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宕想了又想，把他的记忆翻来覆去审阅了好几遍，最终得出结论：他没见过萧十一。
因此，他也没机会正面得罪萧十一。
至于为什么只是正面？
毕竟这世界上存在一个词叫蝴蝶效应。
“我是不是得罪过你？”
季宕直接开问：“为什么你看上去很讨厌我？”
“你？”萧十一扫了他一圈，“呵。”
季宕：“……”
虽然萧十一只说了一个字，但季宕还真的悟出了含义。
他悟了，他真的悟了，萧十一这根本不是在嫌弃他！这是在平等地嫌弃每一个人类！
季宕以前见过这种人，看谁都是不顺眼，看谁都一张司马脸，从不附和从不融入，冷冷站在一旁嘲讽每一个傻逼，恨不得世界明天就爆炸大伙一起玩完。
没错！这味太对了！
这就是他前世隔壁组的愤世嫉俗的厌人同事古代版啊！
真是令人怀念又痛恨的味道。
萧十一：“收起你那蠢味。”
萧十一挣脱时用了武力，在他看来一个后辈的道行是要弱他几分的，存心想给这不知分寸的后辈一个教训。
但萧十一刚上手就发觉不对，自己发出的两招竟然轻松就被压制，一番操作下来，他还是被季宕单手薅着，回不了被窝。
萧十一：“……你强。”
虽然说的是事实但听上去就是一股子嘲讽味。
“把爪子拿开，不然毒烂了。”萧十一下了最后通牒。
季宕秒撤。
而这一撤，他从此失去了接近萧十一的机会。
一柄匕首被萧十一横于胸前，一看就是防备着季宕的接近。
咦？
季宕发现了些不同之处。
萧十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图太过明显，季宕忍不住疑问：“你不喜欢被触碰？”
“滚出去。”萧十一言简意赅。
季宕叛逆心理横生：“我不要。”
然后犯贱似的朝着萧十一掠去，每次要接近一分，就会被匕首推开。
也许单拼武力萧十一打不过季宕，但在防人接近这一块，萧十一的功夫无人能及。
更有一点，萧十一厌恶阳光，刚才在季宕手里不断挣扎，也是要避开直射的光线，躲入阴暗角落去。
“烦死！”萧十一最后还是放弃了挣扎，任由季宕薅上他一头不飞扬的杂毛，“什么事？”
季宕明白这句话是想速战速决送客的意思。
“家主是个怎样的人？”
“我怎么知道。”
“你是我目前能找到排号最靠前的，肯定比其他人更了解萧府的事。”
萧十一：“想死就拿着匕首抹脖子，不要提前通知我收尸。”
“冷嘲热讽可以跳过了，嘴毒哥，我就想知道家主的行事作风。”
嘴毒哥三个字太过超前，萧十一沉默了整整五秒钟。
最后，嘴毒哥还是好心给了个提示：“别问。”
萧十一：“我不想死。”
季宕：“就这么可怕？”
好像他带着萧十二听墙角的时候，对方的反应也和现在差不多。
一旦暴露就死路一条。
萧十一：“不是可怕。”
萧十一的脸埋在阴影里，叫人看不清他流转的情绪：“别让他知道你想窥探他。”
季宕：“控制欲。”
萧十一思考了一番词汇的用意，遂点头。
季宕明白了。
所谓不允许下人离开岗位也好，不许该死的人躲起来不死也好，都逃不出三个字，控制欲。
家主萧渡对整个萧府有着病态的掌控**，任何不忠于他的心思都有被彻底扼杀。
那就说得通少爷身边的贴身侍从为何是家主的人了。
萧渡怎么会放过对儿子的掌控呢？
而继续推导下去，秋生也是被萧渡操纵的傀儡，秋生所知道的所有事都会上报给萧家主，萧渡就会知道他和王丙想要摆脱掌控……
他自己还好，可王丙是必死无疑！
“你很精通找死之径，但作为前辈，我还是要提醒你，少惹麻烦，别死到临头都不知道为什么死。”
此乃萧十一的忠告。
他看出季宕已经问完了问题，下一步肯定是扭头走人，想到统领把人交给自己指导的事，萧十一还是好心地多补充了一嘴。
结果就是这么一句话，萧二十四不走了。
萧十一：“……”
萧十一：“离我远点。”
季宕：“稍等，关于家主的事再详细说说呗，话说你知道秋生是家主的人吗？”
萧十一：“自己查！”
“我不敢啊，你不是提醒了不要我找死吗？”
萧十一深呼吸：“那你先离我远点，有人在我旁边我不适应。”
季宕撤了几步。
果然，萧十一的姿态放松了些。
“家主，很残忍，也容不下不喜之人，任何被他看到有忠诚之外的想法之人，都会被处决，要么死，要么加以严惩半死不活，尤其是七少爷身边，此类情况更甚。”
提到此处，萧十一暗中的双眼盯向季宕：“你身为七少爷的暗卫，不要表现出自我的心思，以往来说，七少爷身边的人只要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就会被清理掉。”
“算上今年，七少爷的院子已经死过三十七人了。”
很快就要有第三十八个了。
“什么叫多余的动作？我若是做完我手头的工作，闲来无事饮个茶，说个闲话，也会被盯上？”
萧十一的答案很简单：“秋生。”
季宕对此一愣：“秋生？”
“只有像秋生一样，没有对于自我的思想，只管面无表情一心服侍少爷，主人说要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样的人，才能留在七少爷身边。”
“秋生是唯一合格的标准。”
也是家主唯一信任的傀儡。
季宕听完打了个寒颤。
“喂，这未免也太泯灭人性了吧。”
虽然已经有所猜测，可真的听到，还是会内心受击……连思想都要掌控？萧家的家主到底是什么品种的变态。
“人性？”萧十一嗤笑了一声，“你在说什么鬼话？暗卫就是主子的一把刀，哪来的人性？”
季宕知道这人嘴毒，不会放过嘲讽的机会，他默默听完，果然，萧十一说完后话锋回转，嘴毒之后是关心。
“就算你真的有所谓的人性，也有藏起来当做没有。十二和二十三你也见过，他们也有自己的想法，但他们可从没表现过真性情。”
季宕点头：“这就是统领要你教我的准则？”
萧十一：“嘁，你要能听进去才叫教导，不然就是纯粹的放屁。”
季宕：“……”有人嘴毒起来连自己都骂。
“秋生和家主什么时候见面？”
“两日一次，不出意外，今晚就去汇报。”
果然，萧十一作为前辈了解的消息要更多。
季宕想要的线索已经到手了，关于萧渡的形象已经能够锁死：一个掌控欲强大离谱的变态，不允许手下有任何的探索欲，不然就会有种自己要被背叛的不踏实感。
这种人，为了自己的安心，可是什么恶毒事都做得出来。
“在萧府做工也太苦了些。”季宕忍不住感慨。
“错，是只有七少爷身边才这样严苛。”
其他院子只要不贴脸撞到家主那边，都不会招来大祸患。
季宕：？？？
等等，为什么只有七少爷？
但萧十一已经忍耐到了极限：“滚出去！你在我屋里待太久，都染上人味了！”
什么叫人味啊喂！
季宕很想反驳，但萧十一已经重新裹上了他的小单被，彻底隐匿在了阴暗之中。
得，关于萧十一的印象也刷新了。
这哪里是厌人，这分明就是阴暗死宅，厌恶沟通罢了。
这才叫天生的暗卫苗子！
季宕人刚踏出小屋，一股携带内劲的风砰地把门关上，晚走一步木门就能亲吻上季宕的后脑勺。
萧十一的屋子重新变得黑漆漆，窸窸窣窣的动静正彰显着屋内的人不安。
“啧。”萧十一翻开被子，想了想，又重新盖上。
“与我无关，与我无关。”萧十一嘴中念念有词。
“他自己要找死，与我无关，与我无关，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
季宕脸上没了笑模样，整个人加急脚步朝着王丙找去。
马厩之中，王丙手上刚开始擦洗马匹，一阵强风掠到自己身旁，差点把他头顶的工作帽给掀飞。
“暗卫兄？”王丙睁开眼看到去而复返的熟人，还一脸懵逼中。
“老弟！”季宕比他急，“出大事了！你快想想能不能辞职或者跳槽，实在不行我带你直接跑路！”
王丙：？？？
王丙：！！！
等等！你在说什么啊！
不要说得他马上就要死了一样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