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他夸她厉害

十一月上旬,气温没降低,反而较十月底有了回升。

通知的体测也如约而至。

唯一对闻溪来说好的地方,便是周末睡过了例假的前两天,周三的体育课,她已经恢复了百分之八十的活力。

体育课在倒数第二节,金灿灿的阳光打在窗户,还没下课她们心里已经忐忑。

乐露传来纸条:【待会儿仰卧起坐记得帮我多数几个!】

她不是体育废柴,但骨骼实在僵硬至极。

她回:【好,八百米记得和我一起跑。】

不提醒的话,乐露在跑道上的第一圈和打了鸡血没差别,第二圈坐在轮椅上都比她快。

【OK】

体育老师是个温和可亲的女老师,每次上课台阶后排都放满了水杯。

“闻溪,杯子给我。”

课间接热水的人多,乐露争当第一个。她保温杯里放了红糖,热水泡开后散发着淡淡的甜味。

“OK,走。”

站队按个子的高矮顺序来,女生两排男生两排,乐露和闻溪并肩站倒数,梁唯深站他们后面。

集合点了人数,再按顺序排好队,便开始室内体测项目。

量身高体重时,闻溪测到了167厘米和45.7公斤。

“天理难容,明明我们每天都吃一样的饭菜,为什么我还是166,老天对我太不公平了。”

卫浩顺嘴接道:“谁说不公平,你不是也比闻溪多长了两斤肉吗?”

“去死!”

乐露嘲笑:“梁唯深已经184了,同学,请问你长高了吗?”

卫浩破防:“滚啊!”

下来还没穿上鞋,闻溪踩着白色袜子站在五公分的垫子上,下意识看梁唯深,仍需抬起下巴。

梁唯深:“你不用长这么高。”

“……”

蹲下系鞋带,闻溪视线里多了双骨节分明的手。他的运动服是深灰色,裤脚的绳结松散。

盯着她系了个蝴蝶结,梁唯深脸上笑意明显:“别绑太死。”

卫浩和卢思思的地下恋表面上进行的还挺顺利的,除了他偶尔犯下贱,逗得人面红耳赤外,其他都很正常。

仰卧起坐要压脚,不等卢思思找人,他已经在她面前蹲下了。

乐露:“你去别的地方,别在我们旁边。”

待会儿她还要作弊的!

卫浩一眼看穿:“全班都知道你仰卧起坐起不来,闻溪就算一分钟给你数一百个,你最后的成绩也是26个。”

“靠!”

“卫浩你大爷!”

他得意:“你骂我二大爷都没用,因为我都没有。”

压在乐露腿上,闻溪笑得都要歪倒了:“省点力气,前面多做几个。”

坐垫的数量有限,女生分了两组。抱头仰躺在垫子上,乐露发现自己的位置正中老师眉心。

“梁唯深,过来帮我挡一下。”

“别让老师看见我的手。”

他在摆弄手里的计时器,一站到闻溪身边,她氧气都少了几分。

明明视线不在她身上,闻溪却紧张得不得了。

“压紧点,起不来了。”

“噢……好。”

乐露做事向来是雷声大雨点小,艰难做了十个之后,她手已经抓裤脚了。

“闻溪……拉我……”

她白皙的脸憋的通红,余光里只有梁唯深修长的腿。闻溪一手抱着她的小腿,另一只手悄悄拉她快速上下。

好不容易做到了及格线,乐露一摆手,躺倒不干了。

梁唯深:“需要帮忙吗?”

“不用。”

身下的垫子没那么软,要是他蹲在前面,闻溪想,自己可能一个都做不了。

室内项目测完,闻溪带上保温杯去室外。还好分组测得快,不然后天的体育课他们还要继续测。

一千和八百的起点不同,站在起跑线上,闻溪只看见他微微弯腰备跑的身影。

“来,听我口令!”

“三、二、一!”

要在四分半的时间里跑完八百米对闻溪而言不是什么难事,她基本上都在三分四十秒左右结束。陪着乐露跑,要拉长二十秒。

如她所料,第一圈跑完,乐露速度就缓了下来。并肩后闻溪跑得不快,拉着她匀速跑。

“没多少了,加油。”

乐露哀嚎:“我要死了……闻溪”

她不行,闻溪最后五十米也没再加速,以四分出头的成绩抵达终点。倚着花坛的边缘深呼吸,身体传来不对劲的感觉。

“喝点水,慢慢喝。”

粉色保温杯递到眼前,梁唯深的短甲就按在她贴合的名字上。

“谢谢。”

跑完还没觉得,歇了会儿喉咙里都是铁锈般的灼烧感。不敢喝太多,闻溪润了润唇瓣。

“到几号了?”

梁唯深:“帮你说过了。”

松了口气,闻溪身体一软就要坐下来,被他即使捞住手臂。

两个人都穿的短袖校服,肌肤相贴的滚烫瞬间遍布全身。闻溪抬眼,捕捉到他转瞬之间的无措。

“先别坐,深呼吸缓缓。”

闻溪脸色苍白,梁唯深拿过杯子打开,让她再喝点水。

“别着急。”

温水入喉,闻溪感觉发丝里都有热气:“不要了,我好热。”

拧上盖子,梁唯深从校服外套里拿了两张纸出来。

“扶你回教室。”

这会儿已经下了课,操场上人不少。闻溪也没到要他搀扶的地步,一步一个楼梯,慢慢回了教室。

不等梁唯深进去,闻溪已经撑不住趴到了桌上。小腹隐隐作痛,她的例假估计又要再缠两天了。

“闻溪,坐到里面去。”

这节地理课,老师好说话。

“不用。”

梁唯深灌了瓶热水回来,塑料瓶身微微变形。

“坐到里面去睡,这节课我有事,中途要出来。”

双眼皮沉重,闻溪睁开眼坐到了他的位置上,困意散了一半。

“水。”

意料之外的善意差点烫红了她的眼眶,忍住喉咙的酸涩,闻溪压着声音说了句谢谢。

矿泉水瓶隔着衣服贴在小腹上,暖意透过皮肤渗进她心底。

地理课本翻到指定那一页,闻溪手臂压着书,下巴埋进手肘里。眼皮一抬,边看见了冒着热气的保温杯。

喝了一半的水,被他补满了。

重新装满后的水没有原来甜了,闻溪还是闻到了。

“梁唯深。”

“谢谢。”

不管是同桌还是朋友,他对她越好,闻溪心里的喜欢就藏得越深。

他没看她:“这么能忍,挺厉害的。”

“当你是夸我了。”

梁唯深:“本来就是夸你。”

在课上光明正大睡觉闻溪还做不到,而且还是趴在他的位置上。

笔盒是黑色的,教材在手边摆放整整齐齐。她的书用久了边缘难免有些磨损,但是梁唯深的完全没有。

谈不上新,但基本不坏。

如果梁唯深随便翻几本她的书,就会发现每一本书的左上角,都有他名字的缩写。

为了不那么明显,“lws”三个字母混迹在很多角落。

“下午还去书店?”

蓝色的笔标记出一小块气候特异的地方,闻溪回他:“不去了。”

几秒后,又追问:“你呢?”

他去不去按理说和她没关系,闻溪只想知道,她不去,有没有对他产生一点影响。

不用太多,一点点就够了。

梁唯深:“看情况,不确定。”

算有。

更多是没有。

下午放学,闻溪收了东西直接去公交站等车。晒了一天阳光的地面干热,吹在脸上的风温热。

隔着一条街的距离,梁唯深在她对面等红灯。同她对视片刻,挑眉移开。

“闻溪。”

上次同父亲冯行启见面是去年还是今年?闻溪确实忘了。以致于听见这句陌生的呼喊,下意识以为自己听错了。

“闻溪。”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马路边,车窗降下,闻溪看了一副陌生多余熟悉的面孔。

“上车。”

他作为父亲有探望的权利,只是闻溪意外他会找到学校来。

隔着斑马线,梁唯深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直到闻溪主动拉开车门上车,他记下了车牌号。

车内,空调温度低,吹得闻溪鸡皮疙瘩泛起。

“这么久不见,爸爸都不喊了?”

结婚早,冯行启年纪也不大。四十多岁身材保持良好的中年男人,眉眼间也是生意场上的锋利。

“爸爸。”

如果他尽到做父亲的责任,闻溪想她应该是幸福的,而不是现在坐如针毡。

冯行启笑问:“这个学期感觉怎么样?成绩有没有掉下来。”

“挺好的,没有。”

一问一答,一板一眼。

闻溪很反感,既然不想要她,除了打钱外她不认为他们之间有什么可聊的。

“今天来接你是想介绍个人给你认识,你阿姨家里那个大你几岁的哥哥回来实习了。重点大学的在校高材生,知道你要高考了很热情,说见个面帮你看看成绩。”

这些事情她自己会做决定。

车厢里滴滴的声音不间断,闻溪才发现自己忘了系安全带。

“离高考还早。”

冯行启:“七八个月的时间也不早了,能抓一分是一分,你妈平时工作忙不管你,怎么着我也得为你考虑。”

考虑?

他一个月赚着她两三年的生活费,却依旧只愿意给她一千块。闻溪冷笑了一声,笑自己可悲,也笑男人绝情。

直到下车前,闻溪都没再理他。

饭店是冯行启朋友开的,嘱咐过留个包间,二人一前一后进去,桌上摆了三副碗筷。

“想吃什么自己点,会喝酒吗?你叔叔自酿的葡萄酒不错。度数低,喝着跟果汁没区别。”

迅速点了六个菜,闻溪问:“酒贵吗?”

以为她想给自己省钱,冯行启心里还有些欣慰:“不贵。”

“那不要了。”

霎时间没反应过来,冯行启转过弯来,闻溪又在最贵的饭后甜点上打了个勾,递给服务员。

他大笑两声:“好,最贵的葡萄酒再来两瓶。”

热茶在手里转了两圈,闻溪尝了口,她品不来茶,只觉味重。

冯行启坐下便开始谈生意,几个电话结束,闻溪手里的卷子已经写完了四分之一。

“字挺漂亮。”

“谢谢。”

客气且疏离。

人还没来,服务员先上了两盘碎嘴小食。

冯行启推给她:“吃点东西,出了学校适当放松。”

“谢谢,我不吃花生。”

终归是对她有亏欠,闻溪在眼前使些小性子,冯行启突然有了和她做父女的真实感。

和现任妻子结婚后冯行启如愿以偿得了个儿子,现在儿子上了初中不需要再日日管教,闲时对闻溪的愧疚,反复翻涌。

“爸爸叫人换一盘。”

闻溪低眉:“不用了。”

她埋头写公式计算,冯行启拉了下椅子,凑在她身边看着。

“小时候练过字?”

“没有。”

最后两个选择题本就偏难,他一直在耳边絮絮叨叨说话,扰乱了闻溪脑子里的做题思路。

随手勾了个答案,她耐心渐失。

“人还来不来?”

话音刚落,包厢门被推开。

“抱歉,路上堵车了。”

冯行启现任妻子徐英结过婚,徐野父亲入赘后英年早逝,他也随母亲姓。

眼前的男生比她大四岁,白衬衣灰裤子带了个眼镜,一副斯文相。个子比梁唯深要高一些。

徐野自来熟:“这就是闻溪?”

“对。”

他主动坐到人旁边:“我算你半个哥,徐野。”

与冯行启相关的人,闻溪总是不自觉在身上竖起道道尖刺。

“我可不算你半个妹。”

徐野没同她逞口舌之快,笑着夸了句有性格。

他进来后服务员跟着上了菜,六个菜,不见一素。

“这么硬。”

闻溪撕开碗筷包装:“软菜留给你点。”

徐野目光投向冯行启:“冯叔,你今天钱带够了吗?”

“管够。”

挨了几根闻溪的尖刺,他心情还不错:“想吃什么点什么,不够再加。”

添了几道素菜,闻溪舀了几勺地三鲜的汤汁,就着红烧肉吃拌好的米饭。只有她在正儿八经吃饭。

冯行启:“学校食堂不好吃?”

“还行。”

她刚才写的卷子还没收进书包里,被徐野拿着看了起来。简单的步骤闻溪都随便画了几笔在题目上,干脆利落。

“文科生?”

闻溪没理他,卷面上就写着文科数学。

徐野:“脑子挺灵光,没一个错的。”

是吗?

她刚才随手勾的一个又对了?

他抽的电子烟没什么味道,薄薄的一层烟雾在冯行启的来电铃声中弥漫。

“你们先聊,我出去接个电话。”

一碗饭快见底,闻溪没管他,给自己夹了两块排骨。

徐野关了烟:“说说吧,想考哪所大学?”

“你要保送我?”

“跟着我学三个月,应该没毛病。”

“不了。”闻溪好奇的是:“你一个月有多少生活费?”

“五千。”

“你呢?”

她又加了一勺米饭:“你的五分之一。”

徐野笑了下:“我该怎么说?批判他无情还是同情你可怜?”

刚才是地三鲜的汤汁,这碗闻溪换了个青椒肉沫拌饭。

“不用怎么说,等他进来帮个忙,行吗?”

徐野:“什么忙?我可不白帮。”

“不白帮,我要是长了生活费,实习结束请你吃饭。”

“行啊。”

冯行启这通电话是徐英打来的,问他什么时候回去。以应酬为借口搪塞过去,他便回了包厢。

闻溪已经吃了饭,但是桌上的菜看着还和没动过一样。

“喝点酒吗?”

徐野点头:“要一杯。”

闻溪拒绝:“我未成年。”

“喝一口不影响长大。”

考虑她晚上回家还要学习,冯行启只给她倒了杯果汁。做题时的闻溪收敛了大部分锋芒,侧脸看着和他年轻那会儿极为相似。

几杯酒下去,闻溪也停了笔。

舌尖甜涩,徐野顺势追问:“除了数学,学习上有没有其他困难?”

闻溪没抬眼,说出预设的答案。

“除了没钱之外,其他都好。夏天能晒太阳,冬天能喝西北风,总体而言还算过得去。”

话是有心这么说的。

“这么可怜。”徐野问:“要不我每个月给你匀点?”

这么一唱一和的,冯行启要是再听不出在点他,真的是四十多年白活了。

他笑笑:“你妈不管你?”

闻溪抬眼:“我妈管不管我影响你管我吗?”

“不影响。”

冯行启:“以后每个月生活费给你涨一倍。”

两千块。

徐野点点下巴:“我再给你匀一千,三千应该够你吃饭了。”

闻溪同意:“行。”

冯行启服输:“每月三千,现在就给你打到卡上。”

妻子这大儿子和他关系看着不错,但他始终不是亲生的父亲。而他又是徐英心头的一块肉,他两面为难。

真要让徐野给了闻溪这一千块,徐英回家还不得撕了他的脸。

老旧的手机屏幕一亮,传来冯行启转账成功的消息。解锁,闻溪在屏幕上敲了几个字,递给徐野。

【谢谢。】

半天就敲了这两字出来?

徐野拿她的回:【实习一月份结束。】

说好的饭,闻溪自然不会食言。

【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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