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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这样都能遇到也算是一种缘分。

三院四楼神经外科诊室。

季卿白刚刚送走了一位患者，手刚刚摸到保温杯，诊室的门把手就被人转动：“门外的这位患者，等大夫叫号的时候才能进来。”

与他坐对面共享屏幕的实习医生及时出言阻止，才免了尴尬。

季卿白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喝了一口水，温润的水化解了喉咙里的干痒，他稍稍缓过来一点，用旁边的免洗消毒液洗了下手，才按下了手边的叫号器。

【请五十八号患者，FUJIANCI到神经外科十号诊室就诊。】

机械的女声响起，季卿白整个人猛然僵住。

刚才机器叫的是FUJIANCI吗？像是在回答他的疑惑一样，机械女声再一次播报了一下。

【请五十八号患者FUJIANCI到神经外科十号诊室就诊。】

这三个字的发音让季卿白有点干燥的双手微微颤抖，他挪过键盘，想确认一下门诊预约的名单，可是这手指忽然开始不停使唤了起来。

紧跟着，诊室的门从外面被大开，空气中，忽然闻见了那股熟悉的柚子气息，诊室充满了消毒水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的突出。

季卿白的心绪不受控制的渐渐下坠，

他深吸了一口气才敢抬头，在看到傅简辞本人的那一瞬间，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轰的一下炸开。

他怎么会来？不舒服？是被分诊台分到神经外科的吗？是神经问题，还是脊椎？会很严重吗？

一时间，季卿白脑海里那些平时信手拈来的脑科知识，在这一刻像是被施了什么遗忘魔法一样，他的脊背一阵阵的发凉，心里腾起的那种不可名状的恐惧一瞬间笼罩住了他，让身体僵硬，四肢都无法动弹。

“季医生？季医生？”实习医生在一旁提醒她，季卿白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建档了吗？把身份证给我。”季卿白伸出手去，但对方迟迟却没有动作。

“建档？什么建档？是餐厅吗？”

“餐厅？”季卿白也有一瞬间的惊愕。

“对啊，我来找你，听说外面的护士说，你今天很忙，从早晨到现在都没来得及吃饭，所以就给你发了信息问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季卿白从兜里掏出手机，微信里果然有两条傅简辞发来的信息，在询问要不要帮他带点饭进来。原来，傅简辞不是来看病的，原来，他没生病啊，

忽然，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腾起，等季卿白再次睁开眼睛后，声音忽然冷了几十个度。

“傅先生，你身体没有任何不舒服却挂了我的门诊，你这样叫做占用医疗资源知道吗，我可以叫医院安保的。”

季卿白口气很凶，批评的话丝毫不留情面，他快被这人气笑了，明明他之前不是这样的，怎么出国了几年，倒是会做出来如此幼稚的行为了？

“不是，我……”傅简辞皱着眉，百口莫辩。

“出去！不要耽误我其他的病人看诊，”

“阿季……”

“我说了，出去！”

季卿白冷脸再一次下了逐客令，这样忽然冷模的态度任谁看了都不好受，理所当然，傅简辞不再说话，他悻悻转身，离开了诊室，

就在听到诊室门关上的那一刻。

季卿白原本挺直的腰背忽然垮了下来，他用拿胳膊肘撑住了桌子，将脸颊埋在了掌心。

几乎每一位病患在诊室在确认了症状之后，不论是本人还是家属都会因为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崩溃大哭。

这些年，季卿白见过太多的病人，看着他们从发病到离世。他原本以为自己的心早已被这都些磋磨地麻木，不然要如何解释他在向病人宣布病情时，那片毫无波澜的心湖？

白大褂穿的越久，他好像就越遗忘当初经历的那些崩溃，

一直到刚才，傅简辞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才再一次将位置对调，想起了身为病患家属的无力感，刚才，他是真的害怕了。

下午的病人很多，季卿白明白，当下的情况容不得他继续沉溺在自己情绪当中，很快，季卿白整理好自己的思绪，抬手想要去按手边的叫号器，却发现办公室却站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季卿白不知道这老人进来多久了，因为她一直都静静地没说话，对面的实习生也没有提醒他，

直到刚才，两人的视线对上时，对方那布满皱纹的脸上才绽放出一个笑容。

老人住着拐杖，她的手里拿着带着其他医院标识的CT袋子，颤颤巍巍的上前，将身份证递到了他跟前，轻声细语地摆手解释。

“大夫，你就别骂他了，是我让他在我前面进来的。”

季卿白大脑有一瞬间空白，他不明所以地低头，待看清老人的身份证的名字才终于明白，一切都是他误会了。

付剪慈。

这位老人家与‘傅简辞’这三个字一模一样的发音。

“抱歉，……”

季卿白想解释，但老人家却再一次露出了一个笑脸。

“他在外面已经等了很久了，和每一个等号的患者解释一遍原因，但是大家都赶时间，都没有人愿意让他插进来说一句。只是一两句话的事，我就让他进来了，本来，在医院能碰见名字同音的人就是一种缘分。”

***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神经外科诊室的走廊等着的人越来越少，

傅简辞好不容易等着最后一个加号的临时患者从十号诊室出来，他才从休息椅上站起身，实习的小医生从诊室内探出头来，她在走廊里先是左右看了看，然后才冲着傅简辞招招手。

“傅先生，傅先生。”

傅简辞听到声音后，虽然不确定，可还是走了过去。

“让你进去那。”

实习小医生捂着嘴笑了一下，接着侧身为欧傅简辞让出了位置。

“谢谢。”傅简辞看了一眼实习医生，对方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离开了。

季卿白坐在电脑后面，他闭着眼睛，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这不是傅简辞第一次看季清白穿白大褂，大学的他实习的时候，自己就看过，不过五年过去，到底是成熟了许多，当年那个被导师吓，被家属训的小医生也变成了可以独自上门诊独当一面的大夫了。

与当年相反的，被凶的那个倒是换成他了。

想起这个，傅简辞就有点想笑，毕竟刚刚季卿白板着脸教训他的样子真是太可爱了，傅简辞丝毫没有生气，他放慢了脚步悄悄走进，在桌前那个小凳子上坐了下来。

“抱歉。”

季卿白靠在椅背上，他几乎不用睁眼，只凭借着味道就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刚才语气有点不好，误会你了。”

“小季医生教训的对，是不该平白浪费医疗资源的。”

两人的气氛和谐，似乎都不愿意提及前几天不欢而散的事，过了片刻，季卿白睁开眼，眼神在傅简辞的脸上转了两圈，接着缓缓收回，他把桌上歪七扭八的键盘摆正，关上了电脑。

“走吧，这次我请你，算作前几天你送我来医院的报答。”

“好。”

傅简辞仰着脸，端坐在板凳上一脸的乖巧，趁着季卿白回头拿包时，嘴里默默嘀咕了两句，

季卿白只隐约听到了‘什么’两个字：“你说什么？”、

“没什么，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一齐走出了医院，由于是下班的高峰期，所以这一路上，两人遇到了几个季卿白的同事，他们互相打了招呼之后，目光频频地移向了傅简辞。

季卿白自然也察觉到了女同事们看向傅简辞的灼热的目光，他隐约记得其中几个都是未婚人士，就像是大学时候，也是这样，

傅简辞一直都颇有女生缘。

走出医院的大堂后，季卿白裹紧了身上的大衣，装作不经意地随口问了句：“这么多年，感情方面没有变化？”

问题一问出口，其实季卿白就后悔了，他觉得自己刚才好像不知道被什么东西附身了才会问出来这样的问题，可是不问，他心里好像被弹力球堵住一样，有些发痒。

“没有，不想谈。”

“哦，我还想说，我们医院那几个女医生人也不错。”

傅简辞脸色稍变，他赶紧打断了季卿白：“不是很累了吗？别瞎操心了，小爷我行情好着呢。”

季卿白撇撇嘴，没有再说什么，两人一齐走到傅简辞的机车旁边，傅简辞先拿了一个头盔递给他，这头盔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带的那个老旧的了，而是换成了和傅简辞一模一样的款式，

哑光黑的，和这辆机车很配，像是情侣款。

“去哪里吃？”傅简辞先戴好了头盔，转过身去想要帮季卿白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响亮的女声，

“季医生！”

“季医生！”

季卿白回头，朝着他跑过来的是气喘吁吁的白格。

“季医生。”

白格一口气跑到季卿白跟前，她扶了扶已经滑到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双手合十在下巴下，来回摇了两下，

可怜兮兮地哀求：

“季医生，江湖救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