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入秋时节,南洲附中的校园里那一大片的梧桐叶开始染黄。
斜下的夕阳,还有几分热意,席卷着整个校园。
川流的学生个个欢声笑语,足球场上一群热情洋溢的少年追逐着一个球,篮球场里也是挥汗如雨的男生们。
秦朝暮背着书包,怀里抱着一本数学练习册,步伐不紧不慢地朝校门口去,她对于周遭的热闹似无所感。
“靳远!加油!”
“啊———靳远好帅啊!”
…………
篮球场上那个穿着6号球衣的少年,一头利落的短发,发稍挂着晶莹的汗珠,他运球熟练,黑亮的眸子盯着篮筐,一个帅气的起身飞跃,篮球在空中划过一个完美的抛物线,毫无悬念地穿过篮筐落地。
一个漂亮的三分球赢得一旁女生大片的尖叫。
秦朝暮根本无心观看,只想快点回家,她要在她妈妈到家前把饭菜做好。
猛然间她感觉到左肩膀一阵剧烈的疼痛,她下意识地痛呼出声,捂住肩膀,然后就看见一个篮球落在自己脚前,触地反弹了几下滚远了。
她朝篮球场看去,而篮球场上的人也都看着她,冯起峥满脸歉意地小跑过来,说:“秦朝暮,对不起,你没事吧?”
朝暮的小脸有些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初秋的气温仍然有些高。
越过冯起峥的肩膀,便正好与靳远的视线相交。
靳远的眉微微锁着,高挺的鼻梁上有些许汗水,双唇微抿,眼睛里是朝暮看不懂的情绪。
好像不太开心.........
黄昏的太阳红的让人心慌,秦朝暮立刻收回视线,对冯起峥说:“没事。”
冯起峥捡起球,愣愣地看了会儿秦朝暮快速消失的背影,回到球场上苦大愁深地和靳远说:“这一球砸的,是不是把我在校花心里的形象也砸得稀碎了?”
靳远没有理他,看着早已没有那抹身影的林荫道若有所思。
李若若手捧着瓶橘子味的汽水走到靳远的面前,面上是恰到好处的笑,却难言声音里的激动,“靳远,累不累?我给你买了瓶汽水。”
突如其来的女声将靳远的视线拉了回来,看向李若若时面上毫无表情,可是靳远这张脸早就已经让李若若心潮澎湃了。
靳远只看了李若若一眼,就对冯起峥说:“不打了,回去了。”
他回头拿起放在草地上的衣服书包,另一只手拎着他的滑板,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被晾着的李若若从一开始的尴尬转变为生气,对着几个朝她嗤之以鼻的女生说:“看什么看,你们连接近靳远的胆子都没有!”
踩着滑板的靳远像一道风,他游刃有余地穿梭在人群里,右肩上虽挂着书包但他的平衡性依然很好。
晚风掀起球衣,不过片刻的功夫,他就停在了自己的单车前。
——————
靳远再见到朝暮的时候,朝暮正坐在公交车站等车。
夕阳暖光里,她柔软的发丝轻轻拂动,嫣粉的唇瓣轻轻呼出一口气,然后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左肩膀。
靳远单脚撑地就停在离朝暮不远的地方,肩膀还疼着,为什么还背着书包?
少年的目光落在少女的身上,就变得温柔无比,少女似有所感般地偏头正好看见了他。
香樟树叶沙沙作响,车站旁的蛋糕店里飘出阵阵甜香……
秦朝暮镇定自若地收回目光,好似刚刚只是随意看了一眼而已,她低着头,数着脚边爬过的蚂蚁,可一双蓝白相间的板鞋突然闯进视野里。
“我带你回去。”
靳远看着她乌黑柔软的发顶不自觉地放缓了语调,可是秦朝暮抬头却只是礼貌又疏离地拒绝。
她说:“谢谢,不用了。”
这样的回答,早就在靳远的意料之中了,要是秦朝暮能爽快地答应了那才叫人奇怪。
少年不以为意,将单车停好,步履平缓走到朝暮跟前,一把将她肩上的书包拿过,慵懒道:“这是为了刚刚篮球砸到你的道歉。”
朝暮错愕,砸到她的是冯起峥啊,他怎么帮人背锅?
“不用道歉了,我真的没事。”
靳远却置若罔闻,自顾自朝着单车走去,动作利索地坐回车座上,偏头平静地看着朝暮。
他不催促,只是等着。
朝暮看了看后座,局促不安,她和靳远虽然是邻居也是同班同学,但是两个人的交集实在不多,一个学期说的话怕是都不超过十句。
不远处,公交车即将到站,对着靳远按了几下喇叭。
朝暮上前想拿过自己的书包,但是被靳远躲过了。
学校旁的公交站台学生窜动,而靳远这个风云人物,自然不少人看着,她不习惯这种被人注视探究的感觉。
“公交车到了,我可以坐车回去。”
“你再不上来,我就要被公车追尾了!”
秦朝暮语塞,有些生气。
公交车又急按了两下喇叭,听在她的耳朵里,倒不像是催促靳远赶紧离开,反而像是催促她赶紧坐上单车。
——————
靳远的家境很好,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下海经商,有一家服装厂,所以在这个年代,他的单车就是价值不菲的黑色山地自行车,秦朝暮也从来没在学校里看见别人骑这样的车。
当初靳远骑着这辆车第一次出现在校园里的时候,还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只是秦朝暮记得当初这车并没有后座,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改装上去的。
和风惬意,街道旁的樟树快速向后退去,秦朝暮怀里抱着自己的书包,安静坐在后座。
每一次的陡坡和转弯,车辆都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少年的心思藏在这一路的颠簸里。
秦朝暮轻嗅着陌生却也让她欣喜的味道,已经忘掉了刚才靳远霸道让她上车的场景,微微扬起了嘴角。
他们住在一个中高档的小区里,一栋栋二层楼的小别墅比邻而立,而秦朝暮是在她八岁那年跟着母亲秦倚芬搬过来的。
那一日天气阴沉,空气潮湿异常,秦倚芬牵着秦朝暮的小手站在别墅门前,她的眼里并没有马上要住进大房子的喜悦。
秦倚芬倒是很开心,她们的行李很少,一个行李箱和一架略显老旧的钢琴。
那天也是秦朝暮第一次遇见靳远,平坦的小道上,小小少年一脸稚气地踩着滑板从她身边飞驰而过,带起的风拂在她的脸上,那是自由的气息。
小靳远停在自家门口,偏头看向自己的新邻居,好奇地打量着那个粉粉嫩嫩的小女孩……
*
小区门口保安大叔熟悉的问候声拉回了秦朝暮的思绪,单车很快停在她家门前。
靳远微微侧头:“到了。”
“谢谢。”朝暮自车上下来,紧了紧怀里的书包,面对着靳远有几分躲闪。
她所有的小动作,靳远尽收眼底。
说来有些挫败感,学校里的女生谁都想往他身边凑,只有她,永远站在离他远远的地方。
“等我五分钟。”扔下这一句话,靳远的脚用力一蹬踏板,人就滑出去十几米,停在自家门前。
秦朝暮呆呆地看着对方利索地开门进屋,她不知道靳远为什么让她在这等着,只是自小她就是个乖孩子,一向很听话。
晚风温柔,吹得人心里都很柔软。
秦朝暮再见到靳远的时候,看着对方湿答答的额发便知他应该洗了一把脸。
靳远摊开手掌,淡淡道:“回去自己擦。”
看着他宽大手掌里的红花油,秦朝暮没反应过来。
这幅样子的秦朝暮呆呆的,有些好笑,他不自觉漾起了浅浅的笑。
“你要是想让我帮你擦也不是不行。”
靳远的目光落在她受伤的肩膀上,染着几分愉悦的语调与平日里冷面的他很不一样。
这话分明带了几分调戏,却又让人不反感,秦朝暮耳尖红红,小心翼翼地拿到红花油,撇开眼,“谢谢,我自己擦。”
靳远看出了她的害羞,目光如四月的春风般柔和,道:“赶紧回去吧。”
他知道她每天放学之后,要做很多的家务,如果她没能在秦倚芬回家之前把饭菜做好,还会换来秦倚芬的怒骂。
当所有家务都做完时,秦朝暮才能回到自己的房间做功课,而这时的靳远早就做完功课了,透过自己房间的窗户,远远的,他能看见秦朝暮房间的书桌上亮着一盏小小的台灯,少女正在埋头认真努力。
他知道她过的不好,所以也明白她的谨小慎微,她的战战兢兢。
他心疼她。
—————
秦朝暮回到家里的时候,就看见客厅里一片狼籍。
各种零食袋子扔的满地都是,啤酒罐子随意躺在各个地方,沙发上丢了几件秦倚芬的衣服,包括内衣。
前几天的夜里,她听见秦倚芬和她那名义上的继父薛万成在房间里吵架,之后薛万成就摔门走了。
那夜,她听见薛万成临出门之前火气十足地说了一句:“要是再惹老子不高兴,老子就踹了你!”
再之后的这几天,薛万成再没有出现过。
秦倚芬的心情自然糟糕到了极点,稍有不顺就拿秦朝暮撒气。
从搬进这间大房子开始,秦朝暮就已经慢慢习惯了自己的母亲拿她当个出气筒。
用秦倚芬的话来说:这是自己欠她的。
只是她不知道欠了什么........
其实,秦朝暮一直都知道,薛万成根本算不上自己的继父。
记得小时候秦倚芬第一次带秦朝暮见薛万成时,就让秦朝暮喊爸爸。
秦倚芬急于用这种方式来拉近和薛万成之间的关系,当时的薛万成只说了句:“孩子小,需要适应,先喊叔叔吧。”
这么一喊,就喊了十年的叔叔。
秦朝暮也只能接受这一个称呼,她实在无法对着秦倚芬的金主喊出‘爸爸’两个字。
*
这乱糟糟的客厅收拾起来,花了秦朝暮一个小时的时间。
天擦黑了,再不做晚饭,就来不及了。
米下锅,秦朝暮刚按下电饭锅的按键时就听见大门打开的声音。
她以为是秦倚芬回来了,下意识地就想回头打招呼,可入眼的却是薛万成。
秦朝暮礼貌地开口:“薛叔叔。”
薛万成穿着前几年款的灰色西装,看见秦朝暮眯眼一笑,眼尾的皱纹炸开了花:“朝暮在家啊。”
初见薛万成时,秦朝暮觉得这个人长得还是可以的,但这几年,薛万成老的很快,都有些轻微的谢顶了。
朝暮给薛万成倒了一杯茶,“薛叔叔等等吧,我妈妈很快就回来了。”
薛万成随意往沙发上一坐,上下打量起秦朝暮,眼神直白地让朝暮不舒服。
秦朝暮迅速离开客厅,躲进厨房,祈祷着秦倚芬赶紧回来,她真的很不习惯单独和薛万成待在一起。
厨房里传来规律的切菜声,朝暮正专注地切一块牛肉时,忽然觉得身后有脚步声靠近,然后就觉得腰上一烫,一只手抚上了自己的腰。
朝暮受惊,猛的转身,看见薛万成时如惊兔般迅速和对方拉开距离。
薛万成看着朝暮起伏的胸口,忽略了朝暮脸上的惊慌和戒备,状似关心地说:“我看朝暮你的衣服小了,要不薛叔叔带你去买些新衣服吧。”
嗯哼(清嗓):开文大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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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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