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津城很少有晴天的时候。

蒙蒙雨丝接连织就成一张密网笼罩着整个津城，一阵凉风穿过纱窗，冻的被窝里的温凝不禁瑟缩一下。

她侧过身在闹钟响的前一秒按了静音。

清凉的薄荷味在口中弥漫，温凝口中含着牙刷踱步走向冰箱，毫无疑问，里面什么也没有。

才刚七点，医院里已经有不少人了。

“温医生。”

听到喊声，温凝转过头：“怎么了？”

“前台有您的东西，五分钟前到的。”

‘我买什么东西了吗？'温凝思索几秒：“好，我这就去拿。”

那是一个朱红色的保温袋，上面除了“御食膳”几个大字之外连个单子都没有。

温凝拎到面前还能感受到热气。

正疑惑着是谁送的时，她口袋里的手机响起铃声。

屏幕上的号码很眼熟，温凝刚要开口却被对面的人抢先喊了名字：“温凝？”

到口的话抑制在喉，温凝再三确认才慌忙回应：“嗯嗯，是我。”

手机紧贴在耳侧，伴随着沈晏迟的一声轻笑她感到有一股电流席卷全身震得她的耳朵麻麻的：“早餐收到了吗？”

温凝回过神来：“收到了，是你订的吗？”

“是，别忘了趁热吃。”

疑惑的问题得到解答，温凝语调不觉变得轻快：“好，谢谢。”

里面的东西还真不少，温凝一边往外拿一边呢喃：“银耳粥，小笼包，豆沙包，蛋黄包…”但好在每一份的量都不算大。

银耳炖的很软烂几乎是入口即化，甜意顺着舌尖蔓延开来，红枣味覆盖了整个口腔。

温凝收拾好又给它们拍了照，指尖在置顶联系人那徘徊，最终还是发了过去:

【谢谢款待，很好吃。】

沈晏迟几乎是秒回，【不客气，不喜欢小笼包？】

温凝看着屏幕，其实她平常都是不吃早饭的，更别提是这种比较油腻的食物了 。

【不是，只是吃不下了。】

【好，下回给你少点些。】

温凝觉得自己可以纠正一下从高中开始就养成的不吃早饭的坏习惯了。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可以见面聊一下接下来的事情。】

“在想什么？”

沈晏迟下午忙完后提前了一个小时来到她单位楼下，在等的期间还处理了一个视频会议。

外面还在下雨，他看见温凝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看着地面像是在想什么。

印象里，她好像一直都是这样，不管做什么都很专注。

沈晏迟撑着一把黑伞站在她面前替她挡去那些细细的雨丝。

“没什么。”温凝抬头看向他。

地面上的积水倒映出二人并肩而行的身影。

温凝偏头看向他被雨水打湿的肩头，她握住伞柄略微向左偏了偏。

沈晏迟不语只是悄悄缩短了二人的距离。

黑色路虎停在路边，沈晏迟递给她纸巾：“擦擦？”

“好”，温凝抬眸却蓦然怔住。

视线里是脱了大衣的沈晏迟。

白色衬衫的扣子不知何时被他解开两颗,只是微微一垂眼，温凝就能看到他裸露在外的冷白皮肤以及隐匿在领口下微微凸起的锁骨…

温凝不觉放慢了呼吸，目光慌乱地移向外面的后视镜，南无红晕顺着脖颈攀至耳后。

“安全带。”沈晏迟喉结一滚，低声提醒她。

伴着“咔哒”一声，那种无形的压迫感也随之远去，只剩下残留在空气中的淡淡茉莉花香。

许是车里的空调温度太高，温凝感到有些燥热，她拽了拽打底衫的领口试图呼吸新鲜空气。

“下午出来的急，文件还在家里，介不介意跟我回去一趟？”

沈晏迟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在调节车内温度。

温凝点点头：“没事，可以的。”

街上的车和人在逐渐减少，视野逐渐变得空旷，这一块儿是私人别墅，她每天都是三点一线，很少涉足其它地方。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温凝还是被眼前的场面惊了一下。

大理石地面纹理自然而流畅，风格是以米白色为基调，于温凝而言看起来很舒服。

沈晏迟曲身从鞋柜中拿出一双拖鞋放到她面前：“你先试试，不合适再换。”

温凝换上后往屋里走去：“不用，很合适。”

“好”，沈晏迟给她拿来一杯温水，“我先去拿文件。”

温凝看着他上了二楼的阶梯后才坐下，皮革制的沙发很软，温凝倚在抱枕上，不觉有些疲倦，眼皮开始止不住地打架。

像是有什么在拨弄她的发梢。

温凝皱了皱眉，她被细微的痒意弄醒了,她睁眼看到身上多了个棕色的羊毛毯以及坐在自己正对面半捂着嘴的沈晏迟。

“不好意思啊”，她略有些歉意地开口，‘明明是我提出今晚见面的，怎么还睡着了。'

沈晏迟来回摆弄着手底下的那几张纸：“没事，你要想洗脸的话，洗手间在你右手边。”

温凝确实想洗把脸，她顺着沈晏迟手指的方向走去。

梳妆台上一尘不染，化妆品和洗漱用品却是一应俱全：“他…好像很懂这些。”

一把凉水被扑倒脸上，温凝试图让自己清醒些。

客厅内，沈晏迟将几张纸和一支笔递到她面前：“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

温凝接过，协约内容很多涵盖各个方面，但几乎只用一句话就能概括，‘婚内所有财产归甲方温凝所有，乙方沈晏迟如有任何不忠行为，将净身出户…这怎么看我都是那个占了便宜的人…’

温凝不可置信地看了三遍，最终更加坚定了她的结论。

“有什么问题吗？”沈晏迟问她。

“这个协约对你来说是不是有些不合理？”温凝放下笔反问道。

沈晏迟不以为意：“只是为了让你更加放心，而且你也有要履行的义务。”

他指着最后一张纸上唯一一句关于温凝的话，“甲方温凝要适时配合乙方沈晏迟履行夫妻义务”回她。

“比如？”

沈晏迟愣了下，他轻咳一声：“以后有些场合需要你出面。”

温凝还在等着下文，却不见面前的人再次开口，她只能作罢：“好。”

一页纸签完，明明应该是自己庆幸可不知为何，温凝隐隐觉得对面的人仿佛松了口气。

时针指到八，温凝觉得时间有些晚了：“还有其他我需要准备的吗？”

“身份证，户口本。”

“要这个做什…”温凝反应过来是要干什么了。

微妙的神情被沈晏迟尽收眼底，他抿了下唇：“这个不着急，吃晚饭了吗？”

温凝的手不断捏着斜挎包的带子：“在医院吃过了。”

“好，那我送你回家？”

“嗯。”

温凝前脚刚迈出大门却又被身后的人握住了手腕：“等等。”

掌心的温度仿佛透过布料覆盖住她整片肌肤：“怎么了？”

沈晏迟轻拉过温凝到他身侧，房门被关上：“录个指纹。”稀松平常的语气。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两人靠的很近，在外人看来无异于一个半环抱的姿势。

温凝的拇指上覆盖着他的，重复了三次才传来提示音：“录入成功。”

沈晏迟下压了下把手，门被打开，他看向一旁发呆的温凝开口道：“以后进出会方便点。”

“嗯。”温凝活动了下手腕，‘原来是这样。’

沈晏迟看着温凝上楼后又将车停在了楼影中。

车窗缓缓向下，衬衫的袖子被挽上去露出一截劲瘦有力的小臂，晚风吹过连着遮挡圆月的乌云也一并被带走，月亮倾洒下些许光亮，落在他骨节分明的手上，手指间的富春山居还燃着微弱的火光。

车内一片昏暗，只有手机屏幕还在亮着，沈晏迟打开备忘录在上面记着什么。

他脑海中回忆着刚刚温凝的小反应，鼻腔中溢出一声轻笑。

香烟的茶香和木质气息快把身上的茉莉花味掩盖了，沈晏迟按灭烟后驶离小区。

车停在了私人公寓，车窗下降，沈晏迟连眼神都没分给对方一下，只是淡淡开口：“上车。”副驾驶要被打开他才又平静提醒，“坐后面去。”

沈凌熙轻“啧”了一声，乌黑的帽檐下是她不耐烦的神情：“你怎么事儿这么多。”

沈晏迟冷笑道：“我可不想再跟你出现在热搜头条上。”

“切，你以为我乐意啊。”沈凌熙翘着二郎腿坐在后面，全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只有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眸在表示着她现在的不满：“你这么着急注册微博干什么，这么一弄不就都知道你是我哥了。”

“你以为宋清河不知道么？”被戳破心事的沈凌熙在心里把她哥骂了千百回了。

“而且我必须澄清。”沈晏迟想起刚到餐厅时眼前一闪而过的温凝手机上的微博热搜和她略有试探性的眼神。

“为什么？”沈凌熙有点好奇。

沈晏迟看了身旁空荡荡的副驾驶一眼，心不在焉地回道：“维护公司形象。”

“切，爸妈催你结婚的事怎么办？”毕竟是亲哥，沈凌熙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关心一下她哥的终身大事的。

“不着急。”

“还不急？”沈凌熙还在说着话，驾驶座上的人已经没有心思听了。

签完协约，就是要领结婚证了，沈晏迟觉得自己不能急，要是把人吓跑了才是真的前功尽弃了。

“这是什么？”沈凌熙手里拿着一个小册子问他。

沈晏迟看到了上面的图标记起来是温凝医院的，“给我吧，明天我去给人送过去。”

沈凌熙看着看着愈发觉得“津城仁和医院”这个名称格外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