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了快一个星期，简一还是没打出那通电话。
周六，他把这周卖的最好的水果挑了几样，装在纸箱里，照旧往福利院送。
福利院于他而言和家一样，哪怕工作后搬出去住也每周都抽时间回去看看，或者帮帮忙。以前陈越也会跟他一起，但现在医院太忙，就只剩他一个人还在坚持。
东西太多，电动车放不下，简一打了个便宜的网约车，把水果放在小推车上拉到路边等司机。
刚上车，手机就响了，是福利院的胖阿姨打来的。
“小简，你今天还过来吗？”胖阿姨的大嗓门透过话筒飘进他耳朵。
“来啊，我都在路上了。怎么了？”
“是这样，今天有个大公司要来捐助，我怕忙起来顾不上你。”那边背景音很嘈杂，显得胖阿姨声音也没那么大了。
简一说：“没事的，我正好来搭把手。”
“哎，那行，我就先去忙了啊。”好像有人在叫胖阿姨的名字，只能匆匆挂了电话。
胖阿姨其实姓刘，是个beta，在福利院是照顾孩子的生活阿姨。但还有另一个姓刘的阿姨，为了区分她们，“胖阿姨”这个名字就叫开了。
当年就是她在福利院门口捡到的简一。简一听她说，捡到自己时，脖子上带着一块银锁，上面刻了个“简”字；因为是在一月份捡到的，就给他取名叫“简一”。
胖阿姨对每一个孩子都很照顾，哪怕已经退休了，又被返聘回去，不过工作比以前轻松很多。
路程不算远，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车开不进去，只能停在门口，同样停在门口的还有三辆中型货车。
简一从车里出来，打开后备箱弯腰把里面的几箱水果一个一个搬出，摞在他的小推车上。
那三辆货车的司机也在卸货，刚走进门口，就听见胖阿姨的指挥声，“抑制剂放这边儿，别放错了位置。”
她还是穿着红色大花的裙子，烫卷的头发下是一张富有亲和力的圆脸。这时她也看到了简一，挥着手把他往自己的方向招呼：“小简你到了，快过来！”
简一笑着走过去，说：“阿姨今天来的是什么人啊？捐这么多东西呢。”
“我正想跟你说呢，今天来的啊，是温氏集团的公益基金会。来了个什么负责人，给咱们捐了好多最新款的颈环手环什么的。”说话间，又有几车货到了，“哎哎，手环不是放那边的……”
看来胖阿姨说的没错，确实忙得不可开交，简一没再打扰，打了声招呼就把水果往食堂运。
一路上，遇见三四个个叽叽喳喳的小朋友。
“你看见没，那个小温总好帅啊！”
“是啊是啊，气质真好，戴着止咬器都那么好看。”
“我猜他一定是个S级alpha！”
“你都还没分化呢，闻得到信息素吗？”
……
来福利院捐助的人不少，能让小朋友都那么激动的简一还是第一次遇见。
“S级alpha？我好像也认识一个……”听着听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又浮现在简一脑子里。
等等，不会那么巧吧，姓温的S级alpha？
简一脚步一顿，摇了摇头，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姓温的人也不少，怎么可能又是温砚。”
把小推车交给管理食堂的师傅，简一转身往大门方向走，想着帮胖阿姨整理捐助物资。路过厕所的时候，又觉得手有些脏，顺便进去洗个手。
砰——
alpha厕所的隔间好像有什么重物倒地的声音。
“有人在里面吗？”简一站在厕所门口，朝里面探头问。
他怕那声响是有人突发低血糖，在里面晕倒了。
“有人吗？”简一又扯着嗓子喊了一遍。
没人回答，他还是放不下心，走进厕所亲自检查。他一间一间看过去，都没看见人影，直到走近最后一个隔间。
咔哒——
最后一个隔间的门锁被打开，一个黑色身影直直地朝简一砸下来。
简一本能地抱住砸下来的黑影，他没看清脸，但看清了一晃而过的银色止咬器。
姓温的S级alpha，银色止咬器……除了温砚，也确实找不出第二个了。
“那个，你还好吗？”简一轻拍温砚的肩膀，那人还是保持圈着他的姿势，银色止咬器搁在他肩膀上。
温砚没有回答，但呼吸声很重，温热的鼻息透过止咬器扑在简一后颈处，弄得他腺体痒痒的。
简一想把他挪开，成年alpha的体重不轻，他支撑不了太久，“你能走吗？我，我要撑不住了……”
“别动。”
放在他腰上的手瞬间收紧，简一不由得呼吸一滞。
“给我点，信息素。”温砚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喘息，好像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简一撑在隔间的门板上借力，腾出一只手覆上后颈，将完全掩盖住腺体的抑制贴撕开一个角。
柠檬的清香很快在空气中蔓延，清爽的味道仿佛能抚平一切焦躁。而简一也感觉到怀里的人在慢慢恢复力气，原本倚靠着他的身体渐渐站直。
“可以了，谢谢你。”温砚完全离开简一的怀抱，但身形依然有些不稳，脸色和唇色都很苍白。
“你真的没事了吗？”简一上下仔细打量着他，发现他确实除了脸色难看之外就只有手腕上的手环泛着红光，一闪一闪地发出警报。
“你的手环……”简一小心地指向他腕间的抑制手环。
“没事，不用管。”温砚抬手点了几下，红光消失不见。
简一抬眼的瞬间对上了温砚低垂的目光，两人四目相对，气氛突然有些尴尬。
简一先开口说：“要不我们先出去吧。”然后闷头往外走，可温砚却叫住了他。
“等等。”
“嗯？”
“你的抑制贴。”
温砚的拇指刮擦过简一后颈，翘起的小角被按下去。简一愣住了，再回过神来温砚已经走到他前面去了。
他快步跟上，无意识的摸上后颈，温砚指尖的余温好像还停留在他皮肤，久久没有散去。
“你要去哪儿？我带你去吧。”两人并排走着，温砚比简一高很多，简一平视过去只能看到他凸起的喉结。
“你很熟悉这里吗？简一。”
简一活了二十多年，从小到大被无数人叫过自己的名字。可那么普通的两个字，从温砚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这么好听呢。
简一不自觉放慢了脚步，没发现温砚也慢下来，定定地看着他，等他的回答。
“不方便说吗？”温砚又问。
简一这才发现自己走神了，下意识地摆手：“不是不是。”
——是没想到你还记得我的名字。
“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的，没人比我更熟悉了。”简一仰着头和温砚说话，眼睛很圆，浅褐色的瞳孔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明亮。
“那麻烦你带我去院长办公室，可以吗？”
温砚唇边勾起的一抹浅笑，莫名乱了简一的心神，回答得有些结巴，“可、可以，你跟我来。”
福利院前两年翻修过，教学楼外围的墙壁上种满了三角梅，紫红色的花瓣层层叠叠，延伸出来的枝桠挡住阳光，把他们重叠在一起的影子都打散，碎成一片一片。
简一悄悄踩上温砚的影子，期待这条路能再长一点儿，他想和温砚多走一会儿。
他带着温砚拐了几个弯，来到院长办公室门口。
简一在距离办公室有些远的地方停下来，看着温砚的眼睛，轻声说：“到了。”
温砚垂眸，也用不大的声音回答：“那么，再见，简一。”
说完他敲了敲门，得到准许之后推门而入。
门口又剩下简一一个人，他感觉胸口像是有小鹿在撞，脸也烫烫的。他拍了拍自己的脸，心想：“你怎么那么没出息啊，人家随便跟你说几句话就脸红心跳地走不动路，真是不争气。”
不过转念一想，也不能都怪他，是温砚太好看了。嗯，温砚的错。
简一在院里兜兜转转，又回到胖阿姨身边，“阿姨，我来帮你整理。”
胖阿姨笑呵呵地把手里的东西递给简一，说：“小简真是个好孩子，你把这些放去特教楼，那边来了专业的老师正在给孩子们培训呢。”
“培训？”
“对啊，送来的都是最新设备，要教大家怎么用，然后教一些生理知识。”胖阿姨解释道。
“可是院里不是大多数都是beta吗？应该用不上这么多抑制信息素的产品吧。”简一惦着手里沉甸甸的一大箱抑制剂。
“这你就不知道了。”胖阿姨卖关子似的笑起来，“前段时间有不少孩子突然二次分化，我们又没有足够的手环颈环之类的东西。幸好这次这个基金会及时给我们提供产品，不然等上面的拨款下来再去购买，还要等上好久呢。”
还没走到特教楼，胖阿姨突然接了个电话，说是孙女在学校发烧了等着她去接。两人简单道了别，简一独自走进特教楼。
最大的公共教室正在上课，想来应该是胖阿姨说的培训课。
简一把东西放在后门，和其他的产品堆在一起。靠在教室的窗户边看向里面，讲台上一个医生模样的alpha，穿着白大褂戴着黑色止咬器，正在和台下的孩子们演示颈环的用法。
正看得入神，忽然感觉有一片阴影从他头上打下来。他回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温砚就站在他身后，两人的距离挨得很近。
简一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来，“温，温先生……你怎么来了？”
温砚没有回答，越过简一把手伸向他旁边的箱子里从里面拿出一个崭新的颈环，递到他面前，说：“这个送给你。”
简一毫不犹豫地拒绝道：“这怎么行，这些是留给福利院的孩子们的，不用给我的。”
“你也是。”
“啊？”简一有些摸不着头脑，反应过来他是在说自己也是福利院的“孩子”。
简一笑了，说：“我都多大了，怎么能和孩子们抢。”
“那这是谢礼，你帮了我，可以收。”见简一不收，温砚直接把颈环塞进他手里，不再给他拒绝的机会。
温砚很会找理由，之前在厕所确实是帮了他，简一这下不得不收下这个颈环。
见简一没有推拒，温砚也没再说什么，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
简一脱口而出：“你之前说的交易，还作数吗？”
温砚脚步一顿，简一继续说道：“我想好了，我答应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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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谢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