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墨想起枯荷,浑身上下立即起满了鸡皮疙瘩,心中厌恶至极,她努力压下心头升起的烦躁,道:“涟公子是为我好,可你我不能以婚约为赌注,即便是假成亲,在世人眼中你我也是真的缔结了婚约。
你我可以不在意世人的眼光,可家中长辈兄长,他们不能因你我受世人口诛笔划。”
此法能帮闻人涟挡过赐婚这一劫,又能保护她不受枯荷觊觎,对他们两人来说是个一举两得的主意。
可婚约不是儿戏,她也从未想过用成亲来避祸,她骨子里对婚姻大事还是极为慎重的。
除非性命攸关,否则她想自己把握自己的婚事。
闻人涟是通情达理的人,闻言抬手作了个揖:“今日之事,是我唐突了,还望阿墨姑娘莫要介怀。”
“涟公子莫要如此,你我是朋友。”程墨需扶了他一把。
闻人涟直起身来,神色有些落寞,“看来我与阿墨姑娘终究是有缘无分。”
“涟公子这般人中龙凤,他日定会遇到命定之人。”
“可我心中只阿墨姑娘一人——”
‘砰砰!’
这时,房门突然被人敲响,闻人涟停下话头,转身去开门。
程墨松了一口气,面对一个如此俊逸男子一而再再而三的表明心意,谁顶得住啊,还好——
程墨看到门外站着的人时,心突然揪了起来。
萧灼,他,他怎么来了?
闻人涟看到来人是一袭玄衣的萧灼先是诧异,而后淡笑道:“萧首辅怎知阿墨姑娘与我在此?”
萧灼目光冷然,并未看他,而是径直朝程墨走来。
他伸手牵过程墨转身就走,却被程墨甩手挣脱。
萧灼脚步一顿,回头看她,对上程墨淡漠的目光。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萧灼你难道还听不明白?”程墨敛眉低声说着,自那日之后,她闭门不见,本想待时间冲淡一切,可不想萧灼还是来了。
“跟我走!不要让我再说一次。”萧灼紧了眉头,他的眼中满是无奈与隐忍,更多的是压抑着的情绪,令他此刻的神情看起来有些严肃。
程墨定定看着他,不为所动。萧灼再次伸手过来,却被她一把挡开。
程墨连连后退:“萧大人,请自重。”
这一声‘萧大人’,令萧灼想起了二人重逢之初的那段时日,他知晓程墨是想以此来提醒他二人没甚关系。
只是,萧灼并不想让她如愿,他们之间早已不是一句‘自重’能撇清干系的。
“萧大人。”闻人涟从门口快步踱步而来,挡在了程墨身前,义正言辞道:“今日是我请阿墨姑娘来此处喝茶,稍后自有我送阿墨姑娘回去,萧大人不必担心阿墨姑娘,也不可强迫阿墨姑娘做不愿意做的事,去不愿去的地方。”
萧灼始终盯着程墨,“你可知今日你与他在此处,明日要经受多少风波?”
程墨抬眸看萧灼,心中触动,是因担心她陷入风波,才来带她走?
“萧大人,此事我自会处理,绝不让阿墨姑娘落人口实,只是眼下萧大人来此,岂非将阿墨姑娘推上了风口浪尖,若是为阿墨姑娘好,萧大人现在就该离开这里。”
闻人涟朝门外望去,茶馆大厅里已聚满了人,他们各个都伸长了耳朵,仰着脖子朝此处望来。
萧灼冷笑一声,一步上前:“闻人涟,你将人带来此处,可有想过她的安危?”
面对来势汹汹的萧灼,闻人涟不甘示弱同样举步上前,与萧灼面对面对峙,“实不相瞒,今日来此,是为了求娶阿墨姑娘。”
此言一出,萧灼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冰冷幽深的视线落在闻人涟身上,“她不会嫁于你!”
闻人涟默了默,须臾才道:“萧大人,阿墨姑娘愿意与否,不是你说了算。”
他转过身来:“阿墨姑娘,我送你回去吧。”
程墨点头,朝前走去,却在错身经过萧灼身旁之时被拉住了手。程墨脚步一顿,并未回头,而是用近乎冷漠的声音道:“萧灼,如果今日你不想与我在这吵架的话,现在就请放手。”
“你要跟他走?”萧灼有些失神问道。
程墨不想让他们三人在茶馆里纠缠下去,引人笑话。
“我累了,这就回家去了。涟公子,你也不必送,我自己可以回去。”
说完也不等两人回答,径自出了房门,大步离去。
闻人涟依言没有跟着出去,在萧灼就要跟着离去时,道:“萧大人,你可知这段时日,阿墨姑娘发生了何事?”
此言一出,成功让萧灼的脚步停了下来,进来这么久,他才第一次正眼看着闻人涟。
闻人涟道:“萧大人,阿墨姑娘被荷灯中人欺辱,险些失了清白。”
“你说什么!”萧灼一把擒住了闻人涟的衣襟,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慌乱的神色。
闻人涟任由萧灼举动,淡笑一声:“萧大人自诩对阿墨姑娘有意,可在阿墨姑娘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又在何处?”
萧灼手一顿,被闻人涟拂开了去,听他继续道:“你在府衙谋划如何打击荷灯,让京都卫四处抓人,命大理寺日以继夜严刑拷打犯人,让荷灯一众水生火热。
荷灯中人一向对外宣称救世济民,为何会对阿墨姑娘如此?萧大人,你可明白他们这么做或许仅仅是因为阿墨姑娘与你这个首辅大人走得近了些。
他们对付不了萧大人,却可以对阿墨姑娘出手!”
萧灼瞳孔微缩:“你如何得知?”
“阿墨姑娘恐怕永远都不会告诉你,那晚是我将阿墨姑娘寻回,你知道我在那处破屋看到阿墨姑娘被撕碎的衣服时是何心情?在杂乱的茅草堆中寻到那般脆弱无助的阿墨姑娘又是如何心痛?”
这一刻的闻人涟一改往日温润,目光冷厉步步紧逼:“萧大人,你若还执意纠缠阿墨姑娘,这种事情恐怕还会发生,你难道希望阿墨姑娘因你之故一而再再而三受到伤害?”
闻人涟的一声声质问,犹如一把利刃,一次次刺向萧灼心头。
萧灼回忆起上回程墨惊恐无措的眼神,只觉心头钝痛难当,无视闻人涟恼人的视线,径自出了门。
房间里的闻人涟静静站了片刻,他扫过不远处探头探脑的人群,一丝自嘲自他嘴角溢出。
……
十月秋高气爽,今年是个不错的丰年,百姓们收成不错,处处洋溢着喜悦的气氛,就连皇宫内也是如此,初一这日,宫人们早早地忙碌起来。
而远在上北城御史府中的程墨,天刚亮就被满月和梅儿拉了起来,先是去了城外风门寺祈福,又是跟着老御史去田间地头见识了丰收祭大典,午后又被两个丫鬟着急忙地带回府中一阵打扮。
临近傍晚,程墨已是头重脚轻地与老御史一同进宫赴宴。
马车里,老御史一路上都在叮嘱程墨宫里的规矩,程墨没一会就听得昏昏欲睡,脑袋一点一点的。
“墨儿!你可有听到!”老御史的一声叱喝,总算将程墨的瞌睡虫吓飞。
程墨轻拍了脸颊,问道:“爹,您方才说什么?”
老御史无奈摇头,拍了拍她的脑袋:“墨儿,爹是说前些日子外头传得风言风语你不必在意,今夜无论如何,爹都会为你周旋,不会让你被人乱点了鸳鸯谱。”
这将近半个多月的时间,程墨几乎都出不得门,那日她与闻人涟相见的事情,如生了翅膀一般传得人尽皆知,在那之后就有无数人涌入梧桐街,堵在他们家府门外想要一睹程墨真容。
这其中不乏许多好事者闹事,以至于每日老御史门前都格外热闹。
老御史气不打一处来,派人把守了大门外,劝离了看热闹的寻常百姓。发现有为官子弟乃至家眷来此,无论是谁,老御史统统参他们家一个道德败坏,管教亲眷不力。
此事在朝堂上亦是闹得沸沸扬扬。
不过好在,事件中的程墨与闻人涟都没有出面,十多天过去,这件事才一点点淡出人们的视线。
“爹,您放心。我不在意。”
老御史道:“墨儿,你虽非我亲生女儿,可这么久以来我早已将你视作与阿锋一样,你高兴与否,爹一眼就知晓。”
“爹,我真的不在意。清者自清罢了。”
老御史颔首:“有件事,爹还是得告诉你,也好让你明白这世间的人,并非各个都是无情无义之辈。”
程墨不解看向老御史。
老御史解释道:“你可是怨恨闻人侍郎这些时日不发一言,任由外人诋毁你?让京城所有世家女皆视你为仇敌?”
“那日见到我们一同吃茶的人不在少数,哪怕他是莲大公子,也堵不住百姓们的悠悠众口。”
所以,程墨并不生气,她从不把希望寄托于他人头上。这些日子她派了程万里等人调查,发现此事背后的确有人推波助澜。
程墨想到了淑妃,恐怕也只有她有这个闲心和实力。
“闻人侍郎这么做的确有欠考虑,不过他并非有意躲避,而是因他回府之后便被左公丞罚跪了祠堂。
左公丞有意让皇后娘娘为他择一门上等婚事,他看不上为父,也不许闻人侍郎与墨儿你有瓜葛。
闻人侍郎执意如此,左公丞一怒之下就将他关了起来,在朝中给闻人侍郎告了假。”老御史有些气愤填膺道:“这老匹夫,实在过分,用一定‘大不孝’的帽子就压得闻人侍郎喘不过气来。”
萧灼:伤心难过,持续悲伤中……
闻人涟:她伤他,他伤他,他伤她,陷入循环……
程墨:摆烂中,勿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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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请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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