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徐应凝在网上搜索了一下如何确认别人的性取向，浏览下来，好像都不太可取。

通过社交软件判断，她只有蔺知函的微信，然而一条朋友圈也没有。头像、个性签名之类的看不出来什么。

直接问有没有对象需要一个契机切入这个话题，而且需要对方具体回答到是没有男朋友、还是女朋友。

但这很难，像徐应凝自己一样，只有父母知道她的性取向。

那天和骆瑹、吕翼劼碰面破冰聊天时，被问及这个问题，她就只回答了没有对象。

徐应凝觉得别人没有愿意、主动说出来的时候，去问性取向这种私密的问题是冒犯的行为。

后知后觉，自己应该先确认的是蔺知函是否单身。

心动的第一步竟然是先要和对方保持距离。

骆瑹洗漱完回来，路过徐应凝房间时，看到躺着的徐应凝小脸苦苦的：“怎么了？徐应凝。”

徐应凝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几次组织语言，最后只是摇了摇头：“一天下来，累啦。”

微博也没顾得上管，她想着闭上眼睛放空一会儿，结果就这么睡着了。

第二天上午徐应凝在看考勤册，她把学生的名字过了一遍，给有些生僻字和多音词做了下标注。

门什么时候被推开的她也没察觉，拉抽屉拿蓝笔的时候发现蔺知函在她后边的沙发上坐着。

蔺知函适时开口：“早上好。”

还沉浸在昨晚的情绪里，徐应凝淡淡地朝她点了点头。

耿雯似和程隽培在旁边的办公桌上坐着，对面骆瑹甩了甩手接着奋笔疾书：“吕翼劼哪去了？”

程隽培：“找组长签字去了。”

坐在后面的申老师跟耿雯似讨论起了学生的管理之道。

门又被推开，一只橘猫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它并不怕人，翘着尾巴直奔人腿边打转，徐应凝注意到蔺知函收回了自己的腿，橘猫换了目标，又去到徐应凝旁边。

蔺知函还在思索徐应凝刚才跟她打招呼时，神情有些闪躲。是昨天自己哪里的行为让她感到唐突了吗。

单人沙发和徐应凝的办公桌很近，她把橘猫抱起来的时候，蔺知函又看了她一眼。

介于正大光明和偷偷摸摸之间，从进来到现在，蔺知函跟自己打过招呼之后，再没说话过。

并不是平时那种状态，而是有些无措。徐应凝陡然觉得自己没救了，她看不了一点儿蔺知函这样。

迟疑过后，蔺知函看着徐应凝开口：“很喜欢小猫吗？”

“还是更喜欢小狗。”橘猫从徐应凝怀里跳下来，朝门口走去。

蔺知函正要关门，徐应凝摇摇头起身往外追去，出门之前她看着蔺知函什么也没说。

橘猫跳到西边楼梯口处的窗户上，外面的树上有几只小鸟在叫。

它的体型钻不出防盗窗，看得出来被喂养得很好，不太像流浪猫。

徐应凝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但她没回头，有点怕不是她。

蔺知函走到徐应凝旁边站着，中间距离远远能再站一个人。

徐应凝摸猫的手停顿了几秒，太安静了，她先出声说了话：“是怕猫吗？它去你腿边的时候，你躲开了。”

蔺知函盯着徐应凝的脸：“小时候养过一只流浪小狗。刚开始只是喂它，没摸过它，怕它太亲近人没戒备心，丧失觅食能力，怕我害了它。”

徐应凝终于停下抚摸橘猫的动作，抬头看着她，神情认真而专注。

蔺知函接着说下去：“冬天真的特别冷，没忍住还是带它回了家。后来我妈给它剪指甲的时候，它下意识反应挠破了我妈的手，之后它就被送走了。”

后来这件事，屡次成为言语摩擦间的导火索。大人有时候会给孩子做一些服从性测试，宣泄权利和控制欲。

有一次两个人散步回来，门外面有一只小狗，妈妈提议让她抱回来养。她那时候小，也没想什么就抱进了家里，十多分钟的互相熟悉后，九岁的蔺知函以为自己又有小狗了，三四个月大的小狗大概也适应了新环境。

随之而来的是幻想被打破，妈妈通知她把小狗抱出去，说肯定是别人家的小狗。她做错了选择。

时至今日，蔺知函仍然记得抱着小狗走出门的时候，每一步都沉重又艰难。

两场希望破灭。蔺知函知道，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养小狗了。

眼前，橘猫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掉了。

“你为什么相信我告诉我这些？你不怕破窗效应吗？蔺知函。”徐应凝没有给出任何安慰的举措，她觉得自己的话近乎残忍。

“别同情我。”出乎预料的，蔺知函笑了笑，“不是的，是我想让你相信我。”

蔺知函再次做出试探，也可以说是退步：“你可以信任我，相信我，无论是以什么样的身份。”

无论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徐应凝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

窗外树影婆娑，徐应凝眼眶红了。

脑子里“嗡”的一声，又过了是吗，蔺知函刚要说话，徐应凝深呼吸摆摆手。

蔺知函伸出左手去给她递纸巾擦泪，徐应凝抽掉纸巾，抬起双手抓住她的左手盖在自己的眼睛上：“没有眼泪。”

掌心里，徐应凝的睫毛刮过，一下一下戳在她的心上，蔺知函已经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了。

“我养了一只小狗，”徐应凝冷静下来，屏幕亮起，年级群里艾特所有人开会，“希望有机会带它见你。”

有一句话徐应凝没说，还不到时候。她希望能以她想要的身份把它介绍给她。

“好。”蔺知函低头看徐应凝的眼睛，没有明显哭过的痕迹，“来日方长。”

开会时间不长，除班主任外，按晚自习表第一组接学生，看晚自习。其他老师办公室坐班，七点后下班。

骆瑹和耿雯似是第一组的，回办公室后，两个人贴着坐到一起：“姐妹，今天晚上就是我们两个相依为命了，加油！”

一个班五十个学生，骆瑹环抱住耿雯似：“希望今天晚上孩子们别吵啊，我不想被检查晚自习的领导记啊。”

耿雯似和骆瑹贴的更近了，向身后的申老师寻求帮助：“申老师，晚自习纪律不好，会通报批评吗？”

申老师微微一笑：“当然会了。”

骆瑹看着对面的徐应凝和蔺知函，语出惊人：“你们两个独守空房无聊的话，可以串寝抱团取暖，看你们方便谁去谁那。”

“看情况。”徐应凝淡定地点了点头，没有丝毫异样。

长发有些松散，徐应凝抓了抓。蔺知函移开目光：“都可以。”

骆瑹这次没往多了想：“早睡哈，你们明天有早读嘿嘿嘿，我们今天也是赶上了。”

耿雯似：“不留门，把门锁上就好哈，下晚自习很晚了，我们有钥匙自己开。”

宿舍里除了公共区域，卧室是分开的两个房间。面对晚自习这种作息不同的情况，很好的得到了解决。

徐应凝点进家庭群里，问谁有空的时候给她拍几张小狗果冻的照片，拍的可爱一点。

刚发完弟弟就甩了一张照片过来，问可爱吗？

徐应凝点开去看，果冻正趴在地板上，弟弟用广角拍的，完全看不到果冻的眼睛，只有硕大的嘴筒子。

不是很想理他，还是耐心地发消息过去让他换个角度。

为了节省时间，徐应凝还是给他发了个红包。

一两分钟过去，弟弟发了五张照片过来，比刚才确实用心了很多。就是五张里有三张他摆着各种姿势耍帅。

徐应凝点开剩下的两张，照片是抓拍有些模糊，果冻大概是注意到镜头想凑上前来，定格的时候，瞟向某个方向露出的眼白，让它看起来像在翻白眼。

这照片真算不上可爱，徐应凝等着看其他人还会不会发照片出来。

三分钟过去，估计都在忙，没有新的回复了。

徐应凝硬着头皮把果冻的这张照片发给了蔺知函。她自己都实在没有什么可以夸出口的。倒是有些好奇蔺知函看了会回什么。

下一秒，身侧蔺知函的手机响起了微信强提醒的声音。

徐应凝有些讶异，微微垂了垂眼。她什么时候设置的。

耿雯似和骆瑹都戴着耳机，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蔺知函坦然自若地打开和徐应凝的聊天框，图片上是一只有些胖的成年金毛犬。

徐应凝余光看着蔺知函盯着屏幕，迟迟没有动作，她在思索该怎么回复。

徐应凝脸上带着一点笑，一分钟过去，她点开蔺知函发过来的消息。

蔺知函：【它不上镜。】

有点忍不住，徐应凝埋下头，幅度很轻地笑起来。

蔺知函垂下头去看徐应凝轻笑的脸，也跟着笑弯了眼。徐应凝抬起右手食指立在唇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蔺知函眨了眨眼睛了然，两个人都没有笑出声来。

徐应凝想起自己还没进过微博，她现在要分享一条动态来概括现在难以平复的心情。

办公室里陷入安静，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情。

头像上有了小红点，蔺知函熟练地点开徐应凝的微博，就在一分钟前，徐应凝分享了一首周杰伦的《可爱女人》。

她没听过这首歌，蔺知函点下播放跳转到音乐软件，没戴耳机，只能简单看一下歌词。

蔺知函看着那一句句可爱女人，心跳得厉害，“扑通、扑通”，她又想去看徐应凝，但她这次忍住了。

对面闭目养神的耿雯似坐起来，伸出手在蔺知函的桌面上敲了敲：“走，让去拿练习册。”

手机在充电，拿个练习册的功夫，蔺知函就没有拔掉，她把手机往徐应凝的方向推了推。

徐应凝比了个ok，示意自己会帮她看好手机。

过了十几秒，年级群里有几条新消息，徐应凝看到蔺知函的手机屏幕也亮了起来。

锁屏壁纸是系统自带的，徐应凝等它自动息屏的时候，看到了下面的音乐播放器。

一首听到一分二十三秒的歌，好巧不巧，是她刚刚分享在微博上的可爱女人。

巧合多了，就不能算是巧合了。

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一个想法，蔺知函在关注自己的微博。

徐应凝点开那几个僵尸粉丝，ip地址全都对不上。

自己设置了防搜词，那蔺知函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她们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认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