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范早就存了大败顾萧让血重楼今日颜面扫地的心思,倒没推辞,早在一年前武林大会上,他就领教过凌霄九剑的威力,可那是柳成舟的,顾萧的功夫怕是连柳成舟三成都不到,这场比试,他势在必得。
司空范胸有成竹,一手如同开山神将一般高举重斧直劈而下,是料定了顾萧不敢正面接这一招。顾萧的确不敢硬接,他擅长飘逸灵动的剑招,讲究的是一个快和准,剑如风过,过即留痕,可司空范定然会汲取上一次柳成舟给他的教训,凌霄九剑他也仅仅才领悟到问心剑意,未必能伤到司空范,所以他才那般急迫地想要领悟王立夏的剑招。可王立夏的剑招太过刚猛霸道,再加上需要逆转经脉,并不适合长时间缠斗,所以顾萧尽可能地节省内力,云澜剑便恢复成了柔软如蛇的样子。他先是侧身躲过了这一斧头,软剑便立即出手如鞭一般,意随心动缠上了司空范拿斧子的手,司空范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大喝一声,落地的巨斧掀起巨大气浪险些将顾萧震飞出去,以致于他偏了寸许,并未得逞,顾萧便立即踏空而起,剑尖点向司空范的肩头,司空范瞧着顾萧这一剑气势不够凶狠,想来也无甚威力,心里更是轻蔑,巨斧一挥,竟没想到云澜剑遭自己霸道的气劲一震,连连疾响,如蛇一般抖动,这厮竟未注气于剑,只把这等神兵当普通武器使,司空范不乐意了,他道:“顾萧你…!你这是什么意思?竟敢瞧不起我?!”
顾萧似笑非笑,软剑接连点拨撩刺,伤害不高,却让司空范心火怒盛,他握紧手中斧柄,整个人将其舞得好似一阵飓风,卷着烟尘涌向顾萧,狂风大作,红梅被一顿摧残,聚起了一股鲜红色的花流,青莲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他冷睨了司空范一眼,将这笔账扣给顾萧与司空范七三分,清了清嗓子道:“你们比武归比武,但再这么辣手摧花,让赏梅大会无梅可赏,就休怪谢某不客气了。”
司空范狂笑一声,他们红花会早就脱离了百花岭,也已将花道、剑道弃之如敝履,又因在外壤,时常与魔教起冲突,在这紧要关头,谢不染却只在乎他那花花草草,三家却是永远也不能同心,他来也是为了挣红花会那一份,上头了也懒得再给青莲面子,司空范嗤笑一声:“若不是百花岭败了,哪用得着比第三局,你的花也就不会有此劫难,老妖怪,怪还是怪你百花岭不顶用。”
顾萧听了都惊得有一瞬动作慢了,这人是真不把任何人放眼里,四处拱火,一时间都让他有些摸不准这红花会到底是为了什么。青莲阴郁的脸闪过一丝凶狠,原本打算在比赛途中再故技重施暗算顾萧,这样血重楼就别想再翻起什么风浪,可此刻他竟被司空范的话气得心脏不受控制地急速跳动,血气上涌,他握紧了座椅的扶手,瞬间,扶手便被戳出五个骇人的孔洞,司空范听着更乐了,一个大跳,双斧齐出,砍向在支着耳朵看戏的顾萧,顾萧吓了一跳,下意识使出全部内力裹住了云澜剑挡下了这一击,司空范有些吃惊,没想到顾萧竟能硬生生吃下这一击,他立马抡起斧头连续砸砍,顾萧抵着剑咬牙支撑,刚猛的力道一通砸下来,他脚底的地板渐渐下陷裂成蛛网状,但司空范的攻击却并没有伤到顾萧,他又气又恼,难以置信,大吼一声,功力提到了十成十,竟将一手的宣花板斧脱手而出如同惊天锤一般再次冲击砸向了顾萧,顾萧冷汗直流,这谁要硬接啊!立马足下一点腾空而起,一个前翻,还未落地,司空范便一跃而上,另一柄巨斧瞬间如同铡刀,撕裂空气,欲劈出一道天堑!庞大身形笼罩出一片阴影,在这样的情况下,顾萧注定只能硬接这一击,可这两人的差距……台下的看客几乎都不忍地闭上了眼,青莲却死死地瞪着他俩,花海棠咬着唇,绞紧了水袖,担忧顾萧的安危却又无法插手,连眼眶都红了,痴痴地叫了一声顾郎小心,怒蛟竟也没再出言讽刺,而是皱着眉紧盯着两人。
顾萧却明白时机已到!此时此刻便是司空范最是得意、以为自己一击必成,却也毫无后手、破绽百出的时候!他闭上眼,心剑合一,经脉逆行,暴涨的内力压下来,竟然让人生出惧意,从未有过的煞气覆盖在了顾萧身上,一剑穿云破月,剑意直冲天际,巨斧竟被这一剑劈穿,刺向了司空范。
“住手!”千钧一发之际,尹青荷引剑而出,将顾萧这一剑拦了下来,顾萧收了剑,浑身经脉暴涨让他有些不适,他行了一礼乖巧道:“多谢前辈及时出手相救。”
这一剑顾萧自己是收不了手的,若真劈下去,顾萧必是能赢得比试的,但司空范也将遭到重创,他与红花会之间的矛盾必会加剧,所以他一早便算好了,此剑一出,尹青荷必会出手阻止,虽然多有枝节,但大体上还是按着顾萧预想的在进行,他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下,嘴角也翘高了些,司空范自然也明白,刚才那一剑真劈下来,自己能留个全尸已是万幸,没想到大半年不见,顾萧的武功造诣竟远超于他,而这厮竟也能耐得住性子深藏不露,他输得不冤,只是心里仍旧为自己看走了眼而不服气,他沉着脸,撞开顾萧,去捡回自己唯一还完好的那柄宣花板斧,顾萧挠了挠头道:“要不改日我托人做一把新的赔你……?”
司空范气得笑了一声:“大言不惭,不过是我大意了。”
顾萧连连称是,赵长黎见他得逞,也是一口恶气咽不下,阴沉地端起茶杯猛喝了一口茶,却让新添的茶水烫着了嘴,气得摔了茶杯不住地喘着粗气,顾萧盯着他心里几乎都乐开了花,面上倒是不显,毕恭毕敬道:“赵大庄主,此局的结果您还未宣布呢。”
赵长黎几乎气得吹胡子瞪眼,一拍桌道:“今年仍然由血重楼定下锁山河条约,诸位可有异议?”
顾萧也不指着他亲口承认自己赢了,便道:“条约不急,既然是赏梅大会,我们便先赏梅,到申时再共商条约事宜,诸位意下如何?”
青莲呵呵冷笑了几声,带着杜鹃拂袖而去,其他人见‘主人’离去也都陆续散去了,只留下了顾萧与赵长黎等人,赵长黎瞪了顾萧这煞星一眼,视线落在怒蛟身上,张了张嘴,隔得远了顾萧没听清,但却看明白了——他说的是动手!
果不其然,赵长黎身旁的那个佝偻的年轻人瞬间移形换影到了台下,顾萧紧张大喊道:“小心!他可能会用蛊!”
程善听了冷哼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只碧绿精巧的笛子,放到唇边吹了起来,顾萧提防着各处是否有奇奇怪怪的虫子飞出来,怒蛟却看到赵长黎身边的幽鲵与鬼鳗二人身形诡异地跳了下来,他们活动着筋骨,发出噼啪的声音,但动作有些怪异,仿佛被扯着线的傀儡,一顿一顿的,让人心里毛毛的。
而程善的曲子听起来十分尖锐高亢,刺耳得很,顾萧听得耳朵甚至有些嗡鸣,不适地甩了甩头,怒蛟捂住他两只耳朵,手上运起内力隔绝了魔音,对顾萧道:“这笛音有摄魂之效,你需运功抵御,这两人交给我。”
毕竟是七杀自己的事情,顾萧也就没说什么,点了点头自己运功隔绝了致命音律,默默地退开,花海棠凑过来小声道:“这有点像岐山教的退魔诛邪曲,本是十分激昂,抖擞精神,提升战力的曲子,现在却变调得尖锐刺耳,而这两人的动作也像着了魔一般,与之前判若两人,一定是这曲子有古怪!”
顾萧点了点头,看着三人缠斗,原本与司空范对战经脉逆行颇有不适,这也是七杀自己的恩怨,他并不想插手,但那两人,先前明明还不是怒蛟的对手,此刻似乎功力暴涨,两人配合默契,你来我往间竟渐渐压制住了怒蛟。
怒蛟脸色凝重,他本擅长灵巧突袭,但两人却用连环双刀封锁住他的去路,接踵而至的攻击一击比一击厉害,他竟有些招架不住了,这古怪的招式他以前竟从未见两人练习过,没想到他们兄弟七人,竟早有隔阂,怒蛟青筋暴起咬牙切齿地望向吹笛之人,心里自然明白,要想解此困局,得先解决他,只是他本就是一匹孤狼,无甚同伴,此时又无法分身去管,他心里烦躁,没想到自己英明一世,竟要做自己人的刀下亡魂!他将手中匕首改握为捏,脱手而出击向程善,双掌迎向鬼鳗与幽鲵,程善睁大了眼睛,慌忙之间错了一个音,那二人身形亦是一顿,理智回笼,慌忙格挡已到眼前的掌风,但他们若没有笛曲加强,并不是怒蛟的对手,瞬间被击退了数尺远,而程善身边,逍遥仙人也不是吃素的,他喝了一口葫芦里的酒,轻巧一甩,壶身打掉了怒蛟射向程善的匕首,又稳稳地回到了他手中,他打了个酒嗝儿,又续了一口酒,喝了个爽快,拍了拍程善道:“别担心,继续。”
这下程善没了后顾之忧,精神抖擞,魔音灌了内力更是骇人,幽鲵与鬼鳗的攻势愈加凌厉,怒蛟唯一的武器也没了,双拳难敌四手,他已经渐渐处于下风,他几乎将一口银牙咬碎,啐了口唾沫道:“我们这么多年一起出生入死,互为壁垒,没想到,今日却从中溃散,一朝决堤,我实在是心寒!”
“李清珏!是你先背叛了我们!”幽鲵怒吼道,像是出了一口恶气,脸色冷得像冰,手上更是毫不留情,一跃而上,一掌竟直接击向了怒蛟的天灵盖,怒蛟见曾经的好兄弟如此对他,又惊又怒,心脏都在隐隐作痛,痛也顷刻间化作了滔天的怒火,也不再有顾忌,他丝毫不惧,踏足点地跃向半空,对掌向幽鲵而去,伺机而待的鬼鳗却找准了时机,在这一刻出手,手中夺命连环刀噌地飞出,扑向怒蛟,直咬背心,而怒蛟在空中去势已定,无法挪腾,他爆喝一声,已是存了鱼死网破的心思,双掌齐下,一心对付幽鲵,全然不管背后的攻势,幽鲵即便有退魔诛邪曲助阵,一时也被怒蛟这不要命的架势吓得汗流浃背,心生退缩,但程善口中笛曲急催杀意,他无法收招,幽鲵只能认命地闭上了眼睛打算迎接死亡,却被一道极具煞气的剑意瞬间震退数尺,散去了掌中内劲,他猛地瞪大了眼,刚才的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只见云澜剑坠如流星,迅猛直下,深插入两人刚才激战的地底,截下了鬼鳗的夺命连环刀,而凶煞的剑气直奔程善而去,他手中的竹笛发出皴裂的细微声,随即碧绿的碎片散了一地,程善脸色阴沉,捏紧了被剑气割伤的手。顾萧以剑气逼退幽鲵后,单手拽住怒蛟腰带借力一拨,将怒蛟带至自己身后,随即两人稳稳下落,轻轻踩在了云澜剑柄上,软剑竟只是微微一弯,如同水面轻微的涟漪,还没扩散就已经归于平静,足以见驾驭者内力深厚。怒蛟一腔暴烈的内力失了攻击目标,径直拍向了地面,一阵地动山摇般的动静后,云澜剑又下沉了半寸。他扯了扯自己的腰带,呼吸有些微地喘,一脸兴味地看着顾萧道:“…你不该救我。”
顾萧松了手,灵巧地翻身落地,脚踢在云澜剑的剑身上,神兵极具韧性地回弹从地面迸出,被顾萧入鞘,怒蛟没想到这么突然,脚下一空有些狼狈地稳住了身子踩在了实地上,先前的怒气竟被岔散了,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忍俊不禁,怒蛟脱口而出道:“我说你可真有意思,我喜欢。”
“我呸,谁要你喜欢!”花海棠气势汹汹地撸着水袖,已经全然没有淑女的样子,她抓住顾萧的衣袖顺势抱住人手臂撒娇道:“顾郎不过是还你昆仑之巅时的人情,我说的对吗顾郎?”
顾萧被怒蛟大胆的话惊得有些羞赧,虽然大成国民风开放,对两个男人之间的事儿并无太多偏见,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人表白实在是令人羞耻,更何况还有花海棠浑水摸鱼,他有些头疼地扶额,利用将云澜剑别在腰后,悄无声息地抽回了自己的手,顾萧道:“我只是不想让旁的人心生快意,这才出手而已。”
“顾萧你!”赵长黎自然清楚顾萧话里旁人是谁,气得扫落了手边新的茶具,拍桌道:“逍遥仙人,此等、此等狂徒,怎能容忍…怎能容忍!”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