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脚步猛然一顿,仿佛被钉在原地,连呼吸都在那一瞬停滞了。
那身剪裁利落的深色西装,她再熟悉不过。
哪怕汗水早已浸湿了衣领,他依旧一丝不苟,像是即使倒下,也要维持最后一分体面。
她还未来得及反应,宋辞已经快步赶来,面色凝重地接过轮椅,压低声音与护士交接几句,随后一同将顾沉推向走廊尽头的治疗区。
电动门缓缓合上,将那道熟悉又疏离的背影,彻底隔绝在另一侧。
她站在原地,指尖冰冷,一动不动,像被抽离了所有力气。
连心跳,仿佛也在那一刻,静止了。
手机在掌心微微一震。
她低头,是林芊芊的信息跳了出来:
【陆姐,公司都在传顾总进医院了,好像是胃病犯了,听说还挺严重的。】
她盯着那行字,怔了很久,指尖微微颤抖,却始终没有回复。
她站在这间冰冷洁白的医院走廊上,眼前却满是那个疲惫得几近虚脱、却依旧挺直脊背的男人。
她竟然——担心了。
那种心口微微一紧的感觉毫无预兆,如同一只无形的手,悄然撩动了她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可是下一秒,她忽然垂下眼帘,指尖悄然收紧,像是要强行掐灭那一瞬间萌生出的情绪。
他生病……又如何?
他们现在,只是签了合约的甲乙双方。
她没有立场,更没有资格。
陆琪安紧咬下唇,低头把手机塞回包里,转身,快步穿过医院大厅,朝出口走去。
步伐迅速而干脆,像是要用力甩开脑海里那些不该存在的牵挂。
只是转身的那一刻,她没有发现,自己微蹙的眉间,依旧藏着抹不去的沉沉牵挂。
*
治疗结束后,顾沉被缓缓推回病房。
他浑身还覆着未干的冷汗,白衬衫贴在身上,脊背线条绷得笔直。尽管脸色苍白,气息微弱,眉宇之间却依旧保留着那份冷静压抑的硬气,仿佛连病痛也不能动摇他分毫。
宋辞一路沉默,直到把他安置在病床上,才犹豫着开口:“顾总,刚才……陆小姐来过大厅。”
顾沉手指一颤,像被什么击中,猛地顿住动作。
“她……看见了?”他嗓音低哑,连呼吸都刻意轻缓,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宋辞斟酌着词语:“看见了。她好像……很担心,但是……没有上前,只是远远看了一眼,然后就离开了。”
顾沉闭上眼。
胸腔像是被人一锤砸中,闷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苦笑一声,却没有声音。
她看到他最狼狈、最不堪的一面。
然后,转身离开了。
当然会离开。
她是星熠的签约艺人,他只是她的雇主。
不是朋友,更不是她可以靠近、可以心疼的人。
顾沉缓缓睁开眼,眼底如海面暗涌,波涛汹涌,却死死按住不让翻腾。
他静静地靠在病床上,半边身子沉进洁白的床垫,汗水顺着鬓角滑落,悄无声息地滴在枕边。那个刚才还咬牙硬撑的男人,此刻仿佛被什么彻底击垮了,连背脊都不自觉地佝偻了几分。
房间安静得近乎凝固。
只剩他沉重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在耳膜深处低低轰鸣,像是在敲击一个藏得太深、却终究藏不住的名字。
宋辞站在一旁,看着他眉眼间浮现出的疲惫与沉默,心下不忍,“周医生说你现在最需要的是好好休息。”
顾沉仿佛没有听见。
他的目光落在天花板某个模糊的角落,沉静而空洞,像是整个人被抽离了情绪,只剩一具表面强撑的壳。
宋辞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地退出病房,顺手带上了门。
门合上的刹那,病房陷入一片死寂。
昏黄的灯光洒下来,照在那个靠坐在床头的男人身上,清瘦的身形像被岁月打磨出的剪影,眉目紧绷,唇线死抿,仿佛用了全身力气,只为压住那份不该流露的软弱。
他就那么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
像一艘在夜海中失去灯塔的船,独自穿行在漫长而冰冷的黑暗里,咬紧牙关,默默熬过这一场无声的疼痛。
*
医院门口。
陆琪安步伐匆匆,几乎是逃一般走出住院部。
她钻进车里,关上车门的瞬间,仿佛也把所有混乱和动摇一并隔绝在外。
驾驶座上的世界安静极了。
她双手握着方向盘,指节发白,整个人僵在座位上,动也不动。
耳边还回荡着刚才那一幕。
那个人穿着西装,脸色苍白,左手紧压着腹部,咬着牙坐在轮椅上,连一声呻吟都没有发出来。
明明那么狼狈,明明痛得快要晕过去了,还是倔强地端着。
他从来都这样。
不允许自己软弱,不希望别人看见他脆弱的一面。
可是现在就连公司都传遍了,他应该,会很难过吧。
陆琪安咬着牙,猛地伸手拉下遮阳板。
镜子里映出自己苍白的脸,和泛红的眼眶。
她怔怔地盯着镜子看了几秒,突然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闭上眼,深呼吸。
不能想。
不能心软。
他对她来说,只是老板,只是一个签了合约、利益捆绑的合作方而已。
没有必要为他心软,更没有资格为他心痛。
陆琪安手指在腿上狠狠掐了一下,指尖掐出一片红痕。
疼痛让她清醒了几分。
她拧开车钥匙,挂挡,油门踩到底,仿佛也在逃离着什么。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