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顾萧这头,他心里十分担忧,慕容献却押着他不让他上唐门,怕他再次破坏柳成舟的计划,顾萧急红了眼,“那可是唐门!你们就这么放心,没有一人去援他?!”
“刚不还说不担心的嘛。”慕容献揶揄,此时真正的唐岳早已抓了起来关在客栈里,方振衣既然被柳成舟奉为座上宾,便没有再拘着他,他见顾萧心急如焚,便道:“我与唐无垠也算有点交情,不如我去唐门探探风?”
方振衣被留了一天,自然不知道唐无垠已命丧顾萧之手,顾萧无奈道:“唐无垠死了。”
“是吗。”听了这消息,方振衣有一丝震惊,但很快调整了,他又道:“我还是可以上去探一探。”
慕容献呵呵笑了一声,“不用,教主自会通知我们,到时候我也不拦你们。”
眼见唐泉渐渐落于下风,唐不移不禁皱起了眉头,唐涟更是心急如焚,若是唐言赢了,他岂有活路!这下也顾不得什么颜面廉耻,手心里已经悄悄攥好了毒针,眼神一直盯着会议厅里不停换位的两人,唐泉一杆银枪使得虎虎生风,看似杀伤力巨大但就是伤不到唐言一根毫毛,都让他灵巧躲避了,他身形如魑如魅,飘忽不定,且次次都机敏地抓向唐泉致命的弱点,几番下来唐泉压力骤增,额上已经冒出大滴汗珠,唐涟咬紧了唇,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此时早已没人看唐岳与唐冕,唐岳便挪了挪椅子与唐冕挨得近了些。
“冕长老,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诉你了。”
唐冕笑着应了一声,完全没有自己把唐岳私下跟他说的事曝出去的愧疚感,反而心情极好嘴角上扬,唐岳也跟着笑了起来,他道:“其实之前跟你说的那些话,都是编来骗你的。”
“你说什么?!”唐冕的表情有一段的空白,他好像无法理解唐岳的话,有些呆愣地看着唐岳。
唐岳脸上的笑意扩大,“其实我们都知道你有二心,今天即便是苦肉计也没有用的,师兄从一开始就打算除掉你。”
唐冕终于消化了这段信息,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他几乎怒不可遏,无法想象平日里在众人眼中看上去老实木讷的唐岳竟然会编出谎言来戏耍他,但他又不肯真的相信唐言会在孤军奋战之时决心除掉自己,他抽了抽嘴角,想装作如常,但他的心理远没有他想象的那样强大,目光中的闪烁飘忽显而易见,他有些喑哑:“这玩笑可不好笑!”
唐岳一向严肃的国字脸此刻竟笑意盎然,他无所谓地勾了勾嘴角,“冕长老不信没有关系,赴死之时,可别怨我就成。”
唐冕不禁惊骇地站起了身来,十分防备地盯着唐岳,唐岳仍旧笑意不止,唐冕便惊疑不定地扫过唐言,发现唐言抽不开身,又怀疑地扫过唐涟与唐不移,他盯着唐涟指间的暗器,脸上惊怒交加,唐涟真的是想杀唐言还是想趁机暗算自己?他怎么就那么容易相信了自己的话,是不是唐岳、唐言早就找上了他,让他来做这谍中谍!此时见效初成是不是就到了收网之时?!他攥紧手心,此时因为受伤而面上冒汗,但他疑虑严重,目光不停地在这几人中转换,越想越觉得惊恐,他慌张地从衣襟中掏出血罗刹,却不知道该先射向谁,唐岳撑着头看向他,轻飘飘地说道:“那边快收尾了。”
这话无异于催命符,唐冕的心咚咚咚跳得飞快,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他咽了口口水,止不住地扭头看向唐言,那边唐泉已经被逼近了角落,眼看就快败了,他终于忍无可忍,表情狰狞,手下意识地按上机括,说时迟那时快,唐涟早就看出唐冕异常,就在血罗刹被射出去的一瞬间,他也立马将毒针发了出去,唐言正是到了紧要关头,眼看就要将唐泉拿下,他却只留心眼看了看唐涟与唐不移,看到唐涟暗算他时,心里冷哼一声,迅捷地往另一边躲过,但他没想到唐冕的攻击也同时骤至,即便他立马反应过来,也还是有一根毒针扎到了他,唐言咬着唇,迅速散掉内力,只敢用铁爪挥击,唐泉一时不察被他勾住手臂,划出很长的一道血口子,两人都负了伤,像是一瞬间拥有了某种绝佳默契,迅速分离隔着数尺相望却没有再动手,唐言感觉毒慢慢发作,他眼前有些昏沉,明灭交错,碎影丛生,看什么都晃得厉害,但他咬牙面上没有露出丝毫惧色,他不明白!为何此时此地,唐冕竟然倒戈相向。他咬得后槽牙咯咯作响,恨不能生啖其肉,他怒气汹汹地质问:“唐冕!你究竟想干什么!”
唐冕看唐言已经中了毒,却还是有些惊疑不定,他慢吞吞地站起身逼近唐言,神情十分戒备,掏出了一把匕首握着,然后一步、一步地靠近。唐言见他是铁了心要跟自己翻脸,便忍不住胸中怒意,内力顷刻聚于手心,欺身而上,朝着唐冕拍去,唐岳此时却道:“不劳师兄出手。”
唐冕立刻警惕地盯紧了他,握着匕首的手有些微的发抖,“你……我当你与其他背信弃义之徒有别,却没想到今日毫无保留的信任却是往自己心口插了一刀!”眼看着唐岳从容地起身慢慢地离自己越来越近,唐冕一路后退,两侧是唐不移与唐涟,唐不移懒得施舍一个眼神给他,他渴求的眼神看向唐涟,唐涟却狠狠啐了一口,唐冕眼里浮过一抹痛色,一路退至墙边,捂着伤口的唐泉与他只有数步之遥,唐冕咬牙切齿道:“难道你想让他坐收渔翁之利不成?!”
唐泉看着他眼神里却是鄙夷,唐冕顿感万念俱灰,唐言收了招,心头激荡,剧毒让他唇上发白,他捂住心口,刚才心急运功让他毒发更快了,此时也不得不盘腿调息起来,无心再管唐冕的死活。唐岳已然将他逼到了角落,唐冕知道今日自己已无生还的可能,便也不顾忌什么阴损不阴损了,从衣襟中掏出纷云箭,数枚飞箭夹着钢针四散而出,裹挟着阴柔霸道的内劲,而他早已瞄准了唐言,整个人提着一口气,一时间身形竟如往常一样诡谲不定,而唐岳早已将他这点小心思看穿,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数把精巧的匕首,在内劲的加持下不停地旋转着,被他巧妙地掷出精准地打击着飞箭与钢针,一眨眼间便悉数扫落,而他整个人也在那一瞬间动了,手上隐隐显出红色罡气,唐泉看得一怔,一时竟没瞧出来这是什么功法,唐岳惊涛骇浪的一掌已经正中唐冕心口,他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无力地垂倒,眼里却极其不甘,怒视唐言,“即便我心不诚,为你挡了震天雷是事实,你却恩将仇报!唐言,你这忘恩负义之徒!你不得好死!”
唐言听了,嘲讽地笑了,睁开眼看着唐冕狼狈的模样,他心脉已断,活不了了,“唐门有几个人得了善终的?唐冕,你也别觉得自己有多不服气,吃里扒外的时候,就早该想到有这么一天!”
“你……你!”唐冕瞪圆了眼睛,手指哆嗦地指着唐言,却已然断了生机,唐岳收回匕首,看向唐涟与唐不移,“师兄,剩下的人如何处置?”
唐言平复了气息,感觉好了一些,又服下解毒丹,这才道:“……杀个干净,一了百了。”
“唐言你!”唐涟脸色愈加难看,此时也不再作壁上观,与唐不移对视一眼,两人皆是祭出武器,唐岳却是不着急,从怀里掏出信号烟花走到议事厅缺口处,从容将其点燃,唐言十分疑惑,“师弟,这是什么?”
唐岳手中已经有了四枚柳叶刀,唐言见了脸上顿时惊骇不已,唐泉也终于想起来,魔教教主早已学会让人闻风丧胆的昆仑掌法!
“你不是唐岳!你是…你是柳!嗬——”唐泉还未说出完整的话,柳叶刀已经飞了过来,他手上有伤,长枪一扫,却无法抵过这强横的内劲,而柳成舟却并未逼近,只是御物的手轻轻一划,柳叶刀便更凶猛地压上枪杆,他撕了人皮面具露出本来面目,唐言几乎要呕出一口老血,他双眼血红,怒骂道:“你个挨千刀的,你把我师弟如何了!”
柳成舟冰冷淡漠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他看着唐言的眼睛里也只有杀意,“到了如此地步,你们四人就没想过联手?唐门如此,也莫怪今日血灾。”
唐言犹自怒吼道:“我问你把唐岳怎么样了!”
唐泉已经渐渐支撑不住,他脖子上都是用力导致鼓起来的青筋,柳成舟的话更是刀子一样扎在了他心口,他看向唐不移和唐涟,眼神悲戚,“难道真要让唐门亡于我等之手吗?”
唐涟却摇了摇头,“唐言之辈不可相与!”说罢他竟转身运起轻功打算溜走,柳成舟却早已洞察了他的去向,一柄柳叶刀堪堪擦着他脸侧而过,“别急着走,否则下次就不是擦过去了。”
唐涟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从未觉得死亡是如此的近,他僵硬地转过身看着柳成舟,声音微颤地开口:“唐言与你有仇,你有仇报仇便是,为难我们作甚么?”
柳成舟冷笑一声,“我也曾为唐门中人,你们干的是什么勾当还用人说?我血重楼若是魔教,你唐门又是什么?”
唐涟讽道:“买卖讲究个你情我愿!雇主都没有异议,你来扮什么正人君子?”
跟这些视人命为草芥的杀人工具是说不通的,柳成舟没有再说话,而是暗暗施了五成力,那柄柳叶刀瞬间旋转着擦过枪柄,没入唐泉胸腹之中,唐泉闷哼一声颓然地靠着墙坐下,事到如今,他们竟还不肯联手,唐门覆灭是命中注定了,他凄凉地笑了笑,身后事如何,他就是想操心也操心不过来了。
眼看唐泉断了气,唐不移捏紧了拳头,看向唐言,而唐言犹自沉浸在愤怒与悲痛之中,唐不移怒吼道:“你还愣着做什么!”
唐言如梦初醒,面目狰狞地活动着手上的铁爪,大喊道:“来人!有细作混进了唐门!”
柳成舟听了忍不住发笑,“你不觉得现在搬救兵为时已晚吗?”
唐言咬牙切齿,整个人如同敏捷的豹,飞扑上去,柳成舟灵巧避身躲过,将第三枚柳叶刀握在了手心,多年浸淫唐门,他对近身战斗自然也胜券在握,薄如柳叶的刀身在挥舞间只能瞥到一线天光划过,让人几乎看不到他是如何出手便已经将唐言锋利的双爪锁住,他曲膝顶向唐言胸腹,唐言咬牙后撤避开,但强行运功又伤及被毒侵蚀的经脉,他颓丧地吐出一口黑血,爪子抓着地板划出数道长痕,挠出刺耳尖锐的声音,柳成舟脸上闪过不快的神情,瞬间已将手中刀刃飞出,唐言眼神一凛,自知无法接下这一招,便后退躲避,但那柄刀在柳成舟操控下,不停地追着他,次次攻击他要害,他勉强格挡,一次难过一次,好在很快有人听到了他的命令,一小队外门弟子赶了过来,唐言立马指着柳成舟道:“魔教教主!给我就地扑杀!”
众人一听是如此人物,一时有些踟蹰,眼看柳叶刀已经近在咫尺,唐言看这群人居然没有一个人肯动手,心里的恶意不禁更是汹涌,果然外门子弟都是些贪生怕死之辈,不堪大用!他也懒得管谁是谁,抓起一人挡在了自己身前,那柄柳叶刀瞬间插进了外门弟子的身体里,柳成舟抿紧了唇,看向唐言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寒意,他摸出第四柄也是最后一柄柳叶刀,警告道:“别挣扎了,你逃不掉的。”
唐言推开身前已经软倒下去的弟子,搓了搓手心的血,笑得狰狞,“我有什么可逃的!你们愣着做什么?不出手等着门规处置?!”
那几人见同伴被杀皆是又惊骇又愠怒,却不敢多说一个不字,纷纷拿出武器朝柳成舟扑去,柳成舟抓准空隙见唐言身边已经无人,手中柳叶刀激射而出,寒光一闪,如疾风厉雨,飞逝如斯,唐言脸色一变,身边却没有人肉盾垫他,他只好出手以爪相迎,兵戈碰击之声争鸣,那柄柳叶刀旋如飞花,在唐言的铁爪上做回旋之舞,却迟迟不停下来,柳成舟一把夺过唐泉手中银枪,横扫挥戈,将围过来的一众弟子斥退,枪尖一点,竟将柳叶刀挑而飞起,再次飞向唐言要害之处,唐言猛退数步,这一枪惊天动地非同小可,而柳叶刀早已被这刚猛的内劲带得愈发疾旋,白光莹莹,若飞舞而下的雪花,倏忽一闪便已至面门,唐言双手死死抵住,却是徒劳,柳叶刀切过他腕上经脉,一瞬扎进了他额心,唐言双目不甘地圆瞪着,一条血蛇蜿蜒而下舐过鼻峰,唐言整个人无声地软倒下去,没了生息。
外门弟子面面相觑,看着屋内断壁残垣,又看了看锐不可当的魔教教主一眼,竟扔下武器脱逃而去!柳成舟没有心思关心这些无名小辈,他看向唐涟与唐不移,一个谗言刻薄,一个作壁上观,到了如今都缩着不肯动手,也不肯联手御敌,实在是可笑至极。
他将自己四柄柳叶刀一一收回,对着剩下的两人道:“若降,便废除武功流放幽州边塞,留得性命在。若不愿降,是战是退还请两位尽快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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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唐门内乱(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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