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喜欢

我喜欢他那年,十一岁。

我这个人特别别扭和矛盾。

分明心里想要,分明很喜欢,可就是不会承认。

也许跟我的原生家庭有关。

我出生在农村,从小是被爷爷奶奶给带大的,父母常年在外工作,只会在过年时回来一次。

妈妈心思没有那么细腻,她只会关心我有没有好好学习,不会关心我在学校过得开不开心,不会关心除学习以外的任何事情,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我有一点点怪她。

爸爸呢,在我看来他一直都很严厉,不会对我笑,不会跟我开玩笑,甚至他在我答不上来题目时会用力揪我耳朵,就算疼得嚎啕大哭也还是凶我,“教这么多遍了,怎么还不会?”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我很怕他。

好像对他们来说,比起牵我的手,他们更想要的是一张满分试卷。

我常常羡慕表姐,羡慕她爸爸爱跟他们开玩笑,羡慕她妈妈能跟她们畅所欲言。

我连在玩具店里看到喜欢的布偶娃娃也不能买,连在饭桌上吃饭都是爷爷奶奶在教导我,“你要好好学习,将来考上一个好大学才是重要的,而不是整天和表姐混在一起玩。”

我多想爸爸妈妈能够多陪陪我,多想爸爸妈妈能听一听我的心里话。

我常常守在电视机前等着我爱看的动画片和偶像剧。

看着男女主爱得那样刻骨铭心、轰轰烈烈,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为对方哭,为对方笑的矫情狼狈样,我只觉得可笑,嗤之以鼻地扬言道:“我才不会那么喜欢一个人呢!就算喜欢上了也绝对不要暗恋!”

也许我真的太大言不惭,连老天都看不下去当时脱口而出的一句话,硬生生令后来的我一语成畿。

我不仅喜欢上他,还默默扮演暗恋者很多年。

“你有喜欢的人吗?”

那天下午,我们一同站在走廊上,仰头望着被浅蓝色墨水浸染、炸开一朵朵白云的天空。

这是不知不觉就聊到的一个话题。

我没有回答。什么才算喜欢呢?

朋友见我懵懵懂懂的模样,于是换了个问法,“那你在班级里有没有心生好感的人呢?”

有的。

不知怎的,这话一出,一张笑靥如花的脸庞从脑海里跳脱出来,映在被墨水浸染的天际。

某些被藏在心底里极其隐晦的情感,突然有天将它挖掘出来时,这种情感会发生微妙的变化,并且会埋下种子,会生根发芽,会繁茂生长。

此后,我开始在见到他时,害羞脸红,心跳加速。

可见不到他时,又会心不在焉,极其思念。

会因为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而动容。

原来好感就是喜欢吗?

可以确定的是,我对他不仅仅是好感。

当得知所有人都要跳团体操“大手牵小手”时,我紧张地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和女生占成一列的,又是怎么站在他对面的。

只记得他对我微微一笑时,我心如擂鼓。

只记得体操老师让我们互相把手伸出来,平行于地面,手心对着手心,而我为了逃避,故意和他手心保持了一点点距离,却没想到被体操老师发现,他一言不发将我俩的手重重一拍。

手心相交的那一刻,我能够明显地感觉到他炽热的温度,明显能听到自己砰砰砰的心跳声。

这份情感太早了。

我应该将它藏进心底的最深处,不被任何人发现。

于是,我带着这份喜欢偷偷期待早自习和他跳大手牵小手团体操,上课偷瞄他,下课也找话题和他说话。

后来班级里新来了一位数学老师,他为了提高班级的整体成绩,订制了一套学习方案——拜师学艺。顾名思义成绩好的同学要教成绩不好的同学学习,从而组成师徒关系,成绩中等的互相组。

他学习成绩中等,我学习成绩很差,自然成为了别人的徒弟,也自然会调换位置。

我们不再是同桌,但我并没有因此太过伤感。

同班同学总归有交流的,我和他还会有交集。

换位置当天正好是星期五放学,星期六朋友把我约出来玩真心话大冒险。

我输了,选择了真心话,抽到的问题是“请说出喜欢的异性的名字。”

一开始我是不愿意说出口的,可是他们说这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喜欢一个人就应该大声说出口,而且我们保证不会告诉任何人。

在朋友的逼问下,我到底是没有隐瞒住这个秘密,说出他的名字时一幅忸怩作态样。

朋友听后难以置信,或许是我的性格和长相太具有欺骗性,他们都觉得我看上去很乖,不会轻而易举地喜欢上一个人。

可是,越是这种人越容易把人放在心里,深情又专一。

“啊?你怎么会喜欢他呀?”

我挠挠头,没有回答,反倒害羞地强调让他们一定一定不要告诉任何人。

他们也答应了。

那是我第一次懂得了“喜欢”这个词,也是第一次大方承认这样的情感,心里像是炸开了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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