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与后宫就像是无风的湖面，表面上看起来太平，实则深层却是波诡云谲。
宫里人皆知，在姜氏被废的十日晚上，也就是昨日夜间，陛下第一次去冷宫看过她，在那呆了一个时辰，也不知在同她说什么。
没有怒斥声，也没有物品被扔在地上的清脆声。离开时，女帝龙颜大怒。
今晨，照理去送早膳的宫女在门外唤了好几声，也没听到一丝动静，她推开门，屋内很暗，隐约能闻到淡淡的铁锈味，她知不妙，将冷宫的门窗都打开，晨曦照亮了整个屋子，照到了废后姜羽的身上。她靠在墙角，唇瓣发白，手里紧紧地捏着一张纸，额头有一大摊已经凝固的暗红血迹，宫女颤颤巍巍地伸手去触她的鼻息，已是断了气，
这名宫女吓得惊叫，手中的膳食再也顾不上，撒了一地，跌跌撞撞地跑去乾清宫向女帝禀告消息。
女帝刚结束早朝不久，在伏案批阅奏折，见这名宫女不合体统地闯入殿内，颇不悦。
王公公是会看脸色的，代女帝问道：“我记得你是负责给姜氏送膳食的宫女，发生了何事如此慌张？是不知道宫里的规矩吗？”
“陛、陛下息怒，奴婢来此是有要事禀告，今早奴婢去冷宫中，喊了半天无人答应，推门进去看，发现、发现姜氏已经死了……”
正在批阅的朱砂笔随之掉落到桌面，在奏章上留下几道红，女帝捂嘴又是咳嗽，一旁的王公公惊诧地发现女帝手中竟有殷红色，也不知是朱砂留下的，还是血……他倒觉得是后者。
“陛下！”
女帝用手帕擦去掌心的鲜血，对王公公摇了摇头，在殿下跪着的宫女不知发生了何事，见此现状，也识趣地低头，装作没看见。
“也算她有胆量，呵呵……”
女帝的冷笑从殿上传来，宫女脑中想起尸体的惨状，不由浑身发冷。
“陛下，敢问接下来该如何处置……”
如何处置？女帝想起昨日光临冷宫，她当面质问了姜氏，她做的这一切太女是否知情。
心中开始怀疑，疑虑就无法消散，女帝本意是从姜氏口中打探出什么，给太女安个戕害血亲的罪名，废了她的储君之位。岂料过去这位嚣张跋扈的皇后一点没变，嘴还是硬的很，她非但未为太女求情，反而一口咬定太女绝对不知道她的安排。
目的未达成，女帝又会给出什么好脸色，她看也不看姜氏一眼，甩袖就走，不给她更多狡辩的机会。
女帝只记得走前，她这嚣张跋扈的结发妻子，竟是举指向天发誓，稷儿绝未参与，还扬言自己会尽力证明。
没想到她竟然以死相“证”，女帝竟有些敬佩她了。
“先派人替姜氏整理仪容，至于太女那，派个人去禀报一声罢。”
宫女应“是”退下，王公公拿着拂尘站立在女帝身侧，试探问道：“姜氏的丧葬规格应从简，还是……”
女帝透过殿门看向苍穹，思绪回到十五岁那年。
她才刚分化为乾元，就要成亲了。洞房花烛夜，她用喜秤挑开新娘子的红盖头，“漂亮”是她对姜羽的第一印象，“娇蛮”同样是。
她较自己年长，一看就是从小被家中人宠大的，就是自己这个天子，明面上全天下身份最显赫的人，她也不放在眼里。
拒不侍寝，甚至骂她窝囊，那时才十五岁的她受制于人，真就窝囊地哭起来，不出意料，又被数落了一次。
可对于林南玉而言，不论姜羽品性如何，自幼无父无母也无曾祖父母的她，总算是有亲人了。
姜羽是自己的结发妻子，是自己的第一个坤泽，是自己第一个孩子的阿娘……
林南玉收紧拳头又放松，不由喃喃自语道：“你做别的什么我都会原谅你，可你为何偏偏……”
林南玉命王公公转过身，顾自用衣袖点去眼角的泪水。
若是叫当年的姜羽看了，她是否还是会骂自己“窝囊”，不像个顶天立地的乾元君呢？
“全国守孝七日，废后姜氏以皇后之礼葬入皇陵。”
至于稷儿是否有无参与，她选择信姜羽一次。
废后“薨毙”的诏令刚传遍京城，贺府就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快让你们的驸马与公主出来！”
贺灵韫早先心中隐约感到不妙，这会儿就得到了印证。
太女的声音很响，完全无法想象这声音竟出自她这素来儒雅之人的嘴。在屋中的二人隔着好几堵墙，也将这怒吼声听得清清楚楚。
“太女殿下。”
二人初露面，林稷就气冲冲地朝她们跑去，眼眶，乃至整个身子都泛红。
“我问你们，丽妃娘娘为何要背信弃义，陷母后于不义？”
林皎霞本还想着照顾太女的心情，不欲过多与她争辩，可污蔑丽妃？她不允许。她胆大地与林稷对视，气势上也未落败。
“太女殿下这是空口无凭，若要说背信弃义，丽妃娘娘怎比得上你的阿娘？”
落得如此下场，不过是咎由自取、自作自受罢了。
“哈哈……”林稷发出阵阵冷笑，“你们当真以为我什么都查不出来？就当真以为卫澜没事瞒着你们吗？她这个毒妇！”
“住口！”
熟悉的声音自三人身后传来，三人皆是一愣，未料到会在贺府见到她，还不待看清那人的脸，三人便齐齐跪下，恭敬地喊着：“参见母皇。”
女帝下完诏，脑子也清醒许多，担心林稷不知内情去寻瑶华宫出来的皎霞麻烦。她不想看见自己最爱的两个孩子姐妹反目，不顾王公公劝阻，换上寻常百姓家的衣服就出了宫。
到贺府时，她命贺府中的下人不许禀告，不想，却听到了不该听的……
“你身为太女，岂可如此称呼你的庶母，简直是目无尊长，难为天下人表率，朕与你母后是如何教导你的，你都忘了吗！”
“还有前面的……你们究竟瞒了朕多少事情！”
林南玉好不容易升起的愧疚之情烟消云散。她捧着胸口往后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刹那间，满口鲜血喷溅。王公公即刻丢了手中的拂尘去扶女帝的身子，林稷与林皎霞见了，虽不至于冰释前嫌，也一起扑上去稳住女帝。
女帝的意识还算清醒，唇瓣哆嗦着，却是半天吐不出几个字，“朕要废、废……”
女帝接连指着身边的两个女儿，话还未说完，手一垂，便晕了过去。
这下可好，女帝意识不清，暂且还未有苏醒来的迹象，为稳定朝局，身为太女，林稷自然是要监国。
只是，林稷毕竟未真正登基，就算她再恨瑶华宫，再恨丽妃，可未定下她们的罪名，她也不能随便处置了她们。
林稷坐在金銮殿的龙椅上批阅奏折，身心疲惫。这把龙椅虽代表着这天底下最高的权力，坐起来倒是很硬，不舒服。
打开下一本奏折，又是请立丽妃卫氏为后的谏言，林稷忍住了将它丢出去的想法，握着毛病的手不自觉用力。
短短几日，母后从被废到惨死冷宫，母皇也意识不清，她要丽妃，乃至整个瑶华宫付出代价。
这两张写不太动，一直在外面奔波不在学校，沾床就困，太累了〒_〒。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1章 第四十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