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来到餐厅里面隐蔽的位置坐下,窗外是北市鳞次栉比的大厦楼群,远处繁华的商场外景灯牌和写字楼窗格将天际映射出一片霓虹闪烁,摩天大厦顶端的一道道光柱直指夜空,高架环线上缓慢前行的车海将环路切割成了一边红色一边白色的超宽灯带;炫丽的夜空与地面上的灯火相互辉映彰显出这座古老城市现今强劲的活力。
景超拿起菜单递向荆塬,荆塬摆了摆手,“景超老板点就好,我经常来,他家的菜都合我的口味。”
景超笑了笑,快速翻了几下,很快说出几个菜和两杯饮料的名字,对着服务员说了句“谢谢,麻烦了。”随即合上了菜单,两只胳膊环抱着撑在餐桌上,礼貌地看着对面的荆塬,面部表情似乎在发笑;
荆塬觉察到这个笑容不简单,赶忙接起话:
“景超老板一直都这么忙吧?平时也是这个时间吃饭吗?”
“景超,叫我的名字景超就好。“景超拿回胳膊,往后靠着椅背轻轻伸展了一下,他调整了个轻松的坐姿后转过头深深呼出一口气,回过头看着荆塬说道:“没办法,给海尚这么厉害的公司做服务,一刻都不敢歇呀!荆塬你呢,来公司多久了?”
荆塬拿起杯子喝水,轻轻咂嘴像是在回味白水的味道,“蛮久了,大学毕业就过来,跟着寰姐学做事。”
“我想起来了,我好像之前见过你。”景超突然像是孩童在沙坑里挖出宝贝似的振奋起来,左手撑在耳边用力地回忆,边说着手指有节奏的点着空气,努力搜索着画面;
对面荆塬脸上的肌肉开始轻微抽动,她一下慌神不知怎么接应,两只手握着水杯死死盯着景超;
景超像是看懂了荆塬的窘迫,低下头咯咯笑出声来,“想起来了,是今天一大早,我刚进19层的工区,电梯门一打开就看到你带着一组同事在会客厅的沙发上开会,海尚对员工的要求都这么高么。我真的很羡慕这的管理层,有你这样优秀的员工主持工作,哪有做不好的项目呢。”
景超的双眼微微眯起,嘴角扬起一抹浅层的笑意,他看上去放松,但眼底瞬间闪过一道冷光,眉头完全没有舒展开,似乎在等待荆塬的回应。
荆塬没有接他的话,她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感受,像是玩耍时夹杂了被人捉弄后的愤懑,还像是受到莫名其妙的恭维后好多话卡在喉咙的滋味;刚刚表现出的窘迫已经消失,她抬起手缓缓将额头上的一缕碎发往耳后挑了挑,然后挂上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微笑,慢慢坐直了上身看着景超的双眼;
“好吧,景超老板,不瞒您说,我今天已经连续不停地说了10个小时的话,现在可不可以节省一些时间?我想直接问一下,您找我究竟希望了解什么呢?我也很关心您对具体业务的看法和需求,希望能听到您的意见。”
景超听到荆塬的直接提问,眼角微微一跳,随后嘴角向上勒出一道弧线。他略有所思地轻轻点了点头,身体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目光专注地看着荆塬。
“荆塬,我欣赏你的直率和专业,”景超说着,声音温和但充满力量。“今天找你,确实是因为我对流量策略印象深刻,毕竟这是用技术赚更多钱的事情,没谁会不爽。但你考虑过吗,这个动作是守势,它带不来额外的规模化增益,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策略会让我们的钱花不到他应该去的地方。”
他说完,放松地靠回椅背,轻快地点燃香烟,右手将打火机和烟盒叠好收拢后轻轻拍打着桌面的边缘,一团烟雾中他的目光依然锁定在荆塬的脸上,等待回应。
荆塬感受到景超话里的压迫,她略略仰起头侧着脸,尝试站在景超的角度思考了下问题,之后做出一副费解的表情,“应该去的地方?如果我理解的没错,你是想说继续加大投放占比吗?市场的平均出价现在已经翻了几倍,并且,我们整体投放roi已经卡在死线很久了,我不太理解你说的‘应该去的地方’,应该去哪里呢?”
景超看着荆塬,眉头微微皱起,明白她在装糊涂。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具体争论,决定换个方向来让她明白自己的意思。
“荆塬,”他语气依旧温和,但眼神变得锐利,“我并不是在质疑你的策略的有效性。我的意思是,需要考虑更广的市场布局,找到那些能够快速带来增长点的裂缝,而不仅仅是眼前的这点增量。市场从来都是赢者全拿的游戏,现在谁跑得快谁就是赢家,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景超边说着边上下叠放着烟盒,脸上的微笑开始尖锐起来;
荆塬完全听得懂,她大脑飞速组织着语言,正要开口,服务员端着餐盘走了过来,借着上菜的功夫,荆塬重新整理了思路。
等到服务员上完菜离开,景超的注意力仍然停留在她这里,颇有些针锋相对的苗头;荆塬看向窗外无奈地浅笑了一下,她决定让一步;
“其实呢,你的担心短时间内是不会发生的,消费季大促再有两个月就要到了,这个期间没有任何一家公司会降低投放预期;只是现在我还没有得到授权和你讨论具体的市场预算。所以,关于增加投放这部分,应该没有人再会不爽到了吧。”
景超从这句话里听到了几个意思,第一,荆塬以退为进,借着短期计划敷衍他的问题;第二,荆塬在试探他诉求背后的原因;第三,荆塬在叶劭寰那目前得到的信任是有限的,她在寻求外部力量进行突破;
他习惯性地抬起左手拇指挠了挠额头,就势深吸了一口烟,浓烟立刻散漫在他两的中间;他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这个头发清汤寡水地扎成马尾,脸上没有半分妆容的女人;此刻她正从宽大的衬衫外套口袋拿出一支细长的烟夹在手指间,像个男人一样四处摸着口袋找打火机;
景超看她的样子不禁侧着脸露出略带无奈,他不紧不慢地将自己的打火机拿到荆塬面前,看着荆塬,打火机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两人面前盛开了一簇鲜亮猩红的火苗;
荆塬没有说话,她抬起眼看向景超,跟着沉下一抹微笑,她将那支烟凑近火苗,侧着脸点燃后,神情复杂地看着景超;又一团烟雾升腾起来,就在烟雾弥漫就着餐厅柔和的氛围灯光下,方才这个行动言语像个男人的女人,散发出一种和刚才截然不同的雌性意味;尽管眼神锐利不减,但比刚才多了一丝不羁和松弛。荆塬深吸一口,随即缓缓吐出,烟雾在她的面前散开,神情镇定自若。
“你的策略需要尽快扩展至增量的新用户,让叶劭寰在明年3月份前把新用户数加码翻10倍以上;我帮你踢开那位没用的顶头上司。”景超开出了他的价码,面露微笑正襟危坐;
荆塬佩服景超的洞察结果,她迟疑地将大拇指和无名指摩挲着,皱了皱眉低声说道:“我不觉得他有必要出现在这个话题中。再说我只想安心的做我的策略推项目,不想搞出多余的七七八八。”景超的条件还是引发了荆塬的警觉,现在她对杨光也没有那么大的恶意;
这个回答倒是有些出乎景超的判断,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对面这个做业务细致谨慎的女人,她在对待竞争者的立场依然保持着细致和谨慎;但这让他觉得棘手,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在寻找突破点。
“所以我们聊了这么多,你不只是为了给我留下一个人美心善的好印象吧?我倒是觉得以你目前的表现,给Marvin做特别助理都绰绰有余,你有没有考虑过?”景超微笑着开出了另一个条件;
荆塬明白景超频繁提条件的担忧在哪里,她需要消除这中间的理解错位,荆塬再次坐正了身体,眼神坚定声音沉静有力地说道:
“我想,你把问题想复杂了,用户数加码翻倍这个目标无论短期还是长远看,我们肯定是同向的。是的,这个事情目前在流量精细化策略和投放资源上并没有直接的冲突,只是上规模滚动起来对货品和供应商会有更高的要求,这个工作想必景超老板一定有过思考吧?”荆塬说完开始将目光死死地放在景超的脸上,她知道这个问题已经超出了她目前的责权范围,周旋到这一步,两人关注的话题终于明确了;
景超的眼睛快速抽动了一下,一直以来他对类似刚才这样的谈话有一个百试不爽的成功方法,找到对面期待的利益点,快速衡量,作为兑换条件打动对方;通常兑现时效越短,谈拢的概率越高;此时显然对面的荆塬不是这个类型,她不仅没有被他的条件打动,反而将话题引向了一个更为复杂的层面—她要拉着自己打一把超大的牌。无论这个指令是来自叶劭寰,还是眼前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小主管,这都让他意识到,这个人的立场其实从始至终都在等着这一刻向他摊牌。下午她像个困倦的小鹿出现在会议室,现在的她端起火器变成了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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