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太太她怎么了?”花月魂拦住巧儿问。

“我、我也不知道,我就听到屋里有什么东西碎了,打开门就看到太太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花月魂不等巧儿说完,就向玉房跑去,推开门果然看到钟含期晕倒在地上。

她跑过去将她抱在怀里,花月魂略通一点医术,给钟含期把脉,发觉她体内气息微弱,这根本就是饿的!

“巧儿,你快去拿些吃的过来。”

“可、可老夫人说了,不准给太太送吃的,我不敢。”

“你只管去,有事我担着。”

花月魂喂钟含期喝下一杯牛奶,又在她胸口的穴道推拿几下,钟含期悠悠转醒,看着眼前的花月魂,好像在做梦一样。

“你醒了,还心慌吗?这里有吃的,你快吃几口。”

花月魂舀了一勺粥,送到钟含期面前。

钟含期不吃粥,也不说话,就这样呆呆看着她。

“怎么了,饿傻了?快吃啊。”

钟含期突然握住花月魂的手,两行清泪潸然而下,她越哭越伤心,到最后,甚至扑在花月魂怀里放声大哭。

花月魂从没见过如此失态的钟含期,一时又是吃惊,又是心疼。

哭了好一阵,钟含期才从花月魂怀里出来,低着头接过她手中的粥,“辛苦花小姐,我自己吃就好。”

花月魂知道她是难为情了,故意逗她,“害羞了?不好意思了?我衣服都差点被你哭湿了。”

“那你换下来,我给你洗。”

“好。”花月魂说着,就要去解旗袍上的盘口。

“诶,你……”

“哈哈,逗你的,”看着钟含期的大红脸,花月魂正色道:“你别怕,我已经知道是谁在陷害你,下毒的是四姨太秦文阳,她不但要杀三姨太肚子里的孩子,还跟吕俊昌有私情,我已经让人去抓吕俊昌了,很快就把他送过来,有吕俊昌在手,不怕秦文阳不老实交代。”

钟含期听完花月魂的话,脸色顿时煞白,她忽然紧紧攥住花月魂的手,哀求道:“花小姐,求你千万不要把吕俊昌牵扯进来,这件事你不要再管了,我不怕被冤枉,就算进监狱,我也认了。”

“什么?周太太,你知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花小姐,算我求你,这件事到此为止,请你不要再插手。”

花月魂在房间里来回走动,她实在想不通钟含期为什么要这样,难道她对周平川有感情,不忍心他面对被小妾背叛的事实?又或者她和吕俊昌有什么关系,不想让他涉足到这场阴谋?

她忽然想起吕俊昌担忧地向秦文阳打听钟含期,原来是这样,原来她和吕俊昌之间还有这层关系,她宁可自己受苦也不要自己的心上人有危险,而她所做的这一切在钟含期看来都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花月魂心底突然涌起无明业火,恨恨看着钟含期,扔下一句,“好,随便你。”

看着花月魂离去的背影,钟含期想说什么,终究没有开口,她什么都不能说,她忍辱负重三年,等得就是现在,吕俊昌是她报复周平川的重要棋子,一旦暴露,她将全盘皆输。

钟含期的父亲钟仰贤是著名的琢玉大师,也是名满上海滩的翡玉斋的掌柜,三年前,一个叫威廉的英国人慕名来访,要买钟仰贤的作品,钟仰贤素来厌恶洋人,断然拒绝了他的要求。

原以为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可这件事后,钟家的生活彻底改变了。

钟仰贤突然不明不白死意外身亡,翡玉斋也莫名其妙欠了一大笔外债,钟含期一个不问世事女儿家,突缝变故,孤立无援,这时候父亲的徒弟周平川伸出橄榄枝,要帮她撑起钟家,兴复翡玉斋。

钟含期以为自己遇到了好人,直到那天晚上,她亲眼看到周平川上了威廉的车。父亲死后,周平川平步青云,先是将翡玉斋卖给了一个洋人,接着又在洋人的卷烟厂找到一份优渥的工作,钟家的传家宝锦绣河山也不翼而飞,所有的变化让钟含期不得不怀疑周平川,父亲的死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蓄意为之。

她答应了周平川的求婚,她要调查父亲死亡的真相,她要找回消失的锦绣河山。

往日高高在上的富家小姐,随着周平川权势越来越大,渐渐褪去了光环。周老夫人更对这个儿媳看不上眼,一看到她,就想起以前在钟家奴颜婢膝讨生活的样子,周平川一个接一个往家娶姨太太,就是要羞辱她,周老夫人将她看做下人、家奴,钟含期越不痛快,她心里就越痛快。

这样的生活,钟含期过了三年。

如今,她终于查清楚当年的真相。周平川联合威廉给父亲设套,先是给父亲下了迷药把他扔在转动的砣具上,制造意外身亡的假象;再伪造借据谎称翡玉斋欠下巨款将她逼上绝路,锦绣河山也成了周平川巴结威廉投名状,威廉和周平川都是这场变故中赚得盆满钵满,只有钟家,落了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周平川给钟家带来的痛苦,钟含期要以双倍的分量还给他。

一切准备就绪,吕俊昌就是引爆这颗炸.弹的引线。

眼看三天之期就要到了,钟含期马上就得进监狱,花月魂心里烦得很,跑去光明茶馆听戏解闷。

茶叶都泡淡了,她的烦闷还是浓得化不开,钟含期的话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让她寝食难安、坐卧不宁。

“小二哥,给我上一瓶酒,白的,越烈越好。”

“花小姐,咱们这是茶馆,不卖酒。”

“那就劳驾你去外面给我买一瓶。”花月魂摸出一块大洋递过去,小二哥欢欢喜喜接了钱,一哈腰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那位小二哥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男子,“花小姐,这位先生找你。”

花月魂抬头看着面前的人,大概四十多岁的年纪,穿着一袭灰色长衫,手里拿着一顶礼帽,看模样很是儒雅和善。他看着花月魂,微微点头,“你就是花小姐?你好,我叫俞世襄,是翠玉阁的老板。”

花月魂恍然大悟,这位就是钟含期让她带话的俞先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找过来了。

“店里伙计说花小姐有事相告,不知是什么事?”

花月魂本想把钟含期托她带的话一字不落地告诉他,可一想到昨晚钟含期维护吕俊昌的样子,心里一阵别扭,她看着俞世襄,“不好意思俞掌柜,恐怕要让你白跑一趟了,托我给你带话那人已经不需要我帮忙了。”

这位俞掌柜真是好修养,听到花月魂这么戏耍他,一点也不生气,他怔怔看着花月魂,莫名其妙问了一句,“请问花小姐是哪里人?芳龄几何?生日是几月份?”

花月魂不明所以,“俞掌柜,你的这些问题恐怕有些失礼吧?”

俞世襄如梦初醒,歉意道:“实在抱歉,花小姐长得像我的一位故人,这才有所冒犯,还请见谅。对了,花小姐刚才说有人托你跟我带话,可是含期么?”

听到钟含期的名字,花月魂心底颤了颤,“没错,是她。”

“请问她让你给我带什么话?”

“本来告诉你也无妨,不过她后来又说不用我插手,我想我也不必多此一举了。”

俞世襄的眼神迟疑片刻,似乎在想这其中的缘故。

“花小姐,你应该还不知道,我是含期的世伯,她嫁进周公馆那样的深宅大院,一向又不受丈夫婆婆喜欢,我们平时见面很不容易,花小姐如果知道含期的近况,还请坦诚相告。”

花月魂内心开始挣扎,一边是钟含期的惨状,一边是她冷冰的抗拒,最终她还是于心不忍,叹息道:“好吧,我告诉你。”

她将钟含期被诬陷下毒、遭到囚禁的情况都一一说了,却没说自己做了什么。

“她让我找到你,然后告诉你,她很好,让你一切照旧。”

俞世襄听到这句话,拳头重重落在桌子上,“唉,这孩子,何必如此!”

向花月魂答谢后,俞世襄便离开了茶馆。

花月魂一边喝茶,一边回想钟含期和俞世襄的话,总觉他们两个在打什么哑谜。他们在隐瞒什么?这其中又有什么内情?

花月魂想得一头雾水,又催小二哥给她上酒,这时一个宽大的手掌落在她肩上,“想喝酒我陪你啊!”

不用想也知道是高达,花月魂一侧身躲开他的手,“跟你喝酒没意思。”

“阿月,你猜我刚才在门口看到谁了?”

“这来来往往这么多人,我怎么知道你遇到了谁。”

“翠玉阁的俞掌柜,我跟他做过买卖。”

所谓的买卖,是花月魂和高达之间的暗话,她们所做之事不好言明,就用这个词代替。

“而且还不止一次,”高达接着说,“我都怀疑义父跟这位俞掌柜是不是有什么仇怨,就算薅羊毛也不能总可着这一只薅啊。”

小二哥终于给花月魂买了酒,她也不高达,任凭他自说自话。

“说起这个俞掌柜,还大有来头,早年他和翡玉斋的钟仰贤,两人并称上海玉王,他们的琢玉手艺在整个上海滩都无出其右,只是这两家人运气不大好,先是俞掌柜家里着了一场大火,家中祖宅连带整个铺子都烧没了,那位钟老板也倒霉得很,据说琢玉时突然倒在砣具上,说是脑袋都削飞了一半,死得特别惨。死得惨倒也算了,坊间还传言,说钟老板根本不是意外死亡,是被他的徒弟害死的,这徒弟也真够心狠手辣的……”

高达还在喋喋不休说个不停,花月魂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白光,她记得五姨太曾说周平川曾是一家玉器行的学徒,她还记得钟含期家道中落嫁给周平川,翡玉斋的老板姓钟,那么钟含期……

一切都说得通了,钟含期嫁给周平川,不是报恩,而是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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