾霄殿剩余的房间都找了遍,将遇到的药人都放走,指引他们上山,这种时候,没有人会管这些微如蝼蚁的孤儿与乞丐,在他找人的间隙里,唐言等人一旦得到喘息,必会卷土重来,取他的项上人头,哪还有旁的功夫管这些药人,到时候这些人只需要趁乱下山就好。柳成舟此行也没有带太多盘缠,他只好告诉这些孩子,幽州城四辖之地有个叫缘来的客栈,有血重楼的人在那办事,只要找到拿着血玉扳指的人,告诉他这是血重楼楼主的意思,自然会有人接济他们。他们可以拿些钱回家过自己的日子,之前的事就当做是一场梦,若愿意,也可以跟着回血重楼,让楼里的人尝试为他们除蛊。
做到此,柳成舟自认为已是仁至义尽,便不再耽误。既然倾霄殿没有师兄,那他就去藏辉殿、沧浪殿,就算把云鹜山庄翻个底朝天,他也一定要把人找到!
凶鲎见他一副找不到人不罢休的架势,额上渐渐冒起了汗,这毕竟是闻名天下的云鹜山庄,他们仅仅两人,这样大摇大摆毫不遮掩地在对方的地盘上找人,实在有些嚣张了,到时候被人发现,肯定少不了围剿,又将是一场苦战,这对柳成舟来说也许算不得什么,但他可不想把命搭在这里。
凶鲎脑筋一转,道:“再往前走就要到约定见面的地方了,不如我们先去看看,万一他已经回来了呢。”
柳成舟沉默寡言地往那颗最大的杏树走去,凶鲎知道他这是听进去了自己的话,于是便跟在柳成舟身后一起去了汇合处。
囚鲸在原地早已等得枯燥无聊了,见凶鲎不仅回来了,还带来了魔教教主,不禁有些愣住了,他朝凶鲎示意,希望凶鲎能自己主动解释下目前的状况。
凶鲎只好把自己偶遇柳成舟的事情说了下,柳成舟则是直入主题:“我师兄可有前来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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