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约谈

“眼下不是骑马的好时机,阿午暂且忍忍吧。”卫环道。

乔午叹了一声,心道也只能如此了,不过这马终究是别人的东西,他这么霸占的难免有些难安。他将此刻心情告诉给卫环听,卫环却满不在乎道:“牵马时怎不见你有后顾之忧?左右不过一匹马,你且收着吧。”

很快,卫环与瑄王的约定之日到了。

赴约之日,卫环特意向老国公借了府中私舫,将会面地点约在了横贯京城的玉带河上。

玉带河乃京城命脉,河岸两侧商肆林立,每日往来行人交织,又因河面宽敞,东岸垂柳蘸水,西岸桃李成蹊,河面上不乏有人乘船赏景作乐。

此刻卫国公府的私舫停在河心,朱漆雕栏浸润着阳光,卫府标志反射着河面盈盈的波光,引得路人纷纷驻足。

“快看,那不是瑄王殿下吗?”岸边的茶摊上,已有好事者认出舫上之人,那人再看向舫上卫府的标志,“另一人,难道是近日被皇上赐婚的卫大公子?”

不怪他认不出来,自回京以来,卫环除却入宫觐见太后那次,其余时日皆闭门不出,整日只在院中与书卷为伴。

那副安分守己的模样,倒真像是将卫元承那句"老实待在府里"听进了心里去。

乔午收回思绪,唤来奴仆卸下帘子,又唤来乐师与舞女,一时间舫上歌舞升平。

卫环悠闲地看着,时不时同身侧的瑄王聊上一两句,瑄王却有些心不在焉,敷衍地回着。

杯中的酒喝空了三回,瑄王见人总是不进入正题,便将酒杯砸在案上,愠怒道:“今日卫大公子喊本王来,难道是想戏弄本王吗?”

卫环摇着扇子,连道了两声“非也”,又亲自给瑄王的杯中斟满酒,赔笑道:“王爷息怒,晚辈若有怠慢的地方,还请王爷海涵。”

瑄王这才面色稍缓,“那你说说,你那份名单是怎么回事?”

“如王爷所见,名单上的事,都是真事。”卫环回答道,他又忽然垂下眼睫,一副一筹莫展的样子,“只是那名单是晚辈意外所得,留在我手无用,不如交给有用之人。”

“于是你便找上了本王?”

卫环点头,“晚辈祖父年事已高,渐渐有了让权的想法,定是不想再参与这等大事,而家父与晚辈素来不和,这事殿下想必也知道了。晚辈思来想去,这份名单,恐怕只能交予您。”

听完这番恭维的话语,瑄王面色稍缓,他接过卫环递来的酒,酒到嘴边又道:“那你得多谢圣上赐婚,若非如此,你怎会想到本王?”

乔午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瑄王,他那张凶悍的脸上带着几分轻视,嘴上说着赐婚天恩,话里话外却都在暗示卫环身份低微,区区一介养子,若非圣上指婚,连瑄王府的门都摸不着。

他又将目光放在卫环身上,见他神色如常,顺着瑄王的话道:“皇上的隆恩晚辈无以回报,不过这桩天降的婚事,到底让晚辈心中难安。”

卫环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笺,徐徐展开置于案上。乔午瞥见那熟悉的字迹与云琅郡主的落款,便往瑄王的方向看去。他见瑄王看清内容后骤然色变,刚要起身,乔午眼疾手快将他死死按在了座位上。

瑄王挣脱不开,见自己唯一带上舫随从也被人按住,不禁望向卫环,怒目横飞:“你要造反!?”

"殿下可是不喜斯文的乐曲?"卫环充耳不闻,又佯作关切,指尖轻叩案几,"恰巧祖父新得了支北地舞队,不若换换口味。"话音未落,原先的舞姬如潮水般退去,十余名持棍男子踏着鼓点列阵而出。

红棍击打腰间白鼓的闷响震得珠帘簌簌颤动,瑄王的脸色一下比一下难看。

他哪不知道,这是上了艘贼船,船上全是贼人!

瑄王握杯的指节发白,终是重重坐回席间。

珠帘外只见人影幢幢,舫外看客哪知帘内早已剑拔弩张。

“好个卫长晏……”瑄王心中焦急,明白此刻他已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他心中懊恼万分,千算万算,没算到将云琅禁足后,这卫家大少爷还有本事能与她书信联系。这信若是被呈到御前,定不定罪另说,云琅的名声定是要毁!想明白这一点后,瑄王敛了些怒气道:“卫大公子这是要干什么?”

见时机成熟,卫环缓声道:“听闻谢祭酒有学生的想法,却闭门谢客。”他抬眼直视瑄王,“不过以殿下尊贵的身份,想必能得谢老青眼。”

“你要拜入谢道儒门下?”瑄王看他。

“正是,晚辈自幼仰慕谢老学问,可惜……”卫环顿了顿,唇角微扬,“这般机缘,晚辈岂能放过。”

瑄王却皱眉道:“谢道儒在学问一道上比本王还固执,就算是本王,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见到他。”

卫环早有准备一般,指尖点了点信,意有所指道:“殿下难道忘了,那名单上可是有谢家子孙的名字的?”

“卫公子真是有备而来,”瑄王忍不住嘲讽,却还是答应下了,“本王尽力,不过卫公子也要管好自己才是,这事若是闹到御前,卫公子可就再也捞不到什么好东西了。”

“王爷说笑了,晚辈不过是个仰慕学问的读书人,能得谢老指点已是三生有幸,岂敢肖想其他。”卫环轻笑着,将信笺往瑄王那侧推了半分,“事成之后,这信自然是要物归原主的。”

事已至此,瑄王明白这事算是敲定下来了。

真要算起来,他其实还算赚的那一方,他拿到了极具有力的名单,却只要在谢道儒面前引荐卫环既可。以谢道儒那个古怪的性子,还不一定会收卫环为徒。

只是今日之后,瑄王府怕是不得不与卫环有交集了。

……

卫国公府大公子与瑄王同游玉带河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大街小巷。加上前些日子圣上突如其来的赐婚,让卫环这个名字一时间成了茶楼酒肆最热闹的谈资。

市井闲谈间,众人只当是桩新鲜事,卫国公府内却有人对此上了心。

"卫环与瑄王把酒言欢,瑄王赞不绝口。"

卫元承面色阴沉地盯着手中密报,额角青筋隐隐暴起。纸上不过寥寥数语,却看得他怒火中烧。

那野种,看来是等不及要去攀上瑄王了啊!

卫元承气得抬手就将砚台重重摔在地上,墨汁溅了一地。

邱氏闻声匆匆赶来,见状连忙上前安抚:"老爷何事如此动怒?"她轻拍卫元承后背,目光扫过案上的密报。

"这个卫环!"卫元承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区区一个外人,瑄王为何如此看重?"

邱氏柔声道:"老爷且宽心。他再得意,终究是要入赘瑄王府的。到时候这爵位自然还是您的。"

卫元承闻言沉默良久,低声道:“父亲待他比亲子还亲,怎会舍得让他入赘?”

他目光渐沉,想起当年父亲带回卫环后的情形。邱氏只知道卫环是他父亲某天突然从外边带回来的孩子,却不知其中另有隐情。

当年老国公执意要将卫环过继到卫元承的名下,卫元承不肯,老国公才松口道出了卫环的身世。

原来,卫环竟是他那早就入宫为妃的二姐所出。卫元承思及卫环的年龄与二姐入宫的时间,卫环的生父,恐怕也是宫中的人。

想到这里,卫元承立即掐断了思绪。这些陈年旧事,想得越多越是祸端。

这件事除开长姊与父亲,其他知晓的人都已入了土。管他卫环真实身份如何,眼下重要的是不能让他真的攀上瑄王而得了势。

“老爷,妾身有一计。”邱氏忽然道。

卫元承拉回思绪,抬眼看像身侧,示意邱氏但说无妨。

邱氏指尖在卫元承肩头轻轻揉按,声音压得极低:"老爷细想,国公爷宠爱卫环这件事,只有咱们府里的人知晓。在外人眼里,他始终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养子。若云琅郡主真嫁过来,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她瞥见卫元承眉头微松,继续道:"妾身听闻瑄王最是疼爱这个女儿。即便碍于国公爷的情面应下婚事,将郡主嫁到国公府,心里必定不痛快。"

"可若是......那养子不慎落了残疾呢?”邱氏手中动作渐轻,俯身在卫元承耳畔轻语,“瑄王难道还会忍心将掌上明珠,许给一个既无身份又残缺的废物?可皇命难违,瑄王不忍心郡主嫁到咱这儿受苦,那卫环,自然不就入赘了?"

窗外忽地刮过一阵穿堂风,刺得卫元承脊背发凉。他手心渐渐被汗打湿,回头看向发妻:“依你的意思,要怎么才能让他残疾?”

邱氏嘴角挂起笑来,“老爷可还记得,再过几日便是中元节?届时阖府都要去大相国寺参加**会,我们便在那时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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