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在食堂吃饭时，允舒都不像以往一样有说有笑，没吃多少就放下筷子了，她盯着手机屏幕，手指头在手机上滑动得飞快，她正在执拗地查看病例资料。

我转而看着旁边的欣然，我看她身板挺得直直的，吃饭的时候也是小口小口的，欣然时刻都让自己保持优雅。

这时我远远地看见孔令赫一边在窗口打饭，一边向这边探头探脑，我心里充满敌意地看着他，希望通过心中强大的意念赶走他：“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可他偏偏就走了过来，他的目光瞥了瞥这桌最醒目的文欣然，然后挨着允舒坐了下来。

“姐姐们这是要吃完了吗？”他笑嘻嘻地问我们。

“什么风把你吹了过来，你舍友京洋又不在。”允舒这才从把眼睛从手机上抬了起来对他说。

“京洋不在我就不能坐在姐姐们旁边吃饭啊。”孔令赫厚脸皮地说。

“我怕不是因为姐姐，而是因为妹妹吧。”允舒毫不客气地揭穿了他。

他脸上的表情有点尴尬，不过他很快笑着看向欣然说。

“这位妹妹是你们科的新人嘛。”

欣然这个时候才把目光投向他，孔令赫见美人终于注意到他了，他大受鼓舞地直接面向欣然说：“你们现在是住宿舍2号楼吗，我们男生住在你们后面3号楼。”

欣然回答说：“我知道，郑京洋也住3号楼。”

“京洋就是我舍友啊。”孔令赫眼睛里充满神采，他的眼睛就没从欣然身上离开过，也顾不得吃饭了。

“宿舍房子比我还老，医院还是偏爱你们女生，准备要给你们女生宿舍装修。”孔令赫说。

“什么时候装修啊。”一直闷头干饭的天慧抬起头问。

“我倒不想它装修，我就住一个月就去规培了。”欣然说。

“那倒是，装修麻烦呢，你啥时候去规培啊。”孔令赫语气中流露出失望。

我竖起耳朵听着孔令赫这个小子怎么样搭讪欣然，天慧问他的问题，这小子充耳不闻，欣然问的问题倒是一句不落。

这个时候允舒站起身来端起餐盘催促我离开。

我有点发愣地坐在原地，因为我还想继续听下去呢。

允舒斜睨了我一下说：“走啊，不回家啦。”

我这才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来，我的眼睛下意识地向欣然看过去，她正冲我甜甜地笑着然后朝我挥了挥手说：“下午见。”

“下午见。”我有点依依不舍地对她说。

在车上，一旁的允舒笑着问我说：“孔令赫如果追文欣然的话，有把握吗。”

“他追过的女生多呢，跟花孔雀似的。”我说。

允舒沉默了一会语气稍显认真地对我说：“你是不是感受到威胁了。”

我疑惑地转过脸看着她，允舒表情淡淡的，她正在有条不紊地打着转向灯，观察着路面。

“啥威胁。”我声音低沉地说。

“你就装吧，你还不是跟孔令赫一样。”允舒笑起来说。

“我是喜欢女生没错，但我不是花孔雀。”我万分嫌弃地说。

允舒摇了摇头说：“你确实不像花孔雀，黑孔雀倒是挺像你的。”

“李允舒！”我经常揶揄允舒有点胖，而允舒为了报复我就变着法儿讽刺我皮肤有点黑，我现在出去骑行，已经把自己捂得很严实了，但自己的手依然很黑，我很不喜欢戴骑行手套，那玩意让我捂得慌。

“黑孔雀很稀少珍贵的好吧，花孔雀哪能跟黑孔雀比啊。”允舒得意地笑了起来对我说。

我没再理她，不过看到她心情变好的样子，我也感到欣慰起来，看来秦主任对她的说教没有过多地影响到她，我想整个科室只有一个人秦主任会忌惮，这个人就是远在西藏支援的艾主任。

回到家我在微信上把文欣然写的会议记录发给艾主任看，特别是秦主任发表的观点，上面也只有她发表的观点，文欣然只记录了秦主任的发言，我和允舒的发言一笔带过，她真的是个随机应变的机灵女孩。

艾主任直接发来一张照片，照片上的碑石显示海拔已经有4000多公里了，背景是蓝天白云。

“艾主任你真的可以啊。”我回复过去。

他随后就只发来大笑的表情，但对我编辑的问题视而不见。

于是我联系上了外科医生余馨，她和我、允舒同一年来医院的，接着一起规培，所以一直以来，我们几个关系都还不错。

“允舒现在孤儿寡母的，你在科里别见色忘义，应该好好护着她才对。”余馨在电话里懒懒地说，她对我说的事情完全提不上兴趣，她却提到了欣然：“听说你们科来了个漂亮的小妹妹，我们科那几个好色之徒最近常找机会去你们科。”

“你们外科，简直就是狼窝。”想起外科那几个肥黑说话又没个正行的几个男医生，我感到不悦地说。

“我们外科饶是一群狼都还会害怕院长的亲侄女的，你让允舒省省吧。”余馨说。

我在电话里叹了一口气。

我正想和余馨挂掉电话，余馨却在电话里告诉我说：

“你知道周亦晓现在升官了吗。”周亦晓这个名字在耳畔响起时，是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她是我唯一秘密交往过的女朋友，我现在对她从恨已经演变成了感激，我经历过多段暧昧关系，她是唯一给过我名分的。

“她升得很快，传闻她和男领导之间关系暧昧。”余馨继续说。

“不可能。”我反驳说。

“可是她们医院人都这样说。”余馨说。

“你不能因为一个女的长得漂亮就否定她的工作能力。”我认真地对余馨说。

余馨惋惜地说了声好吧，虽然和亦晓已经多年不联系，但我知道的亦晓是不会轻易喜欢男人的，何况她已经结婚生子了。

“我觉得我们科那个男的应该向你取取经。”余馨忽然说：“如果你跟周亦晓那时候被邹老师看到的话，邹老师肯定又要说了。”

“邹老师说我什么。”我警觉地问。

“你有一次跟向晓悦在大厅里搂搂抱抱被我们邱老师看见了，邱老师回来跟我讲，说她从来没见过什么叫同性恋，她看到你和晓悦就明白了过来。”余馨断断续续地说。

我听完这句话一下子感觉汗毛直竖起来，很久之前晓悦还没有男朋友的时候，有一次我在大厅里遇见晓悦，她上前两只手紧紧地环抱住我的腰，我和她下身贴得很近地说话，她跟我说什么话我全然不记得了，但在公众场合这样亲密，确实会让我感到局促，这一幕被路过的邱老师看到了，邱老师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主任医师，她撞见我们就只感叹说了一句：“哇，你们关好好啊。”其他再没什么了，没想到她还专门跟余馨讲这件事。

“后来，晓悦谈了男朋友，邱老师还开玩笑地问我，南栀会不会很难过。”余馨最后说。

和余馨挂断电话，我有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大厅里匆匆撞见的我和向晓悦短短的几十秒，就使得年过五旬的邱老师，坚定不移地认为我和向晓悦之间是那种感情，邱老师人很瘦，脸上爬满了皱纹，我在医院听过她为了晋升耍过不少阴险的手段，她狭长又精明的眼睛让我联想到暗夜里凶狠的老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