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眼欲穿等到凌晨,安世得和应景繁没等回来悦乐,反而等回来一顿大骂。
“放你娘的屁!老子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他来管!呸!这年头狗都能恶心人……寡至极!他娘的,你们这群狗屎,寡至极!”
安世得皱眉,十分嫌弃道:“算我俩没运气。”
等回来个姜语迟。
未等应景繁起身,安世得就道:“你在这里,我去会会他。”
应景繁认真地点点头。
门被粗暴地推开,姜语迟明显怔住,“你怎么在这里?”
遂即,“狗屎!都是狗屎!你竟然放他进来?……你们专门挖坑给老子跳是吧!……狗屎!狗屎!”
安世得把应景繁护在身后,死死盯着姜语迟。
“啧,”姜语迟朝安世得走来,伸手便推,“你让开,跟你没关系,你少多管闲事!”安世得向后倒去。
应景繁起身接住安世得后,回头一双眼寒如冰霜,同样伸手一推,不见人动,只有一股污浊恶臭的黑水朝姜语迟撞去,姜语迟浑身湿透,“咚”地一声坐在地上。
“姜家公子大方,多日不见,行此大礼。”应景繁一边将安世得安顿在婚床上,一边道:“你确定要伤他?”
安世得看着应景繁指向他的手,才反应过来姜语迟是结结实实地推了他一把,半点都不虚,于是狠着一双眼,死死瞪着姜语迟。
姜语迟略带鄙夷地瞥了瞥安世得,反问道:“你觉得他需要别人动手?”
言外之意,是说别人不动手安世得也会受伤。
显然,安世得忍不了。
他愤怒起身,朝姜语迟走去,扬起手就打,但打到脸边他突然顿住了。
姜语迟冷笑,“窝囊蛋!”
片刻的迟疑过后,安世得道:“好过有些人,做得了新郎,却戴不起一顶帽子!”
“…滚你大爷的!安世得!关你什么事!你护狗一样护着应二,你知道他是谁吗?”姜语迟啐了一口,“我和悦乐的婚事,关你们屁事!你和他,你和应二…你们就是王八配绿豆,都他娘的不是好东西!关你屁事!呸!”
“宫里的人还没走远,迟儿啊,快低声些,低声些,惊动了圣驾可不好…”拄着拐杖的老管家着急地跺脚,吩咐两个小厮把姜语迟带了出去。
“二位公子,我家公子前不久没了爹,还望二位公子看在他年少失父,多担待。”老管家说罢就要跪下。
安世得同应景繁火速扶起老管家,道:“无妨、无妨,您不要担心。”
老管家作揖,“多谢二位公子。”
安世得没等到小师姐,于是渐渐担心起来,他本想留在姜府,但转念一想,姜语迟既然已经回来,并且亲眼看见他的一身婚衣,恐怕…不会只闹这么一次。
天微微亮起,两人朝世繁阁的方向走去。
“景繁,谢谢你。”
“不是什么大事,哥哥不必言谢。”应景繁道:“哥哥,我今天…只是生气他对你说的那些话。”
“我知道。”安世得犹豫片刻,仍旧道:“景繁,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可是、因为我,你和他……”
安世得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道:“你们俩明明从小关系就很好,因为我这样,不值得。”
“值得,”应景繁道,“所以,日后要是有什么事,哥哥一定要为我做主。”
“这好说、这好说,既然你们之间的账目已经了结,不如回到以前,所谓和气生财嘛……”
应景繁沉默不言。
安世得又道:“你要是,真有什么不痛快的,你和我说,总之我和他怎么也看不上眼……你和我说,我正好有措辞去抓他把柄,骂一骂他,气也有地方走……”
安世得小心翼翼地看着应景繁,直等到应景繁点头,他才舒出一口气,“景繁,日后要是真有机会,我一定给你讲一个上古至今的奇妙故事。”
“哥哥,你现在讲吧。”
“现在?现在不行……算了算了,我忍不住,我还是给你讲吧……相传两千年前,远天有位天神下凡游玩,带了一只小狐狸,小狐狸很小很小,小到它还不算是一只狐狸……天神走遍世间山水,可他公务实在繁忙,没玩多久就被召回去细写书文,他走的那一日十分匆忙,竟然忘了把小狐狸带回去…于是这只小狐狸就在世间独自生活了许多年,有一回冬天差点冻死在冰天雪地里,幸好有人救了它…它有幸修成人形,并得了一对凡俗父母,这之后他就忘了这一切,救他的人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养,养了很久很久,小狐狸生活得很幸福,忘了这人世间一条十分重要的路,登仙成神。登仙不及,成神亦不能,他想着好好做个凡人,守在父母跟前。哪知道啊,爹娘竟然死在他面前,因他而死,死得十分惨烈……他没有救的能力……命途说他命格就是如此,爹娘早逝,想要报恩的时候为时已晚……他不信,他说命途是自己挣出来的,他要逆天改命,可惜,命没改成,他反而彻底幻化成厉鬼,向世间可怜人索要他的命途……犯了很大一个错……”
安世得恍然,停在原地不再向前。
良久,他继续说道:“这个错很大很大,大到无法弥补。等他意识到的时候,他才发现所谓逆天改命是一件很荒唐的事情,他的命,谁都改不了,连他自己都不能。……于是,他失去了原本拥有的一切,他觉得他再也活不下去,濒死才明白人世间长久情谊难能可贵,小狐狸说‘聚散有时,何不聚时欢乐,散时念念不忘’……终于有一天,他在尘世间遇见一点微弱的光,他认得这点光,那是他自小一起长大的伙伴。伙伴说一点微弱的光尚且可以存活在世上,他生而为人,又为什么不能呢?……景繁,你猜最后这只小狐狸怎么样了?”
应景繁站在安世得身旁顿默许久,只说了一句:“微弱的光,终究会熠熠生辉…哥哥,你说,他是为了一个人吗?”
“为了一个人?当然会,这个人是他孩提时的玩伴,地久天长天长地久,所谓友谊就是这样……”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人会是他的心上人?”
顿时,安世得不敢置信地看向应景繁,“你……你说什么?”
“……没什么,哥哥,我们走吧。”
游花节过后,世繁阁前留着人们欢愉一天的痕迹,此刻正是清晨,大街上只有寥寥几个人。
登及石梯,应景繁走在安世得身后,道:“哥哥小心,这石梯没搭好,很难走。”
“无妨。”半晌,安世得又问道:“半天坛,你知道是怎么出现的吗?”
他明显感到后头脚步声蓦然停顿,不久,听应景繁说道:“哥哥,不瞒你说,是我运气好,想在济州有一个歇脚地儿的时候遇见一个贵人。”
应景繁说得非常认真,头头是道:“我命好,在别处找了很多地方都不行,刚入济州,我就碰见一个贵人,因为他,我才能在济州有这么大一个世繁阁。”
“哟,这叫……走运?”安世得像是明白了什么天机一般,了然微笑。
二人一前一后刚停在世繁阁前面,便见世繁阁旁边的花神庙冲出来一个人。
“啊——救命,救命,老天,你不能这样……呜呜……哇哇……”
安世得定睛一看,原来是李通天。
他急忙上前拦住李通天,问道:“你怎么了?”
李通天面色苍白,屏气凝神,似乎受到了天大的惊吓,“我……我看见……我看见一个活的、活的神仙……”
“啊?”安世得一愣,道:“神仙……你见过死神仙?”
应景繁“噗哧”笑出了声,“他应该是看见落苏了。”
“落苏?”安世得疑惑道:“他不是,是月老祠的吗?这个点有人去求签吧……”
应景繁道:“看门不止看一个,花神庙的门他也看。”
落苏一定会分身术!这个人他不简单,一点都不简单!
该不会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来体验人间疾苦的吧?
李通天惨白的一张脸在安世得眼中越来越大,不一会儿他就觉得脑袋晕乎乎的,迈着醉了八分的步子摇摆向前:“我说……通天啊,你身上……是抹了什么……毒……花粉吗?”
这种感觉像不会喝酒的人突然喝了二两酒,本来走路就感觉是在踩棉花,现在巧了,棉花上还有一层云。
彻底晕不过去,但就是晕。
不知是谁把他抱了起来,眩晕之间他好像先是看见三四五六七**个景繁,紧接着又看到十几个落苏,再接着是二十几个李通天……
是不是真的有这么多他不知道,但直觉告诉他现在就是有这么多人。
耳边落苏大喊:“疯了啊,你干嘛取我神像上的笔……我以为是个偷供果的小贼,上手就是一扔……”
李通天道:“你好歹拿准药再扔啊,像你这样一个贼都治不了,贼没倒你先倒,奇葩、奇葩!”
“那我怎么知道偏偏就拿到‘迷死他人粉’了啊……这得怪你!”
“怪你!!”
“怪你!!!”
安世得胳膊一举,伸出一根手指头放在双眼前,试图用高声震破他体内的毒素:“怪我!!!!”
眩晕中,他听到“腾腾腾”一阵脚步声,直到隐约看到一扇木窗,他明显感觉到他躺下了。
“你们把我放床上啊、放地上干什么,你看,木窗上有好多窟窿,冷风吹进来给我冻坏了怎么办……”
絮絮叨叨一通说,众人全都朝房顶看去——
所谓木窗,其实是房梁;所谓窟窿,那应该是服用迷死他人粉的症状……
而且,安世得现在就躺在床上。
应景繁紧紧锁着眉头,“落苏,你的那个什么粉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就是……就是……撒在自己身上,周围人会致晕的一种……花粉……”落苏声音越来越低。
安世得头虽然晕得厉害,但是也听明白了,这是落苏把那个什么迷死人的粉撒在了李通天身上,他刚巧凑近,所以就成了中毒的那个……
绝出天际的运气配上直冲头顶的晕气,安世得现在想撞墙。
“花粉?”应景繁问道。
“…嗯…”
“怎么解?”
“无解……”
安世得隐隐约约听到无解两个字,瞬间惊坐而起,“什么?!”
这一坐不要紧,他感觉到一股冲天的气势从他心中油然而生,他甚至觉得现在要是有一百只莲花妖,他都能一口气全部放倒。
“不对……有解的,这个药有解……”落苏看着眼前晃来晃去的不倒翁,从袖中拿出一本书,“你看、你看,是这么个解法……”
李通天照着字念道:“若有后来者不幸炼成此药,则要对中药之人施以薄唇之交,两日之后则全好,亲测。”
李通天道:“什么是薄唇之交?”
落苏道:“就是……就是亲那么一下……”
李通天惊讶道:“诓我呢?什么毒啊得这么解?”
落苏尴尬道:“不瞒你说,这个迷死他人粉和那种药一个药效……但是吧,那种药用水就能解,这个迷死他人粉…解不了……只有靠薄唇之交才能……”
“那种药…哪种药啊?”李通天问道。
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应景繁锁着眉头、沉着脸道:“你们都出去吧,我来。”
“不行,你是谁啊,你怎么能…安入地跟我最熟,怎么着也是我来……我来我来……”
安世得道:“不行…谁都不行…这东西是我的…不能给你们……舅舅…是你?…我好像看见我舅舅了……他手上有大鞭……我滴天!老天爷天老爷!他要打我!我没偷仙果啊……真没偷……不是我偷的……”
落苏道:“这…这么严重?!都开始胡言乱语了……他这是看见啥了啊……”
李通天道:“事不宜迟,你们都出去,我来。”
应景繁紧紧蹙眉,道:“我来。”
不知怎的,安世得忽然就从应景繁眉宇之中看到一道隐约的红光,像一朵血花,但又不像,弯弯绕绕看不出具体的形状。
安世得心想,完了,晕过头,开始致幻了。
李通天死赖着不走。
落苏一步一拽,李通天仍旧纹丝不动,他道:“走啊、走啊,你没看他红光满面,青白绫出现,咱就不好走了!”
安世得奋力睁大眼睛,看了又看,才看清楚此刻应景繁双眼之上,覆着一层薄薄的青白纱。
应景繁一直坐在床头,不住地用湿布擦掉他额上的细汗。
哪知李通天大步向前,伸手就把青白绫扯了下来。
登时,应景繁一顿,李通天手上的青白绫就化作一团火。
落苏见状,急忙道:“我们走我们走,你来你来……”
临走,落苏拉着李通天,微笑道:“小子,你不懂这其中奥妙…”
遂即将门关上。
寡至极=管得宽
[坏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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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八回】妙神仙粗骂苦鸳鸯 顽通天乱撕绫青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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