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姑奶奶,你来这么猛的。”
开学第二天正好碰上周末,周既明那边安置完一切后,闲的没事便想着给她补习。
会议刚连上,就听舒榆说起她在那班主任面前放下的豪言壮语,周既明只觉得脑瓜子一阵一阵的疼,太阳穴青筋若隐若现,真不敢相信他先前还觉着舒榆的性格软弱,随波逐流,是那种没甚主见,为了合群能够改变自我的人。
这才过去多久,就从一个极端转变到另一个极端。
舒榆抱着妈妈的手机,坐在书桌前,心情倒是愉悦的很:“就算是你说的狂妄吧,但是我现在很开心啊,非常非常非常开心,你不知道我把心里话说出来的那一刻有多爽。”
他当然知道掀桌不干了的爽快,但她才多大。
周既明无奈:“你还要在她手下待一年,要是给你穿小鞋也有得受。”
“我会两耳不闻窗外事,捂着脑袋向前冲的,她已经不会影响我了。”
“既然她不会影响你,干嘛还要去置这一口气?”他反问。
舒榆知道他不赞同:“她不能影响的是现在的我,不管她说怎样难听的话,都不会伤害到我一点,因为我知道她口中说的那个人,不是我,不是真正的我,是她自己脑海中虚构出来的学生。但是从前呢,我要为曾经的自己出一口气。
之前我成绩不好,在她眼里人品也跟着变得低下,做任何事情好像出发点都是不纯的。她不会反思说出口的话伤人,也并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是你口中的打压教育,而是理所当然的将一切全推到我的身上。那如果我这样一个被瞧不起的人一跃成为她捧着的好学生,不是打脸吗?”
周既明隔着屏幕,看着对面女孩神采飞扬的面容,沉默片刻后,说:“你开始有自己的想法了,”他将卡在喉咙管上的气吐了出来,“那就大胆去做吧。”
舒榆知道他会妥协:“之前总听你说,我也就跟着学了一点点啦。有自己的想法不好吗,这样显得我长大了,开始会想问题了。”
“我该有自己的坚持,爱好,与真正契合的人做朋友,当然我也会学习你所说的‘伪装’,让自己不变得过于尖锐,不做特立独行的存在。”
“嗯。”他看似赞同的点头,“你是学的挺多的,但我希望你不要给自己贴太多标签,这反而会成为束缚的枷锁。人情世故,交友往来,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不要有过多设定,应该怎么去做,又要如何去做,这些东西接触的多了,自然会有独属的一套体系形成,你只需内心紧记——做自己。不要被外界的纷扰带偏了方向,始终牢记目的,就不会有错。”
舒榆当然知道他说这些是为了她好,只是这滔滔不绝的话语,让她忍不住噗笑出声:“我觉得有个称呼很适合你。”
“什么?”
“周妈妈——”话落,舒榆干脆不憋了,放声大笑。
周既明脸色铁青,试图找回威严:“不识好人心!乱取什么称呼,不许开我玩笑。”
舒榆笑嘻嘻的,小脸凑近屏幕,一副赖皮样儿,把他气得更狠了。
“好啦,别生气嘛,我是觉得你刚刚唠叨的样子特像我妈,那语重心长的语气,微蹙的眉头,说完话后的叹气,真的很像诶,现在形容男生‘妈妈’是很好的词汇呢,负责,体贴,包容等等,我不是在取笑,是在夸你哦。”
周既明摇头笑:“那我还要谢谢你嘛。”
她浑然察觉不到语气中夹杂的无奈,反倒顺杆子爬:“不客气,你还是想想怎么帮我再突击一下成绩,以上次模拟的分数来看,我在班上的水平大概在7到9名的区间内,这不才在班主任那立军令状,怎么着也要争口气,考进前五!”
看她这有奔头的劲儿,周既明也不跟她打岔了:“以你现有的水平,在她面前露一手,已经足够让她刮目相看了。不过这个心态非常不错,学习一途没有止境,不因进入班级前十而沾沾自喜,开始有点像模像样了。”
“谢谢~”舒榆被夸得坐在凳上都坐不安生,双腿摇来摇去,笑得面上的婴儿肥被挤了出来,还有浅浅的猫咪纹若隐若现。
周既明被她情绪感染,也跟着笑,他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夸赞给人带来这么大的能量,内心不可避免的有些成就感。
言归正传后,周既明根据她目前的水平再次制定出一张表,上面整齐排列每个学科需重点提升部分,简单来说就是薄弱地段,缺哪补哪。
舒榆对此没有异议。
当初那个看到排表两眼发昏,双手抗拒的小女孩,好像已经消失不见了。
——
此后一段时间,舒家陷入诡异的安静,连一向声响大,爱吵爱闹的两个小孩儿都开始懂事的学会闭嘴。
近期舒榆也变得越来越沉默,日常除了看书刷题,几乎不开口说话。蒋章偶尔会找些话题,逗她笑,其余朋友间的小互动和玩闹她都不参与。
不是不感兴趣,或是应证丹丹曾说的‘不是一类人’,只是单纯的没时间。周既明把她的日常安排得满满当当,除去上课,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还有一堆要背,做,整理的内容等着她,每周日要交差检查。
蒋章一根筋脑袋,不介意她的忙碌,甘愿充当读书之余的开心果,嬉笑逗乐是他拿手绝活。
最让舒榆震惊的不在于此,而是他真的兑现了承诺,每天老老实实的在座位上学习,连文具盒都备上了,里头装满了水笔。
课下除了说些逗趣的话,他还总是捧着问题问舒榆,那双望向她的眼神中充满了笨拙。大多数题目舒榆思考后能够给出答案,碰上一些刁钻的,她就记下来,攒在一起周末问周既明,正好算是查缺补漏了。
问的次数多了,周既明察觉到了点迹象,在视频里意味深长的笑,调侃的告诫她不要早恋,被舒榆怼回去后,也没再多言。
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情怀嘛,他懂,没经历过看到的却不少。停留在暧昧的不言中,是最美好的阶段,再往下就要影响学业了,他看舒榆和她同桌这趋势,估摸着连暧昧都没到,顶多算是单恋。
——
“小榆树,你背英语单词有什么诀窍吗?”
舒榆停笔,从数学卷子里抬头,戏谑道:“之前我背单词的那招不还是你教的,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
蒋章两眼一闭,恨不得抹灭愚蠢的过去:“拜托您了,能别提当初的黑历史吗!”
“就因为你那时候出的损招,我可没少被周既明嘲笑,他还说‘舒氏英语’挺有趣的。”舒榆后面几个字几乎是咬着牙说的。
什么秃头,不拉屎,这些个搞怪拼音她都是从蒋章那抄来的,说什么用谐音背单词又快又准,绝对不会再被英语老师留堂听写。
结果呢,他俩还不是排排坐,拿着英语书搁那abc的死记硬背,该罚抄罚抄,该重听重听,无一幸免。这也就算了,到现在舒榆都忘不了周既明翻看她英语单词露出的无语表情,妥妥的黑历史。
蒋章讨好笑:“怪我,都怪我,怎么会是舒氏英语!应该是蒋氏英语才对!这不是蒋氏英语行不通,找您指点指点。”
配上他那苦哈哈的笑容,一张俊脸上可谓是苦不堪言,强撑微笑。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就差写上两字——命苦。
舒榆本来也是跟他逗趣,见他这样,再也憋不住笑意:“好啦,不逗你玩了。我现在背英语单词快,主要原因还是学会了音标,学会了就跟拼拼音一样,很好背的。要不我今天先教你元音里的单元音,后面的双元音,辅音分开来慢慢学?”
蒋章刚还准备闭起的双眼,现如今一亮又一亮,连连点头:“好啊,我学多少天都无所谓,说好了教我的,你可不许反悔。”
“当然。”舒榆看到他,就跟看到两个月前的自己一样,自然有无限的耐心,她又补问了句,“你现在什么打算?”
他面上笑意渐收,颇有些认真的答道:“想好了,为这事我已经想了很多天。你知道的,我打篮球一向好,拿过二级运动员证书,之前想的是将来去县里从助理教练做起,在体育俱乐部里混个教练就行了。现在的话,就准备努努力,看看能不能以体育特长生的身份考上一中。”
舒榆忘了这茬,比他还兴奋:“对啊,我怎么忘了你可是得过大奖的人。你有运动员证,专项测试肯定没问题,只要文化方面跟上就成了。”
“嗯,之前是不敢想,现在不敢也要敢,可不能退步啊。像你一样突飞猛进我可能做不到,但是蒙头学个一年考个三百多分,只要你不抛弃我,希望就大。”
蒋章扯着她的衣角,把自个扮成个随时会被人抛弃的小可怜,激得舒榆鸡皮疙瘩直冒,一把拍开他手:“说的什么话,我们多少年的交情了,只要你问,只要我会,肯定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我不会也要去找周既明问会了,再来教你,放心好了。”
听到‘周既明’三个字,他心底有些许的不高兴,但不能表达出来:“好,记得帮我谢谢你的小老师。”
“放心吧,他人很好的,他还跟我说教别人也是在复习,甚至比埋头写题还要有用呢。”舒榆没心没肺,笑嘻嘻的回。
是谁,发出了心碎的声音——
咔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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