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澜看着面前这些笔,失语片刻,接着动作缓慢、神情带着一丝怔愣地把落在腿上的笔放了回去。
“谢谢,我只需要一支就好。”
谢悬君偏过头,不敢对上傅云澜的双眼,“你可以多挑几支,我用不完。”
傅云澜微微拨开堆在一起的笔,感到出乎意料。他习惯用极简风格的,比如透明笔杆、黑色胶套和笔盖的那种经典款。
而面前这些笔看上去眼花缭乱,细看又会发现每一支颜值都很高。像是去了很多家店,在非常用心挑选之下才会达到的效果。
傅云澜花了些时间挑了三支下来,把剩下那些有些乱的笔调整好,又安照原来的样子把袋子折起。
“谢谢。多少钱?我买下来。”
因为考虑到傅云澜可能要挑上一会,谢悬君去后面的桌子去看别人写下的留言了,听到傅云澜要买,谢悬君下意识说:“不用,我很多,送给你吧。”
傅云澜平静地回他,“你应该攒了很久了。”
他仔细挑笔的时候才发现有很多笔是一套的。按动、中性、走珠,颜值都非常非常高,看得出来主人审美很好,连一贯不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的傅云澜都忍不住左右为难。
谢悬君神色微动,惊讶傅云澜的细心。
“是攒了很久。”谢悬君轻轻的笑了,目光落在了桌上已经被傅云澜收好的笔,“麻烦你收拾了,不过不用太在意这些,我之前经常找你问题目也很打扰你的时间,就当礼物吧。”
傅云澜收下了,半晌,他说:“好。”
声音静下来了,纸袋也已经被谢悬君拿走,他临走前朝傅云澜留下一个很温柔的笑,弧度很浅,不刻意。
傅云澜摩挲着笔杆,薄冷的眼帘微垂,眸底神色被模糊遮去,平添几分沉静。
谢悬君没有继续待下去,这会的功夫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直到他走出门,离平时放学的时间也只剩二三十分钟。
傅云澜是过来学习的,谢悬君不想打扰他,拿完东西就离开了。
不过他走在下楼的时候来了灵感,这栋楼里面没有翻过新,没有教室宿舍好看。水泥的阶梯和生锈的圆管扶手,白色墙壁略有起皮,露出里面深色的墙体。
谢悬君将这些都拍了下来,达到了他想要的那种“无人之境”的感觉。
继续走了一段路,谢悬君拍到了很多之前没有留意的地方,在往回走的时候把相机收好放进了背包里,在路过教学楼的时候把包放进了教室,拿了饭卡去吃饭。
路上遇见了王立,他正和朋友聊天,看到谢悬君欢快地跟他打了招呼,然后说:“快去兄弟,食堂今天有好吃的,再慢点就没有啦。”
谢悬君点头:“知道了,谢谢。”
然后就收到了一个同样欢快的招手,谢悬君失笑,然后继续走过去。
十几分钟后,他吃到了王立口中的好吃的,番茄牛腩还有小炒鸡,以及一些素菜,确实味道不错。
谢悬君解决完晚餐去了教室,里面人比较少,他背书会有些声音,怕打扰到别人,谢悬君就拿单词书去走廊背单词。
离上课还有四十分钟,时间很充足。
谢悬君背了一半,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刚落下的瞬间他就朝那道声音的来源望去,视线停在了那人身上。
傅云澜表情很平和,但眉目间的距离感并没有因此减少。
他这次戴了眼镜,时不时有风吹过,露出少年精致清冷的眉眼。他手上拿了几支笔,正安静看着谢悬君。
“我不知道价格多少,就去学校挑了几支我认为很好看的。”
谢悬君的第一感觉不是难过对方的客套,他第一次听见傅云澜说这么长的话,一时忘了反应,然后见他笑道:“傅同学,谢谢,我很喜欢。”
手中的笔很快被对方接了过去,触感瞬间被抽离,谢悬君没有与傅云澜产生任何一点皮肤接触,很有边界,没有因为喜欢对方而刻意去触碰。
傅云澜第一次给别人挑东西,学校的东西比较便宜,谢悬君的那些笔一看就很有质感,价格恐怕便宜不到哪去,所以他多挑了一些。
谢悬君手中一把笔,笑意轻浅,眼底藏着细微的愉快。他抽出四支还给傅云澜:“多了,你拿回去吧。”
傅云澜看得最多的都是谢悬君的侧脸,正脸对着他的时候要么没注意,要么因为没戴眼镜看不清。
他现在才发现面前这个相处起来很温和认真的男生长了一张得天独厚的脸。
谢悬君的眉眼生得实在是大气美丽,鼻梁高挺,唇不薄而盈润,色泽鲜亮,是一张非常独特非常好看的美人脸。
但更为出挑的是他身上那股气质。
面前的人手捧着一本很普通的单词本,却让人平白觉得他在看什么世界名著。略长的发偶尔扫到黑白校服的领子,有着很难用言语去形容的氛围。
像恬静的、温柔的、凝滞的,仿佛被老式留声机熏陶和沉淀下来造就的复古感。
很少有人会有这种独特的气质,会让人忍不住想到荒郊里泛着磷光的湖泊,还有中世纪的贵族古堡里一幅隐秘、高贵的油画,实在抓人心弦。
傅云澜第一次因为一个人的美貌被冲击,他这个人不看脸,对美丑也没什么概念,如今谢悬君给他留下了一个很深刻的印象。
“请你收下。”
谢悬君闻言,不做过多推托,他从口袋摸出些东西,语气含了丝笑意:“那么,你伸下手可以吗?”
傅云澜照做,然后手心里就躺了一小堆糖果。
白色磨砂糖衣,按颜色来看,口味应该有好几种。
对方像是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但却十分认真地重复了傅云澜的那句话:“也请你收下。”
傅云澜在那一刻有些怔,他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拒绝,慢慢放进了口袋里,留下一句“谢谢”匆匆离开。
而在傅云澜走过的那瞬间,谢悬君如释重负,耳朵通红,捧着单词书的手微微颤抖,脑子里一片浆糊,心跳得比在公交车上那次还要疯狂。
谢悬君转过身,看向了栏杆下面的时不时走过的学生,然后闭眼背了好几遍单词短语,直到铃声响起才缓过来。
傅云澜回到位置后,下意识回了一下头,因为角度的原因,他只看见了门口的一小块地方,并没有看见傅云澜的身影。
谢悬君只垂了垂眸,抬脚走进了自己的教室。
而另一边,傅云澜手心里还捏在那小把糖,坐回自己的位置后,只将它们放进了桌洞里,便开始写起了资料。
几分钟后。
傅云澜放下了笔,从桌洞里拿了一颗蓝色的拆开,放进了嘴里。
蓝莓味充满了整个口腔,清甜又浓郁,和普通的糖有一些差别,没有工业糖精的味道,很特殊。
傅云澜安静咬完这颗糖果,讲那一小把糖放进了口袋,垂下眼继续学习。
晚修结束后,谢悬君留在教室收了个尾,全部完成后才回了寝室。
室友还没回来,谢悬君把下午傅云澜送的八支笔排好用相机拍了照。
这八支有两支纯色,还有三支极简风格的按动笔,以及三支胶管笔(一次性笔)和两只敦煌彩绘风格的走珠笔。之前谢悬君有去过学校的超市,里面的笔样式不多,最后铩羽而归,一支都没买。两厢综合,能看出选笔的人下了功夫。
谢悬君先给每一支都来了次特写,然后按类型又拍了一遍,最后拍了张全家福不够,又忍不住在桌面上放那几本书来了好几次摆拍。
结局就是拍了上百张才堪堪停手。
谢悬君在抽屉里拿出没有用完的牛皮纸把那八支笔包了起来,还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条丝带系好才肯罢休。
包好之后谢悬君没舍得放包里,甚至连宿舍的带锁抽屉他都觉得高攀,于是选择放在他的行李箱里面,用衣服包好塞到正中间。做完这一切还不够,谢悬君甚至给行李箱重新设了一个密码,讲究到令人泪目。
室友正好回来,他看到谢悬君,说了一句:“我已经洗过了。”
谢悬君点头,“好。”
他起身拿衣服,在洗完后把中午没有弄好的图片处理完就上床睡了。可能今天心情比较好,谢悬君精神有些活跃,他拿起放在床上的物理资料学了一会困意马上袭来,效果立竿见影。
在睡着之前谢悬君甚至还倔强地想要复盘学习到的内容,但想到一半就沉沉睡去了。
一中考试不多,到了高三才会多起来。第一次月考会在下次放假回来四天后举行,也就是说还有半个月左右的准备时间。
谢悬君原先不太在乎,成绩在年级只能算中庸。毕竟这学校成绩好的多卷王也多,连最低分都在本科线徘徊。
年年一本率奇高,今年的上线率达到惊人的91.45%,并持续十几年在85%以上,恐怖如斯。
第二天谢悬君起了个大早去教室里学习。在下定决心以学习借口接近傅云澜之后,他的态度也各外认真了起来,不仅仅是把它作为一个借口——
它还是个敲门砖。
松涧一中每学期都会进行分班,在开学的一个星期后。这个机会每个人都有,只要能考进年级前三十就都能进入。
不过前三十的学生都是大佬中的大佬,只有少部分会变动,大多数都是老面孔。
谢悬君之前没想过要进去,尽管傅云澜从始至终都在里面,他也没有任何**。
但是现在有了——
在那个傍晚,傅云澜手里捧着一小堆磨砂透明糖果、透过那副银框眼镜平静而自然地看着他的时候。
因为,谢悬君发现,自己这些年在悲哀自怜的同时,其实一直都有一个机会摆在他的面前。
小剧场:
《海神的馈赠》
傅先生去海边的时候捡到了一个漂流瓶,里面有一张纸条。他打开瓶子,展开了它,上面只有一句话。
“现在,去睡个觉吧。海神会送给你一个美丽的礼物。”
傅先生将瓶子带了回去,安静入睡,直到他醒来,看见一条人鱼趴在他的床前。
人鱼的眼睛是银蓝色,像流动的星河。
“你好,人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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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万般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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