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信息素味道不错，有没有兴趣和我做个交易”

“如果你愿意提供为期一年的信息素供给，我可以给你丰厚的报酬，在金钱方面绝对让你满意。”

回家路上，简一脑海里一直盘旋着刚刚温砚和他说的话。

电动车穿过灯火通明的市区，停在一片漆黑压抑的握手楼旁，简一看着手机通讯录里多出来的一串数字发呆。

“你可以先考虑，想清楚了随时联系我。”

简一不明白，明明他的信息素也不罕见，温砚怎么就看上他了？脑袋像被倒了浆糊，越想越迷糊。

算了，不想了。刚才看他的样子好像也是从酒吧出来的，没准儿只是一时兴起的冲动，两个人都不清醒，他的话应该是做不得数的。

简一拧下电动车的钥匙揣进兜里，用手机打开照明，往漆黑的巷子深处走去。

城中村的房子租金便宜，离市区近而且交通便利，唯一不好的就是楼栋之间的距离太近了，从巷子里抬头，密不透风的电线在天空下织起了网，凸起的空调外机把最后一丝光线都遮住。

在这里，阳光都成了奢侈品。

不过简一已经很满足了，他气喘吁吁地爬上六楼，打开布满斑驳锈迹的铁门。房间很小，一眼就能看完，进门走几步就是阳台。

简一站在阳台上看着没有遮蔽的天空，庆幸自己没有为了省下几百块而去租低层的房子。

噗噗——

脚边传来几声轻声，还有带着凉意的水珠溅到简一脚上。

糟了，忘记喂富贵吃饭了。

简一赶忙拿出阳台架子上的龟粮，蹲下身子对着水盆里两只爪子不停扒拉盆边的红耳巴西龟说：“对不起啊，爸爸今天太忙忘记喂你吃饭。明天我去买虾米，给你加餐。”

龟粮一落下，富贵就钻进水里，把它们一口一口地吃下去。吃饱了才从水里仰起头，蹭了蹭简一垂在水盆边的手指。

简一被蹭得有些痒，笑着旋转手指，引得富贵也在水盆里打转。

玩够了，简一才从水盆边起身。蹲得太久，再站起来时简一眼前浮现一片雪花，他用手捂住眼睛，好减少一点眩晕的感觉。

“我是发烧了吗？怎么这么烫？”简一缓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晕，手摸上额头才发觉自己体温高得不正常。

吃个药洗澡睡觉吧，应该睡一觉就没事了。

简一翻出家里的感冒药，咽下一粒。转身进厕所冲凉，再出来的时候头重脚轻地一下子栽到床上。

“嘶——”

床上只铺了一层凉席，他栽进床上的时候用胳膊撑了一下，硌得有些痛。眼皮像有千斤重，身体也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量，简一刚裹上薄被就昏睡过去。

身体很累，大脑却异常活跃，简一怎么也睡不踏实，恍惚间又梦到他第一次见到温砚的时候。

少年温砚站在讲台上，身姿挺拔，脸庞虽然稚气未脱，带着几分青涩，模样却格外惹眼，一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最是勾人，透着股能摄人心魂的明艳。

“我叫温砚，温暖的温，砚台的砚。”

温砚在黑板上写上自己的名字，“我竞选的职位是班长，请给我投票，谢谢。”

少年的嗓音像山涧溪流冲刷过的卵石，清亮又不失沉稳。

彼时简一正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连同桌都没有。班里其他人不是从同一所初中升上来，就是打过几次照面的熟人。只有他是靠着教育扶持计划考进市一中，这所南粤最好的高中。

他知道周围都是人中龙凤，没想着和他们有什么交集。只是那时为了减轻腺体分化不全的风险，吃了不少激素药，原本光滑的皮肤冒出了许多青春痘，清瘦的身材也因为用药变得虚胖浮肿。

少年人都是爱美的，尤其是见到温砚这样好看的人，自己的那份自卑怎么也藏不住。

简一看见他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生，不就是投票嘛，不管投什么我都愿意给你。

可就在快要和他对视上的一瞬间，又慌乱地低下了头。

没想到温砚从讲台上下来，径直走向简一的位置。

“我跟你说的信息素供给协议，你考虑好了吗？”

嗯？怎么梦里也要考虑这个？还真是阴魂不散……

别人都是做梦来逃避现实，简一却努力想要睁开双眼逃避这个梦。

“嗯……”

刚睁开一条缝，就被刺眼的灯光迷住了眼睛。本能地把头埋进枕头里遮光，却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哥！哥你醒了？”

简一闻声准备把头从枕头里挪起来，无奈灯光太亮，眼睛还是不能完全睁开，他抬手想挡一下又被什么东西牵扯住。

“哎哎！别动别动，打着针呢！”

这么一折腾，简一彻底清醒了，眼睛也适应了光亮的环境。看清了自己躺在医院独有的雪白色病床上，身上套着蓝色条纹病号服。

“小越？你……我怎么……”简一喉咙很痛，语言系统又像是在和他的大脑打架，前言不搭后语地说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但陈越明白了简一的意思，扶着他靠在病床上坐起，把手边的保温杯递到简一嘴边说：“你先喝点水，我慢慢跟你讲。”

简一就着陈越的手喝了几口温水，抚平了喉咙的干涩难受，可还是有些懵，不清楚自己怎么就到了医院。

“我今天没有排班，想着带你来医院做个检查，谁知道敲了半天你都不来开门，电话也不接。我怕你出事，就用备用钥匙进来了。”陈越边说边打开一张小桌板放到简一的病床上。

“幸好我进去了，不然你就要烧傻了。睡了那么久你肯定饿了，这是我给你打的白粥，还热乎着呢。”陈越旋开保温饭盒，把它摊在小桌板上。

白粥的香味顺着热气腾腾地蔓延开，简一的肚子不争气地发出咕咕声。陈越很有眼力见地拆开一次性勺子，塞进简一手里。

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会照顾人了？

陈越是个beta，福利院最多的也是beta。院里小孩很多，简一稍微长大些就要帮着照看比他小的孩子。而陈越比他小两岁，不光比他矮上一个头，在同龄人里面也显得瘦小。什么吃的玩的都争不过人家，被人欺负了也不去找老师，就一个人缩在角落里掉眼泪。

简一看着心疼，总是把自己的东西分一半给他，久而久之陈越也成了他最亲近的朋友，算得上是没有血缘的家人。

但现在的陈越和记忆里的小豆丁完全不一样了，又高又壮。还为了治好他的病专门学腺体外科专业，就在南粤大学医学院读研三。

简一小口小口地喝着粥，看着陈越忙前忙后地打水、调点滴，一刻也没闲下来。忍不住说：“你也歇会儿吧，我感觉好多了，现在一点都不难受。”

陈越拉开病床边的椅子坐下，看着简一的眼睛说：“哥，你这次不是简单的发烧。给你看病的是我导师，检查发现你的问题很严重，腺体分化不全导致信息素紊乱，已经不能承受任何抑制剂的副作用了，建议马上住院做手术。”

简一无奈地放下勺子，回答道：“我知道呀，这不是还没凑够钱嘛。腺体手术就是个无底洞，不知道要做多少次手术才能好，我得多攒些不是吗？”

“那你也不能这么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抑制剂打那么多不要命了？”

简一看他面色不虞，开玩笑地说：“这样好了，你给我找个契合度高的alpha，这样我就不用打抑制剂了。”

“我认真的，你怎么还有心思开玩笑？”

“我也是认真的，小越医生不是说契合度高的alpha能缓解我的信息素紊乱？”

“等等，这好像真是个办法。”陈越像是想起了什么，马不停蹄地跑出病房。

再进来时，手里多了一个平板。他往上面点了点，递到简一面前。

“信息素紊乱互助会？”简一念着平板上面的内容。

“对，这是个半官方性质的公益项目，由几家大医院和温氏集团旗下的基金会联合发起，数据保密性很高的。这里面都是信息素疾病的患者，他们自愿留下自己的信息素信息，如果遇到契合度高的可以直接联系对方，互相缓解症状，直到彻底痊愈。”说着他又往后翻了几页，“然后，我在里面发现一个和你的信息素契合度百分之九十八的人！”

陈越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兴奋，简一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平板上显示出一页清晰的信息。

【温砚，男alpha，27岁，信息素：苦艾酒，等级：S级，联系方式：189xxxxxxxx】

看到信息的那一刻，简一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停了一拍，原来他们的信息素契合度有这么高。

陈越还沉浸在帮简一找到超高信息素契合度的喜悦中，完全没注意到简一看着平板的眼睛都直了。

“哥，我帮你查了，这个人有信息素依赖症。其实这也不算病，对普通的alpha影响很小，甚至可以忽略不计，但对于他这种S级alpha，只有契合度百分之九十五以上omega才能帮他度过易感期。”

“那如果……如果没有这么高契合度的omega呢？”

“那他易感期一定会非常痛苦，不然怎么会加入这个互助会？”

简一低着头，一动不动地盯着平板发愣，陈越的话像紧箍咒一样盘旋在他头顶。心想：“原来昨天温砚不是一时兴起，是真的喜欢自己的信息素。也是，这么高的契合度，不喜欢才有鬼了。”

“哥，你想什么？我人都给你找好了，要不咱们联系一下试试？”

“你，你先出去吧，我想再考虑一下。”简一打发陈越走开，拿出手机，看着通讯录里最新的电话号码和平板上的数字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