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外面下着雨呢你去哪,不是,伞,伞,连绵——”
可惜人早都没影了。
方衍之回想了一遍方才二人的对话,怔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想:她该不会是给我买药去了?
急到连伞都不拿。
对普通同事来说这么关心则乱……应该有点过了吧。
她是什么意思。
不是普通同事,那就是……
是我想得那个意思吗。
我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
方衍之把脑袋埋进抱枕里拱来拱去,好好的头发都蹭成了鸟窝,这会疼也顾不上了。
脑子里的小人开始打架:
你这是普信方衍之,自我感觉不要太良好,人家就是热心不行吗,真是自己心里有鬼看什么都不对。
胡扯,她明明就对我很特别的,她对我就跟对别人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她都不愿意和你扯上关系,才吵完的架你忘了,怎么可能对你有……
可是我有!
我有那个意思——
小人消散。
胸中仿佛山石骤然摧裂,噼里啪啦砸得人措手不及,却又有着本该如此的痛快。
方衍之慢慢坐起来,愣了两秒,倏尔长长吐了口气,终于承认道:
“我就是想靠近她,想保护她,想照顾她,就是……喜欢她。”
我喜欢她。
光是在心头碾过这四个字,他都觉得满心发甜。
“轰隆——”
电闪雷鸣。
对了,连绵刚才出去没打伞。
方衍之一拍自己的脑袋,把什么手不手伤不伤的抛到了九霄云外,从玄关随便翻了把伞出来就往楼下跑。
结果到了小区门口,将将迎面碰上淋成落汤鸡的顾连绵。
她浑身都湿透了,单薄的布料紧紧贴在身体上。
方衍之忙用自己风衣将她兜头裹了,顿了顿,把伞塞给她后,直接用左手抄起她的膝弯将人抱起来了。
“你干什么?”
顾连绵显然被吓了一跳,惊讶之余还不忘他的伤:“你的手……”
她不明白自己就是出去一会这人又是怎么了。
“你胳膊挂住我脖子,我就可以不用右手。”
方衍之这一出完全是身体比脑子快,到家将人放下后,反而是自己先脸红了。
“咳咳……今天天气不错。“
“轰隆——”
顾连绵:“……“
啊他在说什么东西,他是失了智吗,丢脸死了。
方衍之捂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安分点吧,衍之。”
顾连绵将人按回沙发上,又气又好笑:“乱跑什么,嗯?”
“你这不是没拿伞吗,我哪忍心让你淋着啊。”
方衍之可怜兮兮地凑过去:“不过别说,我这伤好久没有这样疼过了,幸亏有你,我可真是太幸运了。”
“……”
有的时候吧,装可怜撒娇也是一项不得不会的技能。
比如我们顾大专家就特别吃这套,无奈地敲了下他的额头,转身倒热水去了。
“连绵你要不先洗个澡换个衣服?别感冒了,我拿一套没穿过的给你,先凑合一下?”
顾连绵端着个盆走过来,示意他伸手:“你怎么还有心情管我,一会再说吧,现在首要是先处理下你的伤。”
方衍之拧不过她,只好取下了护腕。
牙印。
方衍之的手腕处,除了一道骇人的刀疤,还隐约嵌着一排小小的、不属于成年人的牙印。
这个位置,她太熟悉了。
顾连绵仿佛突然被定住了,过了一会,她再次开口时声音有些发涩:“这个牙印是哪来的?”
“啊?你说这个啊。”
方衍之又疼自己心里又装着事,整个人还乱着呢,没察觉有什么异常。
他想了想,道:“好像是十二三岁时跟着我妈去福利院送东西一个小姑娘咬的。”
“也不知道是受什么刺激了,老爱自残,我一拦她她就咬我。”
“那你还拦?不是傻吗。”
顾连绵笑笑,往他的手腕上敷上了热毛巾:“现在都能看出怎么明显的疤,当时是咬了多用力啊。”
“那小姑娘还真挺狠的,当时我以为我手都断了。”方衍之也笑:“不过拦还是要拦的,那时候也没想那么多,纯粹就是看不下去,那么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搁哪家不宝贝着啊,非孤苦伶仃地到了福利院。说起这个,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方衍之看向她:“我这阵好多了,你赶紧去洗洗吧,要真生病了我罪过就大了,我说的那套衣服就在门后的手提袋里。”
想了想,又一本正经地夹带私货道:“还有今天都这个点了,你要不住一晚?次卧床单我是新换的。”
顾连绵看看外面的天色,知道自己就算要回去方衍之也一定是不让,费那个口舌还不如索性就听了他的。
何况他那个情况,还是留下来照看一下比较好。
想着她点点头,道:“好,你先去休息,我你不用管。”
方衍之见目的得逞,心情大好,嘿嘿地傻笑:“好好好,你自便啊,别客气。”
“快去睡觉吧。”
……
“你住手。”
少年死死拉住了女孩的手,不让她继续伤害自己:“有什么事好好说不行吗,你这是干什么,快住手,哎呀,我说不许再动了。”
女孩没有理她,只是剧烈地挣扎,苍白干瘦的手臂上条条遍布用指甲抓出来的血口,新旧交错。
“你冷静一下好不好。”
少年也任她拳打脚踢的就是不放手,好脾气地哄道:“我给你讲故事行吗,唱歌也行,要不我给你讲个笑话吧……还有还有,我最喜欢的糖也统统给你,你看你看。”
“你头发乱了,我给你扎头发吧,麻花辫可以吗……嘿嘿,好像不太对称哈。”
“这有一只小蝴蝶哦,送给你,你们一样漂亮。”
“和我说句话呗……好吧,你不说我说,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绝世大帅哥,大帅哥住的房子旁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然后有一天……”
“今天有没有开心一点呢,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少年的眼睛亮的仿佛藏了太阳,他举起一个一人高的布偶熊,笑道:“我攒了好久钱给你买的,怎么样,喜欢不,喜欢的话笑一个嘛。”
……
也许他不知道,当年的一个无心之举,是如何给了一个千疮百孔的灵魂,活下去的希望。
“咚咚咚……咚咚咚……连绵,醒了没啊,吃饭了……咚咚咚……”
“马上出来。”
顾连绵揉着眼睛应了一声,她已经好久没有睡得这么安稳了。
是因为昨天那个梦吗?
“原来……你就是他。”
顾连绵喃喃道。
“来来来快尝尝我做的鸡蛋羹。”见顾连绵出来了,方衍之笑着搓搓手:“昨天睡得好吗。”
“挺好的。”顾连绵微微一笑:“怎么样,手没事了吧。”
“好了,全好了。”
方衍之伸出右手在她眼前迅速晃了几下,道:“这不还得感谢我们顾大专家的赠药之情呢嘛,万分感谢,小的无以为报。”
“大清早的又开始贫嘴了。”
顾连绵推开他凑过来的脑袋,笑道:“你这看来是真不疼了,那我就放心了。”
“嘿嘿。”
方衍之贴心地为她拉开椅子,做了个请的手势:“要凉了。”
“那郁夕颜找到了吗?”
“找到了。”
说到这方衍之神色正经下来:“我正要跟你说呢,刚接到肖煜的电话,说郁夕颜是自己回家的,而且她右腿的确骨裂还没好,这跟昨天我们在脚印上提取的信息完全一致,还有,她好像精神方面不太正常,一会吃完了咱去局里看看。”
顾连绵点头:“好”
……
“方队连绵早上好啊。”
一进局里,就见苏星余一脸喜气地冲他们打招呼。
看着像有什么好事。
“哎呦傻小子。”方衍之在空中点了三下手指,笑道:“这么乐呵,捡钱了?”
“哪呀,我刚得知了一个惊天好消息。”
苏星余把手搭在刚过来的肖煜身上,东倒西歪,笑得像一只呆萌的松鼠。
可爱的让我们的方队……都父爱泛滥了,其实并不,只是看他这么高兴就忍不住想扣他工资,让他知道社会的险恶。
“哦。”
方衍之点点头,扯着顾连绵就走。
“方队你不好奇一下吗?”苏星余急了。
怎么还有这么不给面子的。
“不好奇”
“赵局说这案子过了要给咱放三天假。”
“哎?”方衍之这下奇道:“稀罕,老头子没事吧,他能给我们放假,别是准备卸磨杀驴宰了吃吧。”
“要宰也是宰你,在坐的是驴的只有你一个。”肖煜轻笑。
“滚”
有哪个领导的社会地位低成他这样的?没有吧。方衍之暗想:不过他们局里欺压领导一直是个传承至今的优良传统,想想老被他气得跳脚的赵大局长,老方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安慰。
“所以方队,党和国家需要你,快去奋斗吧,奋斗完了我们就是自由人了。”苏星余眨巴着大眼睛看他。
肖煜意味不明地瞅瞅苏星余,冲方衍之露出个风情万种的笑来恶心他:“加油哦方队长,人家的幸福就看你的了。”
方衍之:我是现在吐还是等会吐,太他娘的恶心了。
于是他比了个中指:“死人妖。”
然后同情地扫了苏星余一样,痛心疾首地飘走了:“人间不直啊人间不直。”
顾连绵:仿佛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没事你们开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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