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书之前,闻溪先把悲伤的乐露哄好。十分钟过去,梁唯深旁边已经空了出来。
他的同桌就是卫浩,好巧不巧,换过来之后,卢思思就坐在卫浩前面。梳着温柔的马尾辫,一板一眼和他吵架。
闻溪不担心乐露和卫浩坐一起会产生矛盾,因为他们高一是一个班的,而且还住一个小区,关系融洽。
她比较担心自己。
情愫在心底肆意生长的过程太快,让她始料未及。
读书时期为了预防近视,座位每个周都要换一次。她在三组的倒三,他在四组的倒二。挺好,后面位置宽,不用起来让。
“闻溪,这个小熊的笔留给我,上面有你的名字。”
她从笔袋里拿出来:“给。”
乐露悲泣:“我会想你的。”
卫浩无语:“拜托,就算闻溪换过去你扭头就能看见了,两米的距离都没有。”他挑眉:“我还舍不得我们梁唯深呢,一米八几大帅哥,夏天都是香香的。”
“呕……变态!”
闻溪东西多,站在过道里理了十几分钟才把书、卷子和零零碎碎的东西搬过来。
原来和卫浩做同桌,桌面都是干干净净的,十几本书垒砌也是为了睡觉。闻溪过来后,桌上多了纸巾、水杯、笔盒、五颜六色的记号笔、还有她做满标记的笔记本……东西虽多,井然有序。
长腿抵着墙,梁唯深又把自己往里挪了一点。
落座时,闻溪还有不真实的感觉。
她换同桌了。
梁唯深就在手边,二十公分的距离。
今天的连堂课好上,换了位置之后,第二节英语课出奇的安静。闻溪捧着脸翻开书,丸子头勾勒出饱满的后脑勺。
平时她一节课要学句子分析语法顺便记单词,今天这节课走了神,老郭停止讲课后,她居然只画了几个重点出来。
下课铃刚响,乐露便回头叫她。
“闻溪,走!”
她放下笔:“来了。”
身侧的座位空下来,梁唯深狠狠舒了口气放松身体。这种感觉太奇怪了,认识又陌生的局促,空气里蔓延着无边无际的尴尬,让他在课堂上大气都不敢出。
余光里,闻溪桌上已经学过一遍的课本满满都是笔记,字迹不算娟秀,笔锋十分有力。刚才郭老头说的重点,她又拿红色的笔记了下来。不像他的,一直黑笔从头画到尾。
耳边响起口哨声,梁唯深抬头。
卫浩:“中午去哪儿吃?”
宁京二中除了高升学率之外,最大的诱惑力就是管理没那么严格,学校对于校外赚钱养家的商贩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出大问题,基本上不会过问。
“外面。”
“又吃炒饭?”
后门小吃街上有个湖南人开的小餐馆,炒的饭又香又辣,出去十次,梁唯深有八次都是吃那个。
“嗯。”
课间十分钟,剩下两分钟时闻溪才和乐露牵着手回来。入座前的不经意对视,从心的笑变成了客气和礼貌。
两节语文课结束后,中午放学时间。二中住校的人不多,后门那条路上都是人。
“梁唯深!”
“你们去吃什么?”
卫浩:“当然是吃香喝辣。”
乐露一语道破:“有你俩支持,老板今年估计都买房了。”
梁唯深:“去年就买了。”
“我去!”
“这你都知道?”
卫浩:“我们还知道老板去年结的婚,今年都干上夫妻档了。”
乐露啧啧两声:“毕业了我也要揽下这条街。”
“咋了,你有仇人杀不死啊?还要开饭店下毒。”
闻溪扬唇:“那你可要小心了。“
“哥们儿命大着呢,你们去吃啥?一起?”
乐露拒绝:”不了,我们要先去逛文具店。“
“行,走了。”
手挽着走在他们前面,两个人书包都是一样的,只是拉链的挂件不同。闻溪挂了个兔子,乐露挂着一串明星周边。
卫浩:“她们俩从后面看简直一模一样。”
白色校服T恤,蓝色裤子,都是167的身高,瘦瘦的。
梁唯深扫了两眼:“区别不大。”
但是很明显。
闻溪走路的背挺拔,显得脖颈白皙修长。乐露稍微跳脱一些,一路都在打招呼,高马尾晃晃悠悠的。
梁唯深高二整年都和闻溪没什么交集,最大的接触只有她作为历史课代表收作业的时候,递作业给她,可以说对她整个人都是完全陌生的。
开学坐了两天,两个人一句话没说。为了方便进出,他朝里坐闻溪往外挪,留着他能进出的位置。
他们没住校,但是闻溪每天都来得很早。七点多到学校先喝一杯热水,然后找个角落安安静静背书。直到早读前的十分钟,梁唯深才会看见她回来。
周三的早读是英语,梁唯深后背抵着椅子默念单词。突然,课本上多了两个包子,砸得他和闻溪同时抬头。
卫浩嘴里塞满,乐道:“深哥,早餐。”
他们早上总是起不来吃早餐,后面就带习惯了。
香味蹿到鼻息,梁唯深收到抽屉里,无声让他滚。
“闻溪,sorry!”
她划掉写错的单词:“没事。”
默写完一篇英语作文,再把早上背的单词写了几遍,记下今天要突破的长难句,闻溪在早读期间就把一天的计划安排好
铃声响,梁唯深习惯性拿出早餐。闻到味后,又默默放了回去。在抽屉里还没觉得味道大,拿出来一股子韭菜味。
他多少有点偶像包袱,下不去口。
以为自己在他不方便吃早餐,闻溪拿着剩下一半水的水杯起身,接满一杯后,和卢思思聊到打铃才回座位。
周一到周五,都是这样。
两个人没说一句话,甚至没有一个眼神交流。
周五下午放学,闻溪和乐露一起值日,因为坐得近,他们几个都是一组。
“今天阿姨有催你回家吗?”
“没有。”闻溪擦着黑板:“上学时还好,放假看得紧。”
乐露:“那今天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
“今天不行,她接了个临时的活,要回去做饭等她回来。”
“辛苦。”
闻溪笑笑:“还好,垃圾给我吧,待会顺路扔。”
“不用,让他俩扔,下次换我们。”
梁唯深路过:“放着吧,卫浩会扔。”
猜拳输掉的卫浩长叹一口气。
乐露放下:“那交给你们了,我和闻溪等会先走了,要不然天黑了。”
“夏天哪有那么快天黑。”
“我说有就有。”
放好劳动工具,闻溪回位置上收拾东西。梁唯深书包敞开着,里面放了两本书和几套卷子。
快速收拾好,闻溪拿上包转身,他刚好从讲台上下来。礼貌微笑一下,她绕道而行。
走到主干道上,乐露和她分开去坐地铁。
闻溪对这座城市其实并不熟悉,考上高中之后,母亲闻会才带着她从小县城来宁京定居。租在老城区的两室一厅,阴暗的过道里看见几缕阳光,都是她的幸运。
摇了四十多分钟的公交到小区门口,闻溪摘下耳机放进书包里。她和母亲住在侧面的楼里,老小区没有电梯,她爬上五楼,拿出钥匙开门。
两居室的房子也很小,客厅放了张圆餐桌后,只剩下走路的地方。柜子上的电视盖了张碎花布,但住进来就没放过,不知道坏了多少年,房东也不让修。
倒是木沙发旁边落了灰的收音机,闻会每天都要听。
换了身衣服,闻溪进厨房。
冰箱里有鸡蛋和蔬菜,还有冻了许久的肉。她绑起头发,开始熟练做起饭。
晚上八点,木门发出声响。
闻溪探出头:“妈。”
她出生那年,闻会才二十一岁。现在不到四十的年纪,她的脸上写满疲惫。
“饭做好了吗?”
“做好了。”
进厨房,闻溪把保着温的电拔掉,端出饭菜,又把筷子递到她手里。
闻会坐下:“行了,回房间写作业去。”
回房间,闻溪关上门。几分钟后,外面传来收音机的声音,她自觉带上耳机,打开乐露送的小风扇,写新的试卷。
这样的周末她从小过到大。
新的一周,为了方便,他们统一在周五下午换位置,所以这周,闻溪和梁唯深坐到了最后一排。
一大早,老郭就来宣布,如果月底月考的成绩不理想,就要每天给他们安排学习任务。引起众怒之后,他就挎着包迈着小碎步跑掉了。
乐露转头:“溪,卷子!”
周末每一门都发了试卷,周一早读课就是她抄卷子的时候。才递给她,卫浩也跟着转头。
“深哥,卷子!”
梁唯深睁开疲惫的眼睛:“抄她的。”
“行,你睡。”
昨晚卫浩拉着他打游戏到后半夜,现在也不敢造次了。
闻溪抬眼:“我有些不一定对。”
乐露:“没事,全对的我们也不抄。”
“……”
有种跑完八百米后的无力感。
许是周末作业多的关系,周一早上的早读声音十分微弱,后排三分之二的同学都在埋头苦干。
郭天是个精老头,去食堂吃完早饭后,挎着包悄悄溜到了后门口,垫着脚看早读盛况。
余光有个黑影在动,闻溪食指弯曲,轻轻敲了敲桌子。
梁唯深睁开眼睛。
他语文课本翻开放在桌上,书面除了几个注释外干干净净。抱臂而眠,看着到有几分认真背书的模样。
视线里,闻溪一手敲着太阳穴一手写古诗词,搞得他有点不确定,刚才是不小心碰到的桌子,还是提醒他老郭来了。
反正是再无睡意。
周一距离周五最远,课也最难上。第四节课是老郭的英语,闻溪认真低头看着周报上的阅读理解,他忽然敲了敲桌子。
她抬头,疑惑看他。
梁唯深挑眉,下巴示意乐露的方向,她要给她递小纸条,在挤眉弄眼。
闻溪接过,打开看了看之后,提笔给她回。
虽然坐在最后靠窗的位置,但是窗帘没事是不允许放下的。快到中午的太阳渐渐晒了起来,梁唯深手背上打了道太阳光进来。
璀璨,像她刚才转过头来的眼睛。
纸条回过去。乐露回头比了个“OK”的手势,闻溪也回了一个。
宁京二中一共有四个食堂,一个老师的三个学生的。一食堂距离高三楼近,下课后,乐露靠着闻溪往食堂走。
卫浩好奇:“你们俩上课写什么呢?”
“秘密。”
其实就是她问闻溪,下课去哪里吃饭。
乐露问他:“你们改邪归正吃食堂了?”
梁唯深:“我们不吃食堂,吃饭。”
“……好冷”
眼看人越来越多,乐露催他们:“你们俩快去占位置,不然等会儿要蹲地上吃了。”
闻溪有时候真的觉得,在学校吃午饭比高考还要难。好不容易打到饭,还要越过长长的人群端到位置上,实在是要命。
作为文科班里被一致认为长得最帅的男生,梁唯深入座不久,对面放了包的座位也不断有女孩过来问有没有人。
乐露坐下:“帅哥,请问这里有人吗?”
卫浩:“有了,请你起来。”
“鸡腿哪儿来的?我们怎么没有?”
梁唯深:“最右边的窗口,你现在过去应该赶不上了。”
“我去看看!”
乐露一走,三个人的午饭就安静了下来。卫浩低头专心干饭,梁唯深垂眸把菜里的花椒挑到一边。
他看着做什么事都很认真,身上却又散发着漫不经心的随意。
“心碎,鸡腿真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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