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阑珊,程墨潜入了被查封的右丞相府。
多年未经打理的宅院满是荒草丛生。程墨熟门熟路地到了老丞相所说的书房,在一处桌角暗格里找到了一枚黄金令牌,以及一封介绍旧部的信件。
信件字迹潦草,看得出是匆忙之下写的,看来她爹在应对抄家之时就布了后手,只是不知多年过去,那些旧部如今是否还忠心如初?
翌日,程墨来到了信件上所指的九曲街。
这是上北城一处烟花赌坊巷,和夜晚热闹的景象截然不同,白日里,街面上所有的商铺几乎都关着门。
程墨敲了敲一间酒楼的门,半响,里面的小二睡眼朦胧的走出来,他耷拉着眼:“找谁啊?这大清早的。”
“程门有令。”程墨道。
小二擦了擦眼睛,待听清程墨说的话时,整个人陡然站直,目光肃然道:“您,您是——”
“看来,还有人记得。”程墨径直走了进去。
小二忙不迭地在门外探头打量,确定无人留意后,当即关上了门。
“姑娘且稍等,小的这就去喊掌柜的。”
片刻,酒楼里传来一阵响动,数个青壮大汉整齐划一的跑下来,与此同时,一个身着锦服的中年男子正了正衣冠,忙不迭地朝程墨走来。
“姑娘,在下程万里,不知姑娘是——”
程墨取出令牌:“程门有令,可还应召?”
程万里看清令牌,倏然跪下身来:“莫敢不从!”
其余几人也都齐刷刷地跪下身来:“程门有令,莫敢不从。”
他们的声音整齐划一,震耳欲聋。引得酒楼里一些厢房传来斥骂声。
“谁啊!大清早的吵死人啦!”
“掌柜的!管不管!”
程万里忙道:“姑娘,这里说话不方便,请跟在下来。”
一行人去去到厢房,程万里才神情激动道:“可是丞相大人吩咐要越狱了?我等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三年了!”
“是啊,只要大人一声令下,别说是京都大牢,就是皇宫内苑,要我们去闯,我们眼皮也不会眨一下!”众人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程墨打断他们:“不是越狱,老丞相只是让你们听命于我。”
程万里上下打量了程墨一眼:“姑娘来了这么半天,还不曾告诉我等你是何人?”
程墨嘴角微勾:“万里叔叔的胡子是还没被我拔够吗?”
万里叔叔,拔胡子?
程万里盯着程墨的眼睛瞪得越来越大,他不敢置信道:“三,三小姐,是你?”
程墨颔首,“是我,万里叔叔,我还活着!”
程万里瞬间红了眼眶,重重的拍了拍程墨的肩膀:“还活着!三小姐,太好了,你竟还活着!”
程墨被程万里这‘铁砂掌’拍的一个趔趄,捂着手臂看着几个大汉激动不已的样子,心中不由也跟着开心起来。
“难为你们还记得我。”
一个壮汉道:“小小姐从前跟个男孩一样调皮,还总喜欢吊在我们胳膊上荡秋千,没想到这一眨眼就成大姑娘了。”
“没错没错,小小姐可比公子爱玩多了,以前啊没少被丞相大人责罚。”
程墨轻咳一声:“这些事倒也没必要记得那么清楚。”
众人失笑,仿佛一下子回到了曾经在丞相府的时光,程墨与他们的生疏感也顿时消减不少。
“不知丞相府其余旧部都在何处?”程墨扫了众人一眼,信上说让她来寻程万里等旧部统领,可眼下却只看到程万里一人。
程万里沉了沉脸色,道:“当年丞相府惨遭抄家灭门,我等听凭丞相大人吩咐安顿族中家眷,分散各部,与赵阿四,刘庆等人分头行动,自那之后失去了联系。
直到去年才陆续收到他们的消息。”
程墨目光灼灼地盯着程万里,就听他继续道:“赵阿四在江南,刘庆护着的人入了宫。”
程墨疑惑:“族人避祸去了江南,可刘叔护送的何人入了宫?”
“此事,刘庆对我等也是守口如瓶,只说是那人让他们发了毒誓,不可告诉外人。”
“此事我爹知晓?”
程万里摇头:“我等也是不知,当年大人吩咐我等在此等候,没有人拿着这块令牌,我等什么也不能做。”
程墨颔首:“好,那你们今日起的第一件事,就是与刘叔和赵叔联系上。还有联络散落在外的旧部。”
“我等遵命!”程万里等人尤为激动。
终于有事做了!
程墨又了解了程万里等人这几年的生活,他们当年拿着老丞相给的一笔钱在此处开了酒楼,一边赚钱度日一边收集消息等待被重新启用。日子过得也算还好。
程万里有引着程墨去了后头库房,将一把钥匙交给程墨。
“三小姐,这里都是丞相府里的旧物,这些年我们一直看护着,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
闻言,程墨打开了库房,里面装着许多箱笼,程万里一个个打开,箱笼里装着许多古董字画,瓷器摆件,数量不算多,但都极为珍贵。
“这里还有一匣子金银珠宝。”程万里捧出了一只黑匣子。
程墨接过大为意外:“竟还有这么多?”
“这是太子妃当年托人送来的。只可惜我还没能送到府里,夫人就——”程万里叹了一口气。
程墨捧着匣子的手紧了紧:“这是长姐送来的?”
程万里:“正是。太子妃的人为了护送这只匣子出来,被人追杀,找到我们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只交代了一句就去了。”
闻言,程墨神色一紧,在匣子里翻找起来,里面的珠宝金银太满了,程墨索性都倒在了一旁的大箱笼上,匣子底下装着一叠厚厚的银票。除此之外,并无他物。
“三小姐,在找何物?”程万里不解地看着她。
程墨有些失落,她还以为长姐会在木匣里留什么……等等,木匣上有个不算明显的暗扣。
程墨当即伸出手指按了过去。
只听得‘咔嚓’一声,木匣子底下条形木板凸了出来。
程墨强压下心中急切,一点点将木板抽出来,木板底下压着一封信。
【父亲、母亲在上:
蕙儿忽闻家中噩耗,难以援手实乃不孝,大厦将倾,二老当保重自身,切莫因一时之气正中歹人下怀。当珍之重之,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父亲母亲与弟弟妹妹们合该静候良机,待蕙儿宫中筹谋,以为平反。
——若蕙字】
程墨看完久久沉默不语。
她长姐在听闻丞相府被查抄之际都能这般冷静应对,为他们留得后路还写信安抚人心。
这般蕙质兰心的人,如何能自乱阵脚动了胎气,以至于惨死宫中一尸两命?
程墨忽然问道:“万里叔叔,你说当年是有人追杀长姐的人?”
“正是,可惜世子妃的人身受重伤,未曾告知我等是何人下的手,人就断了气。”程万里叹息一声。
程墨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将匣子交给了程万里。
“万里叔叔,如今人手并未会够,一个酒楼的生意也难以维系,这些钱你拿着,需要用到的时候尽管用。”
程万里忙推辞:“不可不可,三小姐这太多了!这可是太子妃留给你们的。”
“长姐留下的,是想让我们度过这难关,如今正是时候,如果这些钱是能发挥它的效用,就不枉费长姐的一番苦心了。”
程墨知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如果程万里他们想要得到这些,对他们来说轻而易举,如今他们却守着宝山守着对丞相府的承诺等到她的到来,足以证明他们对看丞相的忠心。
程万里接过木匣子,目光郑重:“三小姐放心,我定不会辜负太子妃的这份心意!”
程墨从桌上拿过一枚白玉镯子,这是长姐成婚前一直戴在手上的。她将其套在了自己手上。
长姐,未来的路你陪我一起走下去。
……
回去的路上,程墨脑海里一直在想着程万里的话。
肃王如今在江南一带平乱,据说被老皇帝一道圣旨传召入京,不日就要回来了。
对付肃王,与郭庸不同,郭庸平素行事谨慎,可架不住郭青阳一直给他闯祸。只纵子行凶这一条,郭庸犯下的错事便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而肃王,他是老皇帝颇为信任的皇弟,因着这份信任,他在朝中一向目中无人,性格极为爆劣,朝中官员多避其锋芒不敢与之作对,就连御使台也是三缄其口,少有参这位王爷。
想要报复这位王爷,光靠她自己还是不行,她得想办法寻更多盟友才是。
思及此,程万里的建议便在脑海中回荡。
“肃王贪色,府中美人如云,或可从此入手,肃王色令智昏便易行差踏错。
其二,肃王有一子,便是当今首辅萧灼,与之不睦,或可借萧灼之手,令他们父子二人反目成仇……”
程墨听罢,第一时间否决了第二种方法,虽然萧灼与肃王关系不睦,但他始终是萧灼生父,程墨不会让萧灼陷于父子相残的境地。
他若真的做了这样的事,知道的说他是大义灭亲,不知道的则会唾骂他不忠不孝,是为逆子。
程墨不想让萧灼遭世人唾骂。
程墨:又是努力奋斗的一天!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7章 程门令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