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钟含期走得很快,花月魂紧追不舍。照理说,钟含期不应如此失礼,魏香灵是花月魂的好朋友,雷曼对自己更有纾困之恩,于情于理,她都不该扔下旁人独自离去,只是莫名的,心里就是不舒服,想要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走了一段,钟含期心底那股奇怪的心思消散,看着身旁的花月魂,又觉得抱歉,“花小姐,不好意思,让你在朋友面前丢脸了。”

“没事,我和香灵好得很,她不会生气的。”

两人此时站在一家绸缎庄前,店里的伙计出来揽客,“两位小姐,本店新进一批上好的香云纱,最适合做旗袍,您两位进来看看吧。”

花月魂抬头看了一眼招牌,这家店叫“周氏绸缎庄”,听高达说周平川在霞飞路有一家生意红火的绸缎庄,估计就是这一家,当下挽着钟含期的手臂,往店里走。

“等等,”钟含期止住花月魂,“这家不方便,咱么换一家。”

“自己家的店有什么不方便?就去这家!”花月魂不顾钟含期的阻拦,执意要进“周氏绸缎庄”,她知道钟含期顾忌什么。

钟含期自从嫁给周平川,就就兢兢业业扮演着贤妻的角色。周平川名下铺子众多,除了几家粮铺米店,还有不少专门面向女客的店铺,平日里,那几个姨太太出来逛街从来不带钱,需要什么东西去自家店里走一趟全置办齐了。买东西不掏钱,账面就对不上,她们也不管,放在那任由店掌柜处理。

周家那对母子严苛得很,姨太太们的私账,一律不认,店掌柜两边都得罪不起,只能哑巴吃黄连,自己补上姨太太们的欠账。

钟含期知道店掌柜的为难之处,她去这些店里一向都是照价付钱。但掌柜的知道她是大太太,不好意思收她的钱,久而久之,钟含期为了避嫌,也为了不让掌柜的为难,干脆就不去自家店里了。

走进绸缎庄,虽然已经是下午,店里还有不少顾客上门,看来高达说得不错,这家绸缎庄生意是不错。

花月魂看了一圈,没看到掌柜的出来招呼客人,就问一个指引客人看布料的店员,“小哥,你们店里的掌柜呢?”

店员听到花月魂问话,忙一脸堆笑地回答,“掌柜今天不在,小姐有什么需求,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花月魂点点头,“听说你们店新进了一批香云纱,拿出来我瞧瞧。”

店员走到柜台里侧,从货架上抱下来一匹布,“小姐您看,这是这匹,瞧这颜色,还有这光泽,您摸摸,”说着,他把布匹凑近花月魂让她用手感受,“您长得这么好看,再穿上这么一件香云纱质的旗袍,往那一站,真是仙气飘飘,说是仙女下凡也不为过。”

花月魂听得直笑,“你这伙计还真会油嘴滑舌,你们店里有你这么一个会哄人的员工,生意一定很好吧。”

店员跟着陪笑,这时,身边传来一个声音,“他没哄你,这件香云纱确实配你,穿上就是仙女。”

花月魂转头,对上钟含期认真的眼神,她心底跟着颤了一颤,“好,我就要这匹了,小哥,帮我裁两身料子,包起来。”

“好嘞!”店员的声音高亢清脆,“小姐,我们这边还有现成的成衣,您也过来来瞧瞧?”

当时上海滩多是量体裁衣,鲜少有现成的成衣,裁缝制衣费时费力,随着洋人的涌入,不少布庄、裁缝店跟着移风改俗,追赶潮流,也开始售卖成衣,周氏绸缎庄便是其中一家。

钟含期拉着钟含期一起去看成衣,竟是一批裁剪精良的女士西装,“小姐您看,这做得多好,这是我们掌柜的特意聘请南京路的鸿云师傅亲手打造的,这款式现在可时髦了,您就是去鸿云裁缝铺也不一定有现成的。”

花月魂看看那些西装,又转头看向钟含期,她见惯了钟含期穿旗袍的样子,还从未见过她穿西装,刚才魏香灵就穿了一件白色西装,那件西装穿在钟含期身上,一定比魏香灵还好看。

钟含期还在挑选西装样式,她指着一件咖啡色的外套说:“这件很适合你,要不要试试?”

“好啊,”花月魂也指着那件白色的说:“我试那件,你试这件。”

“我?”钟含期惊讶,“我不适合穿西装。”

“适不适合穿一次就知道了,小哥,把那两件西装都拿出来。”

钟含期拗不过花月魂,两人一前一后来到试衣间,周氏绸缎庄果然生意红火,几个试衣间都有人占着,两人抱着衣服在外面等了一阵儿,还不见有人出来。

花月魂等得不耐烦,出去喊店员,“小哥,你们这试衣间也太慢了,等了这么久也没人出来。”

“真不好意思小姐,”店员道歉,“女客试衣服总是要慢些的,对了,楼上有间休息室,上班时间没人进去,要不您去那里面试?”

“也行。”花月魂还想着买完衣服和钟含期去吃个甜点,实在不愿意在这多浪费时间,叫了钟含期一起,上二楼休息室试衣服。

房间里有一道屏风,正好隔开一个隐秘空间。

“花小姐,你先吧。”钟含期谦让道。

“不用,你先,我在这儿帮你看着。”花月魂注意到休息室的门锁不牢靠,就站在外间盯着。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钟含期拿着衣服走进屏风。

花月魂无聊地东看看西看看,这时听到屏风里传出窸窸窣窣的脱衣服声,她的头忽然嗡得一声,脑海中不由浮现钟含期换衣服的样子。

先是两声轻响,是解盘扣的声音,再是细密的沙沙声,是旗袍扫过肌肤的声音,还有轻微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这是她向前走动,伸手去够西装的声音。

花月魂闭着眼睛,眼前的倩影在声音的指引下慢慢动作,这时,耳边又传来另外一个声音,花月魂警醒地睁开眼,下一刻,整个人已经出现在屏风后。

花月魂突然闯进来,钟含期吓了一跳,手忙脚乱抱住衣物遮挡身体,“你要干什么?”

花月魂“嘘”了一声,“别说话,有人来了!”

紧接着,门“吱”的一声被推来,听脚步声,进来两个人,还是一男一女。

先是男子沉闷的皮鞋声,再是女子清脆的高跟鞋声音。皮鞋不停地在房间走来走去,显然有什么烦心事。

“行了,别转了,眼睛都快给你绕晕了。”这个声音一响,花月魂和钟含期同时对望一眼,这个人她们太熟悉了,正是二姨太吴莲儿。

“哎呦,我的姑奶奶,你可真是狮子大开口,你是不是把我当成周平川了?我没他那么有钱,我让我上哪给你弄这么多大洋?”

这个声音钟含期也耳熟得很,就是绸缎铺的王德年王掌柜。

“王德年,你少给我哭穷,绸缎庄生意这么好,一天多少进项你以为我不知道?就我要那三核桃俩枣的,还不够你从公账上贪污的。”

“我贪污?我再贪污有你们姐弟俩昧下的多吗?你那宝贝兄弟,一天到晚来柜上要钱,我就是开个金山银山,一天天的也禁不住他这么折腾。”

王德年说完,吴莲儿那边也熄了声,显然被他说到了痛处,不知道怎么回嘴。

“德年,求你了,这次是我小弟结婚,我这个做姐姐的怎么说也应该表示表示自己的心意吧,他年纪小工作也挣不了几个钱,我就是想给他买个房子,以后好有个落脚的地方。”

“你弟结婚你送给红包情意就到了,不行的话就红包给丰厚些,你倒好,还要给他买房,你是她姐,又不是他妈,就算他是你儿子,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成年跟在你屁股后头要钱,成什么样子?”

“王德年,你废话怎么这么多?你痛快点,这钱你到底给还是不给?”

“不给,没钱!”王德年撂下一句狠话,就要往外走。

吴莲也亮了底牌,“行,你不给钱是吧?那我就把你强.暴我的事告诉周平川,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过得舒坦。”

王德年气得青筋暴起,“吴莲儿,你疯了吧,谁强.暴你?还不是你跟你那混蛋弟弟摆了我一道?你们姐弟俩动不动就拿这件事威胁我,我已经受够了!行,你去告诉周平川吧,告诉他你给他戴了绿帽子,我活不成,你也得完蛋。”

吴莲儿没想到,今天的王德年这么硬气,连威胁他的话也不管用了。吴莲儿只想从他这捞点油水,并不想撕破脸皮,当即换了一种战略。

“哎呦,德年,瞧你说的,我不过是一时气话,你生这么大气干嘛,我错了好不好,你消消火,钱的事我跟我弟弟再说说,让他少要点,你作为姐夫,小舅子结婚,你好意思不出点血啊?”

王德年冷哼一声,“这姐夫我可担不起,他的姐夫叫周平川。”

空气中传来一声“啵”,吴莲儿踮着脚主动亲了王德年,“谁说的?你就是他姐夫,我只准他认你这个姐夫。”

吴莲儿作为一个粗使丫鬟,成功上位为周平川的第一房姨太太,男女之事,她颇为擅长。在她的挑逗下,王德年很快动了情,拦着吴莲儿的腰,两人“唔嗯唔嗯”的亲在一起。

屏风后的花月魂,听着那对男女又吵又闹、又亲又抱,只觉得好笑。这时,她发觉身旁的钟含期一直扭着头往另一个方向看,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花月魂才明白原因所在。

钟含期害羞了,她的脸红得跟要滴血了似的,一直背对花月魂,生怕被她看到,也是,这种情形下,只有花月魂这个见惯风月的厚脸皮不为所动,钟含期虽然是周平川的妻子,但两人只有夫妻之名,她性子又文静内敛,自然不知道怎么自处。

吴莲儿和王德年亲了一会儿,吴莲儿把他推开,“好了,别闹了,一会儿该有人来了。”

王德年喘着气,抱着她不放,“明天我在悦客客栈定了房等你,你早点过来。”

“好,放心吧,一准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两人调笑着推门出去,房间终于安静下来。

直到脚步声远了,花月魂放松地舒展身体,屏风后空间有限,刚才她一直缩着身子,一旁的钟含期还一动不动,花月魂看了她一眼,这一眼看过去,花月魂的心脏差点没跳出来。

她闯进屏风后时,钟含期正在换衣服,旗袍刚脱下,西装还没来得及穿上,吴莲儿他们在的时候,她们两个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所以钟含期一直只能用西装遮住自己。

方觉花月魂在看自己,钟含期语气带着薄责,“你还不赶快出去?”

“哦,对、对不起。”花月魂转身走出去,人走出去了,心还留在原地。

钟含期的模样就像一副画一样,深深烙印在花月魂心底,她好白,比羊脂玉还要温润,比汉白玉还要细腻,所谓肤如凝脂、肌肤胜雪大概就是形容她吧。

花月魂的思绪还在神游,看到钟含期走了出来,却没有换上西装,还是原来的旗袍。

“怎么没换衣服?”花月魂问道。

“算了,没心情,我想回去了。”

刚撞见吴莲儿和王德友偷情,钟含期心中难免起伏,花月魂应道:“好,我也不换了,咱们这就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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