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灼,你不该让她进宫!”萧玉煊眉眼里满是疲惫:“你可知让有心人知晓她还活着,她不会再像上一次那般幸运。”
萧灼若有所觉:“之前是殿下——”
萧玉煊垂了垂眼眸:“本宫没能保护好太子妃,若再不能保护她妹妹,岂不是枉为人夫?只可惜,本宫的人去的时候已经迟了,只有阿颜一人活着。”
萧灼顿时明白了,这些年他派人多番寻人,明明人就在京城梨花巷,他却迟迟未能得到消息,却原来这其中是太子的手笔。
“殿下为何不告诉她?”萧灼瞥了他的肩膀一眼,早点告诉程墨,或许她就不会下此狠手了。
萧玉煊摇头:“这是本宫欠她的,她便是真的想要本宫的命,那也是本宫咎由自取。”
卓庭听了直摇头:“为世间情为何物,连太子殿下这样仁德英明的人也深陷其中,这让我等凡夫俗子如何取舍啊?”
萧玉煊并不介意卓庭的调侃,只扫过他们三人,道:“你们年岁也不小了,等你们遇到了各自的心上人,本宫倒是要好好看看你们会是如何?”
“可别!”卓庭当即摆手:“微臣还想多活几年,殿下你可别这样咒我!”
他又促狭地看向萧灼:“我看萧大人快了,殿下还是好好看看他是个下场吧?”
毕竟门口的那个女子可不像是吃素的。
越这般想着,卓庭越是兴奋,搓了搓手道:“殿下,咱们拭目以待,至于霍统领嘛,他这无趣之人,怕是没有哪家姑娘会喜欢他了。”
霍誉横了他一眼:“总比你为了躲桃花债躲到宫里强。”
“你知道什么,我那是——”
这时,殿外传来扣门声,是闻人涟的声音。
“进。”萧玉煊已重新换过一身衣服,除了脸色苍白了些,一切恢复如常。
闻人涟躬身行礼:“殿下,是微臣思虑不周,让殿下受惊了。”
“不必多礼,阿涟你来得正好,今日之事不可外传,稍后还请你代为善后。”
闻言,闻人涟有些为难:“微臣自当守口如瓶,在场的秀女已被隔离在远处,也未必知晓殿内之事,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方才花公公已将消息传扬开去,眼下陛下那恐怕——”
“什么?”在场的几人齐齐变了脸色。
……
承霄殿;
殿内金碧辉煌,雕龙画栋,栩栩如生。
上首龙椅之上,圣怀帝年约六旬,头发半白,神情肃然端坐其上,手里把玩着一只极短的穿云袖箭。
底下太子、萧灼、闻人涟、卓庭、霍誉站立两旁已经良久。
殿中央,程墨跪在其中,脸上没甚表情,只是不住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哐当’一声,金色的穿云袖箭被丢在玉案上,发出一阵脆响。
圣怀帝开口道:“太子,今日是你择选太子妃之日,你可有人选?”
萧玉煊上前一步:“回禀父皇,还未有人选。”
“太子,你可是要抗旨不遵?”
“儿臣不敢,儿臣只是还未有看中。”
圣怀帝指着大殿中央的程墨道:“朕觉得此女长得颇有姿容,不若就选她吧?”
此言一出,在场的几人神色各异。
程墨更是如遭雷劈,让她成为继任太子妃,还不如直接赐她死罪。这老皇帝若是真下了这种旨意,别怪她破罐子破摔,与他同归于尽!
程墨恨得咬牙切齿,努力闭了闭眼,压下这股冲动。
却不想萧玉煊道,“父皇,此女不堪为良配。”
“哦?这是为何?听花公公来禀,说你与她方才在正德殿内闹出了不小的动静,你若对她无意,为何容她对你不尊?”圣怀帝瞥了一眼躲在一边的花公公。
花公公浑身一颤,当即上前:“奴才方才亲眼所见,太子殿下千金之躯有损,该是此女所为!”
“花公公,你可是亲眼所见?”萧灼冷然开口,惊得花公公直接跪地。
“奴才不曾亲眼见,只是那时只有此女和太子殿下二人在殿内,不是此女若为,难不成还是太子殿下自己伤了自己?”
却不想萧玉煊开口道:“的确是本宫不慎摔倒,受了伤,卓太医可为儿臣作证。”
卓庭面上的笑容龟裂,不敢置信地看向太子。
殿下,这可是欺君之罪?您要拉我当垫背?
“卓太医,怎么?这其中难道另有隐情?”
“不不,回禀陛下,的确是摔伤,殿下他太不小心了。不过好在只是一点皮外伤,微臣已经替殿下上过药,再过两日就能痊愈。”卓庭硬着头皮退到一边,脸色和一旁视死如归的花公公一般无二。
圣怀帝沉眸以对,他扫了太子和程墨一眼,对程墨道:“太子所言,当真?”
若是从前,程墨定不屑萧玉煊的维护,可眼下小命要紧,她为了这条小命还是认真点头:“太子殿下说的对。”
“既是如此,太子你为何说她不堪良配?”
太子殿下道:“此女举止粗俗,当真大庭广众的面要与儿臣私谈,有违京城闺门贵女典范,儿臣不喜。”
好好好,说她粗鲁,程墨无言以对。
“哈哈哈,朕倒是好奇如何粗俗的女子,竟叫太子你失了一惯风度。”圣怀帝上下打量程墨一眼:“你,且上前来。”
程墨闻言起身,举步上前站定。
老皇帝在认真打量她的同时,她也在毫不掩饰地打量着老皇帝。
老皇帝今年五十有三,面有沟壑,哪怕保养的再好,也已显了老态。他的眼睛深邃如古井,内里无波无澜,却让人觉得深不见底,尤为可怕。
“你既是此番待选秀女,既然太子拒绝,那你不若留在宫里与朕为伴。”
轰!
程墨脑袋里更是响起了一道惊雷!
这老皇帝,这演的又是哪一出?
不过,她若是留在宫中——倒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如此距离她复仇之路就又近了一步。
只是短暂的慌乱过后,程墨又镇定下来:“承蒙陛下不弃,臣女以为——”
“陛下!”
“陛下!”
大殿一左一右的人突然出声打断。
程墨左顾右盼,不解地看着两人。
萧灼和闻人涟对视了一眼,神色各异。
上首的圣怀帝将一切看在眼中,突然坐直了身子,笑看二人。
“两位爱卿,你们有何话要说?”
闻人涟先开了口:“陛下,礼部有规训,御史千金在宫中期间一再违背,按理应当取消她的选秀资格,将其逐出宫门。”
另一侧的萧灼颔首:“侍郎大人所言,正是微臣之意。”
上首的圣怀帝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对身侧的御前贴身贾公公道:“宏昌啊!你看看,他们两人竟有一天能说同样的话,你去外头看看,今儿个的日头是不是打西边出来的?”
贾公公轻笑:“陛下说笑了,这日头哪里能从西边出来?只不过萧大人与闻人侍郎今日有些默契罢了。”
“哦?他们都不想让此女入后宫?”说着圣怀帝目光一厉:“难不成他们是觉得入了朕的后宫是辱没了此女?”
话音一落,殿中一静。
萧灼和闻人涟当即俯身叩拜,齐声道:“微臣,绝无此意。”
圣怀帝脸色阴沉变换,看得程墨心惊肉跳。
早就听闻圣怀帝生性多疑,性情阴厉,今日一见,果然是如此。当他的臣子需时刻警惕,就连太子也不得放松。
前一刻还在说笑,下一刻就能翻脸无情。
“既无此意,那朕留下此女,封她做个妃嫔,两位爱卿意下如何?”圣怀帝冷着眼扫过两人。
萧灼侧首看了一眼程墨,随即开口道:“陛下,不可!”
“哦?”圣怀帝冷笑一声,又看向正要开口的闻人涟:“闻人爱卿,你也想忤逆朕?”
“微臣不敢,只是微臣以为……”闻人涟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程墨注意到他看向自己,俊朗的面容微微一笑,似乎下了某种决定,目光变得坚定。
“陛下,其实是微臣钦——”
“陛下!”程墨突然开口打断闻人涟的话,她扬声道:“臣女听闻陛下乃是这世间最英明神武的天子,臣女有幸见到天子,不知陛下可否听臣女一言?”
在场所有人皆有惊讶,萧灼更是对她摇了摇头。
上首的圣怀帝笑意连连:“好好好,程衷之女倒是跟程衷一个脾性,简直是一个模样里刻出来的大胆。
好,你说,朕倒要听听你有何话要说。”
程墨无视周身几人的眼神,道:“实则是臣女已有心上人,方才因此得罪了太子殿下,还好殿下大人有大量,答应放臣女归家。
臣女能得陛下青眼,只觉此生无憾,只是臣女有些为难,不知该如何取舍,还望陛下帮臣女做个决定。”
闻言,圣怀帝伸手捡过玉案上的金色袖箭。
“父皇息怒,此女口无遮拦,绝无冒犯父皇之意。”
“陛下息怒!”萧灼等人齐齐出言,花公公更是吓得跪俯在地,瑟瑟发抖。
程墨深知老皇帝此时对她或许已经起了杀心,可她依旧站得笔直。她尤记得当年抄家灭门那时父亲说的话。
圣怀帝在位多年早已是说一不二的主,不允许旁人忤逆分毫,又是刚愎自负,心胸并非宽广,得罪了帝王的人通常都没有好下场。
可老皇帝又最厌恶趋炎附势,胆小怯懦之辈,在他面前跪地求饶者往往更没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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