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荣华的日记里常常提到山,海,云和天色。
兼职的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老板和姑娘总是拿着戒指打趣儿他,思嘉作为唯一的知情人到是什么都没说过,只是私下里问过一嘴儿。
“哥,你有对象儿了?”
搞对象儿?谈恋爱?
好像是单属于这个年纪思嘉这个年纪的是特权,到了魏及的年龄,似乎只有无休止的相亲,和结婚。
好在他的父母已经过世。
老爷子和老太太当年是出车祸走的,那天的新闻报道很有意思,叫《一男子醉酒后驾车,误撞一家三口》,那年魏及刚刚考上大学,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那年高考,他语文139。
想了好多年,魏及都没想明白“误撞”的意思。可能那个写得出标准答案的少年也不能理解这个叫人守规则的社会。
从那开始的好多年里,他没开过车。闭上眼就是触目的红。
他总是笑呵呵的说,对,谈恋爱了。她比我小一些。
他们就起哄,“把人带来看看”,老板在后厨听见也出来凑热闹,“来呗,吃饭免单”。
魏及不说什么时候带来,也不说其他的东西了,只是笑。
还好两个小姑娘拉开了进店的门。
时间从各个地方溜走,数千头羊一天天的在晚上的草原里撒欢儿,直到老板把工资打到他的卡里,问他,“明天还来吗?”
恍如隔世。
他愣了几秒,用围裙擦干了手,正巧有一桌客人离开。
他拿着白抹布过去,桌子反着头顶上冷白的光,“不来了”,他听见他的声音,比来的时候大了一些,像是一个人了。
老板拍了拍他的肩膀。等到月亮升起来的时候,又来了一拨人。这是最后一次就餐高峰。
他摘了围裙,靠在吧台上,等着钟声。
这种古旧的物件儿魏及很少再看见过了,随着长辈的离开,好像他也没有根儿了。秒针一下下走的庄严,分针一格格跃的稳重。
远处自习室的灯光也终于暗了下去,酒吧里的民谣声音却越来越大。他转着手里的戒指,一圈圈的。
老板送走最后一位客人,看着他玩笑,“你要不舍得,明天再来。”
他被“驱逐”离开。
公交营业到十一点钟,现在还早。他不知道除了酒店,他还可以去哪里。
古衷的电话掐着点儿打进来,他看着缓缓离开的公交,如果他刚刚足够幸运,现在他应该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和一个正处于远方的人分享这个月的收获。
可是他永远不幸运。他总是比命运慢半拍。
如果当时他肯低一下头,给父母道歉,或许他们去世的时候也不会带有遗憾;如果他在无数次与洛荣华擦肩而过的时候发现,或许她不会这么孤零零的赴死;如果……
生命之树从来不会常青,18岁高考考卷的作文如同子弹,正中眉心。
电话超时之后自动挂断,手机屏幕不断地闪。它的主人举着它,似乎再无限制的《致爱丽丝》中听见完整的音乐。
不会的,这是他初中时候的炫技之作,可惜没有学明白——中间弹错了音。
“瑕不掩瑜”,他们都这么说,于是把这一段偏离轨道的音符作为了真正的“炫技”。
古衷终于“如愿以偿”的听见了魏及的声音。
他听见魏及身边呼啸而过的车流,听见风声。
“你在公交上开窗户?”他疑惑道。
“没有,我在走回去”。
一阵沉默。
“她那时候也会这样吗?”魏及的声音散在了风力,小的连手机都没有收音到。
想见你,想见你,想见你……
三个字想魔咒一样围着魏及,如果他足够幸运,就应该在刚才做出上车的准备,而不是在这里后悔莫及。
他突然想回到酒店,最好现在就躺在床上读那些日记,看那些只属于他的故事。
或许是特地给他写的,救赎他的故事。
老婆孩子热炕头,虽然他什么都没有,但是他早已经有了更重要的东西。
手机还在通话中,古衷什么也不说,只有他一个人在这座不算陌生城市里焦躁着。
呼吸开始加快,前方就是新的公交站,站牌后边是一排排的共享电动车。
他扫了一辆,飞驰着回到酒店。只是可怜了古衷,好像一张嘴就会喝一肚子来自几百公里外的海风。
戒指还好端端的放在日记本上,他临走前在日记本里夹着的树叶因为他过于急迫的动作抖落出来,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高楼大厦,或冷或暖的光都在这一刻和魏及失去了联系,古衷的抱怨如约而至,“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他冷漠的回,“因为有对象在等着。”
古衷一脸迷茫的被挂断了电话,并因为魏及的对象一宿没睡好觉。
古衷再次打电话过去,魏及气喘吁吁。
他挂了电话,看见魏及在微信上给他扣了个问号。
他发了个跪着的小人表示歉意。
接着,魏及电话打了过来,“你有事儿?”气都喘不匀乎。
“没”,他干巴巴的笑着。
没多久,他收到了魏及给他发的照片,定位在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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