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这场雪来的突然，一夜之间后院的小花园内陷入了白茫茫一片，雪花铺在地上，落在树的枝桠上，恍若未被踏足的仙境。
燕九充分发挥深埋在骨子里的南方人本性，仗着年纪小一头扎进了足有几厘米厚的雪地里，吓得梁哲成反手就将小儿子拎了起来，还顺势抖了抖他身上的雪。
“干爸？”他歪了歪头，似是不解，却在半空中对上了小皇帝的眼睛。
那双眼睛完完全全随了太上皇，标准的丹凤眼，眼尾微微上挑，在阳光的照耀下，瞳仁中带着浅浅的棕色。
“会感冒的。”梁致尧把铲子递给了燕九，认真道：“弟弟，我们来堆雪人吧。”
堆雪人，堆雪人好啊！
啥都不挑的燕九被太上皇放下，然后迅速接过小铲子，开始吭哧吭哧挖雪。
梁致尧也蹲了下来。
梁哲成则将蔚光放了出来让他注意周围，然后跟着一起蹲下。
三人蹲成一个圈，挖的起劲的燕九感觉有什么正在盯着自己，抬起头来左看看，右看看，然后：？
梁·单纯出来陪弟弟并防止亲爹做出什么不靠谱的事·致尧：默默低头挥了挥自己手上的铲子。
梁·试图加强亲子感情所以跟着一起蹲下·哲成：随便扒拉出一个工具开始挖雪。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燕九犹豫片刻，“要不哥哥你和干爸去打雪仗？”
他还算了解自己的身体，要是在这雪地里撒欢乱跑，要是出了汗明天肯定要着凉。
面前这两就不一样了，貌似精力一个比一个旺盛的样子。
眼见小皇帝不说话，燕九立马朝太上皇示意。
梁哲成迅速接受，将极度不情愿的大儿子打包带走。
被放出来的蔚光几乎被完全隐藏在了雪地里，独剩一双湛蓝的眼睛，见状死皮赖脸的挤到了燕九身边，“小主人，我保护你！”
燕九摇摇头，“蔚光，你帮我去找点眼色不同的石头来，我们做眼睛和鼻子。”
“亲爱的小主人，蔚光竭诚为您服务。”得了命令的小光球兴高采烈的飞走了。
周围清净下来的燕九蹲在原地，一边挖雪，一边支着耳朵听着两个人的对话。
“儿子，你扔啊——”
“儿子，你是不是早餐没吃够啊？”
渐渐的......
“嚯——好啊你啊，你还特意把雪捏实了？！看我的——”
燕九抬头望向那边，父子两已陷入你来我往的激烈战斗之中。
小皇帝死死抿着嘴，在看见太上皇特意搞怪的动作时眼角却不自觉扬了起来，脸上没了半分的不情愿。
事实证明，你爸爸还是你爸爸。
燕九放心的开始沉迷挖雪了。
技术不咋地的燕九将雪拢了拢，堆成一个球，又重新掏了一点雪，拢成一个更小的球。
然后将这两个不怎么规则的球拼在一起，再——
“砰——”
燕九成了被雪球击中的无辜路人，万分迷茫的抬起了头。
那边混战之中的两人都默默放下了手中的雪球。
嗯，两人都不能保证不是自己砸的。
梁致尧二话不说迈腿跑向燕九，想去看看弟弟的情况。
“干爸，哥哥，我没事！”燕九头顶着一头细碎的雪花，朝那边喊道，然后看着眼前的一幕，眼里露出几分着急，“干爸——”
刚才还笑的好好的梁哲成突然倒了下去。
......
两个小男孩一前一后着急的奔向倒在雪地里的梁哲成。
梁致尧上去就开始翻亲爹的眼皮，待察觉到亲爹露出的破绽，内心长舒一口气，面上的表情却淡淡的，“没救了，埋了吧。”
姗姗来迟喘着粗气的燕九：！
装死等着和儿子们贴贴的梁哲成：？
原来我儿子这么凶残的吗？！
恐怖如斯。
他忙悄悄掀开了眼皮，望向大儿子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可置信，口型分明在说：“儿子，你——”。
梁致尧没理他，而是扭过头，看向因为剧烈奔跑鼻尖微微冒汗的燕九，“弟弟，想埋吗？”
语气过于正经，仿佛在和弟弟商量“咱要不要拔掉咱爹的氧气管。”
“我还能——”梁哲成转头看向小儿子，面色露出期待，我还能抢救一下。
燕九看着躺在雪地里的太上皇，呼出一口气，诚实道：“想埋。”
他和小皇帝刚才可都急死了，谁能想到太上皇居然是装的！
梁哲成有些心疼的抱住了弱小无助又可怜的自己，心道小儿子什么时候也成了漏风小棉袄？
......
最后还是没埋成。
燕九用小心翼翼的往装死的太上皇身上撒了点雪，半响后还是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看向小皇帝，“哥哥，要不我们还是......”
正一言不发把亲爹脚边的雪都铲完，试图让躺在地上的人陷到雪地里的梁致尧沉默了一会，把铲子放下了，“也行，让他就这么躺着吧。”
燕九点了点头，“那我们去......”
梁哲成找准了机会，从雪地里坐了起来，一左一右把两个儿子都揣进怀里，“别走——”
三人一起倒在雪地中。
准确来说，是梁哲成又躺在了雪里，然后让两个孩子躺在了他身上。
遗憾的是，两个孩子都大了，他一个人“被躺”不下。
“儿子，看天空，看雪花，多好看啊——”
燕九望着天空，小声的“嗯，好看！”了一声。
梁致尧依旧没说话。
梁哲成“哈哈哈”的笑了起来，“别生气了儿子，爸刚才逗你们玩呢，知道错了。”
燕九微微侧过头，拉了拉小皇帝的手，这人依旧抿着嘴，不过帽子下露出的耳廓却微微发红。
这应该是，不生气啦。
梁哲成见孩子哄好了，开始思考起哲学问题了，“我看书里说这种场景就适合父子之间的谈心啊，你们长大之后想做什么啊？说给爸听听。”
雪花静静的飘着。
“梁致尧，你先说。”梁哲成伸手轻轻拍了拍大儿子的脑袋。
燕九看向小皇帝，猝不及防对上了这人的视线，以及，这人愈发红的耳朵。
“保护弟弟，和陈叔叔一样。”
梁哲成笑的胸膛微微震动，“好好好，那我们小久呢？”
燕九笑了笑，雪花落在了他的眼睫毛上，他认真道：“保护哥哥，还有，干爸和干妈。”
“弟弟你自己呢？”梁致尧偏过头，突然道。
燕九微微张了张嘴。
他自己啊，他好像不知道......
睫毛上的雪花渐渐化开，燕九有些不舒服的眨了眨眼睛，“当一个普通人就好了，不对，还是要对社会做出一点贡献的。”
梁哲成被两个孩子的对话逗的笑了起来，“好好好——”
“在好什么啊？老远就听见你的声音了，老梁——”
躺在雪地里的三人闻言都是一滞，迅速站了起来。
一个长发飘飘，笑容温婉，系着一条长长的，火一般颜色的围巾的女人，出现在了他们面前，身后还跟着去找了半天石头的蔚光。
“干妈！你忙完啦！”燕九拉着小皇帝跑了过去。
许新嘉揉了揉燕九的脸，“哎！干妈的乖崽崽，还是这么可爱。”
“妈。”梁致尧唤道，声音平静，语调却微微上扬。
“幺幺你耳朵怎么这么红啊？被冻着啦。”许新嘉伸手摸了摸大儿子的耳垂。
梁致尧平静点头，“嗯。”
话音刚落，一声“老婆！”就把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只见梁哲成不知什么时候把头上的带着棕熊耳朵的帽子摘了，厚实的围巾也摘了，身上的风衣微微敞开，恰到好处的露出了衬衫下的肌肤......
许新嘉微微咳嗽了两声，不为所动，“孩子在呢。”
梁哲成默默系上了衬衫的纽扣，跨着大步走来。
燕九和梁致尧懂事的拉着手退出。
“哥哥，我们去堆雪人吧？”
“嗯。”
远远的，还能听见那边太后的斥责，“穿上，丑就丑了，冻死你得了。”
还有梁哲成的嘴硬，“老婆，我不冷。”
两个孩子对视。
“哥哥，你冷吗？”
“我不冷，笨弟弟，别学大人说话。”
“噢。”
两人堆雪人堆到一半，那边两个大人也凑了过来，一家人从小到大堆了四个雪人。
蔚光递上了找来的石头。
几人定睛一看，居然不是普普通通的石头子儿，而是——
燕九合理提出疑问：“蔚光，你不会去干违法犯罪的事情去了吧？”
“亲爱的小主人，蔚光没有去犯罪哦，蔚光去下了次矿，为您找到了最好看的石头。”小机械球的蓝色眼睛闪了闪，无比委屈的说道。
好......好吧。
燕九求助般的望向两个大人，却见两个大人皆是忍俊不禁。
“它确实没去干坏事，放心吧，爸之前带他去过咱家的矿山。”
燕九瞪大了眼，一时间有些分不清这两件事情到底哪件谁带给他的震撼大些。
在小皇帝的要求下，他恍恍惚惚的给雪地里属于小皇帝的雪人按上了眼睛。
“来来来，蔚光，拍个照，雪地，雪人，雪......”
两个大人看了看浑身落满雪的两个孩子，对视了一眼。
“我们家的雪娃娃。”梁夫人笑着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