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天光微熹，山间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

陆星在自己十七岁生日的这天，醒得格外早。或许是因为认床，或许是因为对这片陌生土地的新奇，又或许……是因为隐约的期待——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和温书昀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尽管中间还隔着好几间房和一条走廊。

在家时，他们是隔着一堵墙的邻居，每天上学放学或许同路，但也仅此而已。那个在学校里有些疏离、被同学私下称为“木头”的温书昀，和那个会在她妈妈叫他一起吃饭时礼貌道谢的邻家男孩，形象总有些重叠又有些割裂。而这次校外调研，尤其是昨天大巴上他有力的扶持和那句罕见的调侃，让温书昀的形象在她心里变得更加生动，也让她更加确认：他对她，似乎真的有些不同。

她轻手轻脚地起床，走到农家乐的小院里，想独自享受这份静谧。

却没想到，有人比她更早。

温书昀背对着她，站在院子中央，微微仰头看着远处层叠的山峦被晨曦染上金边。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运动长裤，山风轻轻吹动他柔软的黑发。这副样子，是陆星从未见过的放松和……专注？不同于在家门口碰见时礼貌的点头，也不同于在学校里擦肩而过的淡然。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像平时在家门口那样打个招呼，温书昀却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

陆星的心跳漏了一拍，有种陌生的窘迫感，下意识解释：“我……起来透透气。” 这话在家里碰见时她从不会说。

温书昀脸上也闪过一丝意外，随即点了点头，语气比平时邻里间的寒暄似乎随意了些：“嗯，山里早晨是舒服。”

两人之间隔着几步的距离，一时无话。这种沉默，不同于在家门口碰见后各自回家的自然，也不同于在学校里不熟络的无话可说，反而带着点共同分享这片晨光的微妙默契。陆星走到石凳旁坐下，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瞥向温书昀。他没有离开，只是换了个姿势，靠在廊柱上，继续安静地看着远方。

虫鸣鸟叫，微风拂过。

“今天，”温书昀忽然开口，声音不大，打破了寂静，“你生日？”

陆星惊讶地转过头。她没跟调研小组的任何人提过。他们是邻居，他知道她生日不奇怪，奇怪的是他会在这种情境下，单独提起。

“啊……嗯。”她应了一声，十七岁，好像也没什么特别。

“生日快乐。”温书昀的声音很轻，但在这安静的清晨格外清晰。

“……谢谢。”陆星小声道谢。一句来自邻居的、意料之中的祝福，却因为地点和氛围的不同，让她心里泛起一丝不一样的涟漪。

这时，其他同学也陆续起床，院子里热闹起来。吃早饭，分组。他们依旧被分在不同小组。一整天，陆星在东村走访，忙碌却充实。偶尔休息时，她会想起清晨那个安静的院落和温书昀那句简单的祝福。这种“异地”的相处，似乎悄悄拉近了某种距离。

傍晚回来，大家聚在院子里分享见闻。陆星正听着，感觉有人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

是温书昀。他递过来一个用宽大绿叶仔细包着的东西。

“嗯？”陆星疑惑。

“路上摘的，尝尝。”他说完，就转身走开了，动作自然得仿佛只是帮她递了张纸巾。

陆星小心打开叶子，里面是一小捧红得发紫的野莓，洗得干干净净。她拿起一颗放进嘴里，酸甜可口。这感觉很奇怪，在家门口收到邻居给的果子，和在这里收到他特意带回的野莓，滋味似乎截然不同。

夜里，陆星躺在床上，回想这一天。没有蛋糕，没有聚会，只有一句清晨的祝福和一捧山间的野果。

但因为她和他都是这片陌生土地上的“熟人”，因为这短暂的“同居”生活，这些平常的小事，似乎都被赋予了特别的意义。

她看着窗外的月光，悄悄地想：这块“木头”邻居，好像……在离开了熟悉的环境后，也变得不那么“木”了。

至少，他记得在异地的清晨祝她生日快乐。

至少，他会把山里的野果带给她分享。

对于十七岁、对于才认识几个月、对于刚刚萌芽的暗恋来说，这点滴的不同，足以让这个生日，连同这次调研，都变得值得珍藏。

【农家乐小剧场·晨起】

陆星揉着眼推开院门，正撞见温书昀在井边打水。他额发微湿，袖口卷到肘间，露出清瘦手腕。

“早。”他侧身让路，水桶不经意轻碰她鞋尖。

陆星耳根一热，忽然觉得这口老井漾起的水光，比朝霞还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