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6月4日 天气晴
高中三年,偌大的校园见证了我的每一个暗恋瞬间。教室走廊知道、球场知道、楼梯口知道、图书馆知道、但他不知道。
一切顺利的话,我们的道路将不再交汇。
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了,我有多喜欢他。
暗恋他的那天起,我开始写日记。
至此,关于他的日记,我终于停笔。
——End——
《渺渺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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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二四年,七月。
南方沿海城市的盛夏,炽热的风裹挟着滚滚热浪汹涌扑来,空气里弥漫着黏腻潮湿的气息。
早上八点,江北市海洋动物救助中心内。
江知渺换上兽医工作服,进行每日上班后的第一件事:查病房。
不过,她的“患者”有些特殊。
刚一推开病房门,属于大海特有的咸腥水汽便扑面而来。
“噗——”
一道水柱精准喷中江知渺的脸颊和肩膀,凉意瞬间穿透薄薄的工作服。
“早啊,各位。让我看看是谁今早的小鱼干要没了。”
江知渺抹了把脸上的水,语气里听不出半点恼怒,反而带着点熟稔的无奈。她看向暂养池,只一眼,脑门瞬间涌上血液。
她那住在2号池的病患,前些日子搁浅在岸,被救助的一头虎鲸“康康”,不知什么时候“越狱”跳进了3号池,正在试图“谋杀”她的另一位病患,一只绿海龟。
只见虎鲸那庞大的、油亮漆黑的身躯在水下灵活地一拱,将一只绿海龟从池底顶得高高飞起!水花四溅中,虎鲸巨大的尾鳍又像拍皮球一样,“啪”地一声将它狠狠拍向水面。
可怜的海龟被顶得晕头转向,绿豆般的眼睛正好对上匆匆赶来的江知渺。那眼神仿佛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控诉:“私密马赛妈妈酱,瓦达西……好像有点……要死了捏。”
“康康!住口!哦不,住鳍!!”江知渺慌忙跳进池里,声音急得都劈了叉。
康康从水里冒出头,喷出一股水柱,发出短促而高亢的哨音,得意洋洋地晃着大脑袋。
江知渺气的狠狠敲了下虎鲸的头,然后捞起浮在水面上四脚朝天的海龟,将它带到离康康最远的6号池里,立刻检查它的身体状况。
幸好,海龟除了背甲上有几道新鲜的刮痕之外,没有新增结构性损伤。她扒开海龟脖颈周围的皮肤观察。粉嫩的新肉沿着缝合线边缘生长,也没有红肿渗液的迹象。
换上无菌手套,她动作麻利地消毒、擦去旧药膏、小心涂抹上促进愈合的新药。
半个小时后,处理完毕。江知渺从6号暂养池爬上岸。
“渺渺!” 同事小林走了进来,“杨主任让你现在去他办公室,这里交给我吧,我帮你查后面的池子。”
主任一大清早就找她?那应该是急事了。
江知渺点头,道了声谢,将手中的病情记录本交给小林。她身上湿漉漉的有些狼狈,在去主任办公室前,她以最快的速度去更衣室换了套干净衣服。
等她匆匆赶到主任办公室,推开门后,才发现里面还有两位同事。
见人到齐了,杨建华清了清嗓子,手指点在摊开的红头文件上:“新下发的文件,我市决定在月牙岛、黄尾岛、千江岛这三个位置偏远、但周边海域面积辽阔的地方,新建三个二级海洋动物救助站。”
砰!
脑海中突然一声巨响。
猝不及防出现的熟悉地名如同重锤,猛地击中了江知渺的心脏,她猝然抬头,后脑勺重重撞上身后的瓷砖墙。
一瞬间,九年前夏天在小岛上带着酸涩感的回忆涌来,是一段遥远到有些模糊的记忆。
“没事吧?小江”,身侧的同事看她神色怔住,关心地询问。
她的动静本身不大,但有了身旁同事的大声询问,其他人也都齐齐望向了她,江知渺回过神,扬起唇角,摇摇头解释,“没事,昨天没睡好。
杨建华顿了顿,目光在三人脸上缓缓扫过,接着说:“市里要求我们中心,作为技术支撑单位,每个新站派驻一人,担任临时负责人。”
他的的声音清晰而有力,“你们的任务很重:要参与站点建设协调、建立初期救助流程、培训当地招募的非专业人员、处理突发救助事件……一句话,要在最短时间内,让这三个站具备基本运行能力。”
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身体靠回椅背,语气放缓:“你们三个准备一下,下周一出发。具体谁去哪个点,现在考虑一下自己的意向,等会我们讨论决定,如果有大家都不想去的地方,那就抽签。”
这三个岛虽都属于县级地方,但黄尾岛和千江岛是旅游的热门景点,工作环境自然舒适不少,而月牙岛前两年还属于贫困县,今年才刚刚脱贫。
岛上常住的人口稀少,岛屿面积也小,经济更是萧条,但偏偏周边海域十分辽阔,是鲸豚搁浅事故的重灾区。
属于是工资虽少,但活多。
不白去,起码身体累着了。
办公室里气氛微妙而紧绷,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在猜测对方的决定。另外两人一想到自己有去月牙岛的可能,眉峰不自觉的轻蹙。
过了会,杨建华打破了沉默:“考虑得怎么样了?谁去月牙岛?”
几乎是杨主任话音落下的瞬间——
“我去。”
清亮、干脆,甚至带着一丝急切的声音响起。
江知渺站得笔直,目光坦然地迎向杨建华,又扫过两位同事惊愕的脸庞,重复道:“主任,我去月牙岛。”
居然有人抢着去月牙岛?
剩下两个同事脸上的愁云瞬间消散,被巨大的意外和如释重负取代。
身旁同事半开玩笑地开口,声音都轻快了不少,“小江,你先别急,放心,月牙岛绝对没人跟你抢。”
三个人各有各想去的岛,后续其他驻派事宜商量的也很顺利。
后几天,江知渺将手头的患者交接给同事,忙的飞起。
-
时隔九年,再次登上月牙岛。
还记得九年前那个夏天,第一次登岛时,她是和朋友们挤在老旧、颠簸、柴油味刺鼻的渡轮舱室里。铁皮船身撞击着不算汹涌却足以让胃里翻江倒海的浪头,她蜷缩在角落,只觉得那艘破船开得那样慢,慢的让人煎熬。
而九年后,她乘坐着跨海高铁。列车平稳、安静、迅疾。车窗外,辽阔的蓝色画卷飞速掠过,海水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银光,偶尔能看到远处作业的渔船,不过短短两个多小时,就从繁华喧嚣的市区,抵达了这个曾经需要辗转大半天的偏远小岛。
高铁站就建在岛东的海岸线上,规模不大,但干净明亮。
出站的那一刻,江知渺有些恍惚,只觉得眼前的场景既熟悉又陌生。
刚刚出站时还烈日当头,这会天却忽然阴沉了下来,像是有暴雨要来临,江知渺抬手摇了辆出租车。
出租车行驶在环岛公路上,硕大的雨点噼里啪啦重重地砸在车窗玻璃上。
透过车窗玻璃,江知渺看到远处的海面上阴森森的,滚滚而来的巨浪恶狠狠地扑向岸边,海水开始涨潮。
她的太阳穴突突发疼,隐隐约约觉得这不是个好兆头。
月牙岛的动物救助站归属于海洋研究所管理,建在研究所的一楼。
研究所未建员工宿舍,将员工都安排在附近渔村的渔民家里。
江知渺被安排在了东港村,刚一下车,她打着伞提着行李进村,便被吸引住了。
这里基本都是石头屋,这些房屋以青色、灰色花岗岩为墙体,屋顶则铺盖着红色和灰色的瓦片,上覆形态各异的鹅卵石,形成了最典型的古石厝特色老屋。
挺好。
比她在江北市住30平米还两人一间的员工宿舍要好得多。
东港村,28号。
“有人吗?”
过了一会,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走了出来,说着一口极具当地特色的闽南语。
“草麦,哩系新来唉秀医吧?哩哎嗖虾李三劳,对哇啦。”(美女,你是新来的兽医吧,你的宿舍在三楼,跟我来。)
江知渺懵了,这叽哩哇啦说的啥呀。
她指指耳朵,再摇摇手,表示自己听不懂。
阮秀芬也明白了她的意思,掏出口袋的钥匙晃了晃,指指三楼,示意江知渺跟她走。
这场面,活像两个哑巴在打手语。
上了三楼,进门后阮秀芬把钥匙交到了她手里,一边用手比划一边说:“哩嫌款款唉,哇dua滴一老,无苏要哎嗖仔嘎嘎哇供。”(你先收拾房间,我就住在一楼,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喊我。)
姐脸上的表情怪热心的,她虽然没听懂,但点点头,给姐回了个OK的手势。
果然,最有效的沟通方式是肢体语言。
房屋内只有几个简单的木质家具,面朝大海,落地窗搭配观景阳台,在阳台上就可以俯瞰大半个海湾。
这么适合度假的地方,竟然用来工作。
真是暴殄天物。
屋内的人影忙忙碌碌,屋外天际的黄日缓缓沉到地平面以下,暮色降临了。
江知渺终于忙完,疲惫感和饥饿感同时操纵着她的身躯,瘫倒在床上那刻,她以最快的速度下单了外卖。
岛上人少。能提供外卖的店都不多,一小时后,外卖员抵达。
江知渺出门时,看到有个男人正从院子里出去,约莫是住在二楼的人,大概率是她以后的同事。
可他的背影,好熟悉。
会不会是……
她小跑着下楼,想要追上那道背影。
可等她冲出大门后,那个男人早已消失不见。
“草麦,哩里擦密。”(美女,你的炒面。)
江知渺脸上难掩失落神色,她接过外卖,仍停留在大门口。
万一那个男人回来了呢,她想看看他的正脸。
很快,她否定了这个荒谬的想法,转身上楼。
像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沦落到这个无名小岛。
没有看到那个男人的正脸,江知渺心不在焉的吃着晚饭。
忽然,她放下筷子,俯身拉开桌柜门,小心翼翼地将压在最底层的生锈铁盒取了出来,揭下盒盖。
盒内有三个牛皮纸文件袋和一本日记。
文件袋被压在盒底,里面装了些旧物件,看不到里面都有什么东西。上面放着的那本日记本,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纸张有点发黄,封皮上写着——致S■S同学。
不知道是哪个文件袋的口开了,掉落出一个生了铁锈的指南针,那是沈听肆“给”她的最后一件物品。
自高中毕业后,她再也没见过他。
高考前夕,写完最后一篇关于他的日记后,江知渺决定不再执着于他,她不再探听他的消息,不知道他去了哪所大学,也不知道他毕业后在哪工作,她只是好好地过着属于自己的,没有他的人生。
九年了,那枚指南针外壳早已生锈斑驳,她靠在床头,指尖摩挲着它的金属外壳,脑子里全是之前关于沈听肆的回忆。
窗外月色渐渐爬上枝头,江知渺困意来袭。
“穿梭时间的 画面的钟”
“从反方向 开始移动”
来电提示音响了两遍,江知渺半梦半醒之间摸到手机。
刚一接通,那边的男子语气焦急:“江医生,能麻烦你过来蓝屿海湾一趟吗?这有一头搁浅的鲸鱼。”
江知渺这才真正清醒,看了眼时间,凌晨四点半。
怪不得大家都不愿意来月牙岛,明天才是规定的报道日期,现在她就要提前上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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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蓝屿海湾时,当地海警已经围起了警戒线,救援队成员正给鲸鱼的身体浇水保持湿润度,用水清洗它的鼻孔确保呼吸畅通。
穿过人潮,身着绿色兽医工作服的江知渺展示证件后,海警便放她进入了救援区域。
乌云满布在海面上空,一道闪电划过长空,海上起风了。
正值涨潮期,一个巨浪扑面而来,瞬间将救援队成员扑向四方,没有了救援队成员的守护,那只受伤的瓜头鲸被巨浪猛地拖拽进了海水中。
危急之际,一个男人丝毫不惧巨浪的威胁,拿着救护工具眼疾手快闯入浪中,用自己的身体拦住了随浪逐流的瓜头鲸。
“快!大家一起把它抬去岸边,注意按压部位,不要造成二次伤害。”
果然是有救援经验的专业人员,不到片刻便把瓜头鲸抬离了危险区域。
在一群黑色救援服里,江知渺的绿色兽医制服格外显眼,有眼尖的人拍了下为首的,正在给瓜头鲸身上浇水的男人。
从背影看,男人的身材宽阔挺拔,宽肩窄腰,黑色制服下的肌肉线条流畅,工装裤下的腿修长。
这背影,和昨晚的男人一模一样。
一切顺利的话,我们的道路将不再交汇。
出自英雄联盟的奥恩台词。
私密马赛妈妈酱,瓦达西好像有点要死了捏。非原创,抖音热梗。
关于他的日记,我终于停笔。
出处抖音热点话题。
海洋动物救助的现实案例太少了,好多关于救助的情节都是我根据现实的新闻改编的,我本人也不是兽医专业,请勿较真。可以接受专业人士的指点,但职场线有些情节迫不得已要为感情线服务,介意可以从这弃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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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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