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樱桃园

「写一首绝情的诗,

要以咏叹调的方式写出来,

配上婉转的语调与古琴、琵琶,

才能体现一些绝情。

多余的爱、痴迷、眷恋,

都要藏在绝情之后,

让有心的人可以听见。

星,

请你在黎明前一直明亮,

照亮我无眠的夜。

我说不出绝情的话,

每一句,其实我都在思念你。」

程嘉旭站在阳台上,左手指尖夹着烟,掌根压着笔记本,右手捏着笔在写什么。

写完他将笔架在耳上,将本子举高品析。他的字写得张扬,毫无章法却别有特色,重力的字迹压得纸张下陷。

吸了口烟,缓缓吐出,“可惜你看不见。”

耳边传来温声,像是柔软的青草触碰手心,“看得见。”

——那你为什么不愿回答我?你知道我时时刻刻都在想你,你知道我不愿你离开,你知道我能够做到的,黎星。我不会忘记你,一辈子,此生我能活下去的所有年华,你为什么希望我向前看呢?

——黎星,你知道吗?我已经开始忘记你的声音了。如果不是那个视频,我大概真的马上就要不记得你了。

程嘉旭像是想寻找,寻找声音的来源,寻找他日思夜想的人。但什么也没有。

云在天上,车在路上。没有大变活人的戏码,连一只鸟也没有。

这一次没有人回答。

程嘉旭指尖的烟头微微颤抖,它也喘着气,它也在步向时间的下一秒后。所以长长的烟灰掉落,落在纸张上,暗红的星点撩起一缕烟。

程嘉旭快速呼了一口气,吹掉烟灰。纸上有一句块儿还是被熏黑,烫了个洞。

他低头看去,那两个字,刚好是“思念”。

程嘉旭还是泣不成声,一个高大的男人的背影也像被风抽打,鞭策。他的身子蜷缩起来,蹲在地上,双手伸直撑在膝盖上,头深深埋在双臂的空隙里,泪水湿了衣裳。

“嘉旭,真正的记住,不是时时的挂念。”

“是有一刻,你会因为某件事,某个东西而想起我。”

“嘉旭的状态不大好,他还是不愿放下黎星,我觉得他病了。”

“现在有谁可以再劝他吗?我们应该劝他什么?他不想死,也不愿向前看,停滞不前,自我折磨。”

齐枝瞥了眼身旁的男人,趁着红绿灯的空隙,使劲儿推了他一把,硬生生将闭眼的男人推醒,“邓闲你还是不是男人?他是你哥们,现在除了咱,还有谁能帮他吗?”

“我刚下飞机,我们一定要这样吗?”邓闲揉了揉太阳穴,“我们帮不了他,齐枝,你也不要再骗自己。他现在需要的是药物和心理医生、诊疗。”

“不邓闲,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要的是爱,是夏黎星。”齐枝拔高了声音。

程嘉旭当然需要药物和治疗了。但他最需要的,或者让他需要药物与治疗的,是夏黎星消失的爱。

“我们没办法再给他造一个夏黎星!”邓闲态度强硬,他长舒一口气,“如果我们谁也帮不了他,我们只能看他自生自灭。”

“他的生活照常,开他的纹身店,抽烟喝酒想夏黎星,就算他一辈子不谈恋爱不结婚,也没有人会强求他。我们不能每个人都活在那个叫夏黎星的漩涡里。”字字一顿,踩在齐枝的心上。

我、们、不、能、每、个、人、都、活、在、一、个、有、其、命、名、的、漩、涡、里。

我们不能每个人都活在一个尤其命名的漩涡里。

“邓闲,你有没有忘记过我为什么和你在一起?”齐枝没能转过头看邓闲,只能通过车内后视镜盯着男人的眼,“因为你很理智。”

“但你太理智了。你不知道昨晚程嘉旭一个人怎么过的,不知道他今早上盯着我的时候在想什么,更不知道他的生活里已经被一个叫夏黎星的人占据了。”

“我看见,他房子里的一切,都按照黎星的喜好安排,那些陈旧的东西,摆在客厅里,时时刻刻、日日夜夜、年复一年地在那里。”

齐枝的声音有些抽咽,“当初黎星去世,除了她父母,我和程嘉旭比你们任何人都要难过。别说他,连我现在也忘不了黎星。我们还能怎么办?邓闲你说,我们现在还能怎么办?”

空气中传播着各处的声音,鸣笛、车行、人言。

空气中弥漫着各式的情绪,开心、愤怒、悲伤。

长久的沉默......二人都不发一言。像是在给人理智回旋的时间,像是在给人思索的时间,像是钝刀细细折磨,给人痛苦与麻木的时间。

“齐枝,我们只能将黎星再杀死一遍。”

齐枝愣住:“什么意思?”

“这些年,我们在各处奔波,应该都没有回来扫过黎星的墓吧。嘉旭是最不会来的,他不能告诉自己黎星已经死了,他一直欺骗自己,骗自己黎星只是短暂的离开,骗自己她还存在。他不会去看黎星,但这一次呢?”

“如果我们要去,他会去吗?他会让自己去验证,即使他早知道结果,但他已经快要被逼疯了。他需要去一次,他必须要去一次。”

“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带着他,去看一看黎星。”

去让他感受,夏黎星的死亡。

齐枝不语,默认了这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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