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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喏，你的运气在这里

出了手术室，季卿白摘下了口罩，揉了揉僵硬的脖颈。

还好住院总处理的不错，患者的出血量不是很大，在手术找到出血点后，清除掉血块，病人总算是已经暂无生命危险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已经是凌晨一点四十分了。

回到空无一人的值班室里，他瘫倒在椅子上，

身体由内向外泛出的酸痛感让他一动也不想动，他只想享受一下此刻难得的清静时光。

闭眼歇息了一会儿，季卿白睁开眼，

因为今天相亲的事，他晚饭并没有吃上几口，此刻胃部的痉挛在提醒着他，是时候该进食了。

认命地从兜里掏出手机，季卿白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打开外卖软件。

凌晨一点的外卖只剩下了清一色的烧烤店，其中还有零星的几个粥店。

这几家粥店，季卿白以前都点过，他们都用不知道从哪里统一采购来的包装盒，一掀开，盒子湿哒哒的全是水蒸气，

粥虽然熬的黏黏糊糊的，但卖相十分不佳，只能勉强分辨出来甜和咸的味道，根本看不出他所下单的究竟是哪一款，还有配套的那些个锅贴，像是被反复炸过好几遍一样，将外头的包装纸盒都沾上了油渍，

同样都是泛着油光，相比起今晚相亲局上的那道小猪排的卖相倒是好多了，季卿白有些后悔，

倘若他一早知道相亲的局面会变成那样，他便不会特意那样矜持，总比现在这样生生饿了这么久要好。

还有四个小时，医院的食堂就开始售卖早饭了，季卿白这样想着，起身走到了床边，想忍一忍睡过去算了，

但胃部的不适感越来越严重，最后季卿白长叹了一口气，他一鼓作气起身，他走到储物柜前，打算换衣服去外面碰碰运气。

说不定能碰上还开门的小店呢，

天气这样冷，最好是来一碗热乎乎的汤面或者是馄饨就好了。

季卿白这样想着，他打开柜子，看到几个小时前被他换下的西服，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背包好像……

丢了。

「嘭——」地一声，季卿白关上了橱柜门，他在值班室找了一圈，也没有看见背包的影子。

背包里面除去家里的钥匙，还有食堂的饭卡，这些丢了倒不是很严重，因为都可以补，

但比较难搞的是，背包还里有他的电脑。

虽然那电脑不是什么好电脑，很老很老的Thinkpad，是他三年前，从师兄那里收来的二手，但一直用到现在，并不值钱，

但，里头还有他做了一半的论文数据。

想起那些珍贵的数据，季卿白很着急，但身子却阵阵地发虚，站不稳当，

他伸手扶住旁边的桌子，试图在自己这个已经混沌成浆糊的脑子里找到那么一丝丝有关于背包下落的线索。

他十分肯定，相亲的时候，背包还是在他身边的，他还记得相亲对象试图将协议塞进他的背包里，然后就被傅简辞阻止了，

傅简辞，

对，是傅简辞，

恍惚之中，季卿白记起来，傅简辞送他的时候，曾经将他的背包夺了过去，但机车并没有放背包的地方，

所以他就自然而然地背在了胸前，

怎么会这样……

季卿白心里一阵崩溃，他背靠在铁质的橱柜门上，心里很是不情愿，背包落在傅简辞，就意味着他还要再见到这个人，

但问题是，他还没做好准备去见他。

忽然，季卿白的脑海当中冒出一种想法，倘若背包一定要被人拿走的话，还不如这背包被相亲男拿去更好些，

比起恋爱都要签协议的‘面试官’来说，

他更不想面对傅简辞这个黑历史，

但很显然，老天爷是不会给他这个选择的，所以没办法，为了电脑里储存着的那些个来之不易的临床数据，季卿白还是要联系他。

就在他掏出手机的前，电话已经先一步响了起来。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季卿白犹豫片刻接了起来。

“是我。”

一个低沉着的陌生声音，熟稔的语气让不知所以的傅简辞不知道怎么回，愣了半天，看对方依旧没有表露身份，季卿白才回：

“请问您找……？”

“这是季医生的手机吗？”

“嗯，对，请问您是？”

“我是王旭西。”

王旭西？是谁？

“虽然有人搅局，但总体来说，今天和您聊天十分开心，希望您能尽快考虑一下协议，很期待与您的下次见面。”

对方说完还不等季卿白反应，就挂断了电话。

紧接着，季卿白微信连续弹出了多条消息。

下午九点十分：哥哥：【相亲相的怎么样？】

下午十一点二十：哥哥：【怎么不回我，是在手术吗？】

凌晨一点三十八：哥哥：【对方说了对你很满意，你怎么想，这次能成吗？】

凌晨一点五十三：哥哥：【如若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就试试。】

季卿白逐一看完，在对话框里打了很长的字，随即又一个个删除，他最后选择没有回，而是退出与哥哥的对话框，打开了好友列表。

他点开了第一个人的主页，手指悬停在空中，犹豫了好久，不知道还要不要将傅简辞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的时候，

忽然，值班室的门被人猛地推开，恍若丧尸般的同事陈晨飘了进来，之后精准的将自己投放到折叠床上。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把季卿白吓了一跳，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把傅简辞从黑名单放了出来。

几乎是同一时刻，手机剧烈的震动起来，

季卿白低头，是一个憨憨的舔镜头的查理王小猎犬头像，这头像，就算是化成灰，他也认识。

刺耳的微信电话铃声将在折叠床上挺尸的陈晨弄醒，他迷迷糊糊起身，在只有电脑屏幕发出的幽幽亮光里，站着一个人影，这让陈晨以为自己见了鬼。

他哑着声音尖叫了起来，完全丧失了平日里树立起来的威猛形象。

“嗯？等等，季医生？”

“你不是去相亲去了吗？”

季卿白相亲的事情这几天已经在医院传遍了，科室里很多小护士都在背后悄悄的开始八卦，她们都在好奇最后会带什么样的人回来，毕竟在枯燥，节奏又快的医院，同事的八卦是生活当中最好的调味剂了。

其实，也不怪大家对季医生的事情过分的感兴趣，毕竟前不久带他的老教授给他介绍过好几次对象，但是都被他拒绝了，

但这次，他却主动要去相亲，各种道理实在是有些耐人寻味，

“患者术后忽然脑出血，所以我就赶回来了，我还给你发了信息。”

“对不起，我没空看手机，今晚借了三台车祸，已经不能自理了，”

陈晨声音无比虚弱，对于临时加班这件事早已司空见惯，他说完，身子不受控制地缓缓地躺下去，在鼾声响起来之前，还不忘记问了季卿白一个问题。

“季医生，那个十分有名的餐厅的是不是很好吃……”

“……等我找到女朋友了，高低也要去吃一次，不，每一纪念日都要去吃一次。”

菜品好不好吃，季卿白不知道，

但人，

却不一般。

***

出了医院的门，一阵寒风就直往身体里钻，季卿白裹紧了外套，忽然有个熟悉的声音喊了他的名字。

“季卿白。”

这道喊声在凌晨的医院门口显得十分清晰。

季卿白转头，就在离急诊通道不远的地方，他看见一身黑色机车服的傅简辞，对方手机拿着手机，朝他晃了晃。

“你怎么没走？”

季卿白小跑着靠近，他有些不可置信，因为此刻已经快接近凌晨两点了，晚上的气温又那么低，傅简辞为什么还不回家？

走进了，季卿白才发现，傅简辞的脸看上去有些泛红，手也被冻得有点发白，显然是在这里等了很久了。

季卿白对上傅简辞的眼睛，他的一双晶亮的瞳孔动来动去的，看起来似乎带上了些幽怨。

“阿季，你的背包你忘记拿了。”

一句亲昵的阿季让季卿白恍如隔世，以前两人一起上学的时候，傅简辞就一直是这么叫他的。

“交给前台就好，何必自己在这等。”

季卿白小声嘟囔了两句就伸手抓住背包，可傅简辞并没放手。

“不好意思搅了你的相亲，请你吃个宵夜吧。”

“不用了。”

季卿白用力扯了扯背包，他的力气自然比不得傅简辞，所以并未抢过他。

“用的，就让我用专门用来赔罪的小馄饨来补偿你，怎么样？”

“小馄饨？”季卿白乍一听到这个词，他一怔。

“对，是以前开在高中后街的那一家，是不是很久没吃了？”

“嗯。”季卿白点了点头。

的确很久没吃了，高中后街那家的馄饨滋味很好，直到他和傅简辞一起上了大学之后，还经常回去去吃的，只是后来两人大三那年，市里老城区大改造，将那条街拆掉了，

季卿白一直怀念那个记忆当中的味道。

几乎是完全主动地，他拿起来了挂在机车上的头盔，利落地戴在了头上，接着坐上了机车。

“还不走吗？”

“走，那背包我先帮你拿着。”

不给季卿白拒绝的机会，傅简辞直接将他的背包背在了肩上，

通体黑色的机车幻化成一道黑影，顷刻间消失在了医院门口，融入了漆黑的夜色之中，不见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