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月。
在安徽一处小镇,区交汇处国道的道路旁,有人盖了栋三层大别墅。别墅里亮着灯,想来主人已经拎包入住。
几十棵结冰小树,几间不大的平房。
显得别墅在中间孤零零的。
结冰小树上挂着形状大小不一的冰碴子,晶莹透亮,别有番冬日意趣。
至于那些破旧的平房,均是灰色粗粝水泥墙,顶上搭个刷了蓝漆的铁皮做房顶,历经风吹日晒雨淋雪压多年,既没被大风刮跑,也坚强支撑没塌。
若是上前推开门,会发现平房内空空荡荡,没有任何家具和电器,一眼望去剩下的几张红色塑料凳上,还落满了日积月累的厚厚灰尘。
显然,这里早已无人居住,因空置许久才会落得这般凄凉。
“……哈…………”
男主人困倦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冬日实属难捱,雪花洋洋洒洒地飘落向各处,平房上那层不起眼的蓝色铁皮,早在几日前便被白色雪花一层又一层堆积覆盖住。
青竹坐在三楼卧室的布艺沙发上朝落地窗外望去,若不是浓密眼睫在上下缓慢煽动,可能多半会被误认成是惟妙惟肖的东方艺术品雕塑。
“……无聊。”
他猜测那铁皮不会塌,目之所及的一丁点兴趣结束,青竹继续发起了呆。
往常国道,白天来回穿行各种车辆。
像今天白天这种几乎看不见车辆的情况,主要还是因为连续下了好几天大雪,铲雪车实在铲不及,才导致多处路面严重结冰根本不适合开车出行。
再有就是年关将至,人们都聚在家里窝着烤火,商量除夕吃什么菜,给孩子包多少红包,谁家儿子闺女今年赚了多少钱等等琐事,气氛好不热闹。
——咚咚咚
沉闷的敲门声响起。
发呆的男人回过神,困意消散些许。
“进来吧,秦叔。”
男人嗓音温润,细听起来带着贯对一切没什么太大兴致的萎靡。
得了允准,上了年纪的秦叔佝偻着腰端着盘东西轻轻推开门,缓步走到沙发旁边停下,微微侧身弯腰将手里的托盘搁在雕刻精艺的红木桌之上。
秦叔恭敬问道:“先生,您要的东西已备齐,是否需要我帮您为伤口消毒?”
被称呼为先生的青竹,抬眼看向一旁上了年纪的老人。
白发苍苍,岁月在面容之上留下无情沟壑,一身藏青色唐装凸显出自成一派的波澜不惊。
老人目光十分和蔼坚定,令人心安。
青竹说:“秦叔,你今年70了。”
秦叔笑着回:“是啊,秦叔老了。”
老了……
是,千万年过去,身边的人一个个相继离去,连秦叔也无可避免地老了。
秦叔年轻时声音朝气有力,可现在声音苍老,令人难以想象出他年轻时拥有过阳光澎湃的光景。
时间太过漫长。
他活了那么久,有些记忆变得模糊不清,既然已经模糊,又何必绞尽脑汁去琢磨过往之人和糟心之事。
青竹半阖眼皮,不愿继续回忆。
“秦叔,替我再重新招个有缘人,你也该准备准备回家过年了。”
“我不……”秦叔想说不急,却忽然想起自己的家人,也想起先生为何选择在这处盖了别墅。
他接受了青竹好意,改口说:“先生有空时记得来秦叔家吃饭,看看我的子孙们,他们很可爱,就是有些调皮。”
青竹眼里泛起星星点点笑意。
“我会的。”
秦叔放下心,便不再多言。
他安静离开卧室,将墨绿色房门轻轻带上,去楼下写有缘人招聘启事。
待人一离开,青竹慢吞吞将左臂的淡蓝色卫衣袖子卷上去,露出昨晚缠在小臂上的绷带。
洇血绷带一圈圈解开后露出一道六厘米皮肉外翻的鲜红伤口,是青竹接单时所受之伤。
若叫秦叔看见,必定要狠狠皱眉。
虽然挨了一下,但好歹得了五百年供奉,青竹认为这笔生意相当划得来。
他紧抿着嘴唇,伸手拿起盘子里的镊子,夹起碘伏棉球给伤口消毒。
昨晚撒云南白药才止住流血的伤口,眼下因为他没轻没重的消毒动作复又开始一股股流血。
青竹眉心紧蹙,嘴上嘟囔了句什么。
他加快手上动作,消毒上药换上新纱布缠上绷带,操作熟练一气呵成。
收拾完他松了口气,好似完成了一件于他而言无比艰难折磨的大事。
咣当!
换下的带血纱布绷带扔到盘子里,别墅上空飘落的雪花因此暂停了一瞬。
仅一瞬,便恢复原样,雪花继续朝着原有的行迹路线落在四处,并未惊扰到别墅里的男主人。
秦叔在大门上贴好告示,便去和青竹辞行。
临行之前邀请他一起回去过春节,青竹婉言拒绝了。
秦叔知他性子,话到即可。
“招人告示贴在了大门外,有缘人看见会给您打电话,先生千万要记得接。”
青竹颔首:“好,谢谢秦叔。”
秦叔接连又嘱咐几句,才放心提起行李,在青竹的帮助下顺利回了家。
秦叔一走,房间再一次恢复寂静。
青竹坐回沙发上,望着落地窗外那片白茫茫,右手撑着脑袋,渐渐又发起了不知时间为何物的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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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以往天气正常时,有年轻人为寻求刺激,凌晨相约一起骑上重型摩托,在国道上不要命地行驶,企图从中寻找刺激,满足成就快感。
可改造过的摩托,轰鸣声在寂静深夜里简直刺耳扰民至极,然而摩托车主对此置若罔闻,只肖自己刺激快活。
用青竹受不了的话说,“他们只会因为刺耳的声音变得更加亢奋,如果可以不用担心生死,他们恨不得把手刹卸掉,整个人飞出去翱翔太空才好。”
不过这几天晚上没有出现飙车噪音。
大雪仍在飘扬,国道盖了层硬实的透明冰被子,令赛车手们也有心无力。
室内一片温暖舒心。
暖气充足供应,没有了抓耳挠心的飞驰轰鸣声,青竹这几天终于能逮着机会睡上几个踏实好觉。
反观室外,温度降至零下七八度,风一吹刺骨颤牙,叫人冻得直打哆嗦。
凌晨三点。
脚踩在积雪上发出挤压吱吱声,昊心借着路灯光线,小心翼翼走到别墅大门前停下,心态良好地自我调侃:
“差点表演滑板鞋,好险,好险。”
说完,他冷得将手放在嘴边哈了好几口热气,上下来回搓动驱赶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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