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向晚与顾云舒在会议室紧锣密鼓地梳理线索时,苏念安和周晋那边传来了新的进展。
两人抵达殡仪馆后,第一时间核查了赵明案发前后所有员工的作息记录。
很快注意到入葬殡仪师邛野的行踪有些异常。
他在案发日前后请了假,自称要回老家祭奠亡姐。
殡仪馆的同事对此见怪不怪,说邛野每月总会有几天请病假修养生息,还打趣他打扮得不男不女,活脱脱投错了胎。
这些细碎的议论,让苏念安心头莫名一紧,当即决定先去探访邛野那间单独的尸体修复室。
房间乍看并无异常,靠墙的架子上整齐码着修复工具,空气中弥漫着福尔马林与滑石粉混合的气味。
可当苏念安拨开隔间的屏风珠帘时,脚步猛地顿住。
屏风后竟拉着一根晾衣绳,上面挂满了花花绿绿的戏服,水袖与裙摆垂落着轻轻晃动,像一群静止的幽灵。
其中一件孔雀戏服尤为扎眼,翠蓝与金绿交织的羽毛纹路层层叠叠。
若披在身上俯身爬行,那蓬松的尾羽倒真有几分像目击者收尸队老陈口中怪物的毛色。
苏念安指尖划过冰凉的戏服面料,沉声对周晋道:“周晋,调下21号案发前后几天的监控,重点看他的动向。”
两人正说着,目光同时落在停尸间中央的排风扇上。
苏念安搬来梯子扶住,周晋踩着梯阶掀开扇叶,一道隐藏的圆形管道赫然出现,口径刚好容一人爬行。
“我上去看看。”周晋拧亮手电筒,猫腰钻了进去,管道内壁布满灰尘,却有明显被反复蹭过的痕迹。
爬了约莫十几米,周晋忽然低呼:“念安,这里有鳞片!”
手机电筒的光线下,几片银蓝色的鳞片嵌在管道缝隙里,泛着诡异的光泽。
“我现在推测是凶手故意留的,想混淆视听。你继续往前,注意安全。”苏念安在下方应道,声音透过管道传来带着些微嗡鸣。
周晋将鳞片收进证物袋,继续往前爬行。
越深入越觉心惊。
这段管道被人精心改造过,与通风系统的弯道相连,尽头竟直通殡仪馆后门。
他爬出管道时,正对着殡仪馆后门的僻静小巷。
与此同时,苏念安已顺着管道走向绕到后门。
见周晋从阴影里钻出来,当即明白了凶手的脱身之计:“难怪我们找不到踪迹,他是借着管道从停尸间直通后门,换好戏服伪装成怪物吓人,事后再沿原路返回,用戏服和鳞片制造假象。”
周晋拍掉身上的灰尘,扬了扬手里的证物袋:“邛野的嫌疑最大。他请假的时间刚好吻合案发时段,那间挂满戏服的修复室,还有这改造过的管道。种种迹象都对得上。”
苏念安望着后门紧闭的铁门,说道:“赶紧通知宁队她们,我们在这儿等支援。另外,查清楚邛野所谓的老到底在哪,还有他那位亡姐的底细。”
苏念安和周晋立刻将殡仪馆的发现同步给宁向晚,宁向晚当即与顾云舒驱车赶至现场。
此时周晋刚从管道里爬出来,正将收集到的银蓝鳞片仔细封存进证物袋。
苏念安则带着两人走进巩野的殡仪修复室,那件孔雀戏服仍挂在晾衣绳上,翠蓝羽毛在顶灯照射下泛着光。
“周晋,再穿一次试试。”苏念安指了指戏服,周晋依言换上,宽大的裙摆垂落地面,蓬松的尾羽拖在身后。
几人调出监控里那道爬行的模糊黑影对比。
宁向晚眯眼打量着:“还真像。尤其是这监控画质本就模糊,加上那天夜里下着小雨,灰蒙蒙的光线里,目击者怕是直接认错了。”
周晋脱下戏服,开口道:“殡仪馆的人说那几天气温骤降,后半夜还起了雾。雾气裹着这戏服的颜色,远远看去确实像长了毛的怪物。”
宁向晚点头,让技术人员将戏服与鳞片一同打包带回化验,随即沉声道:“我们去巩野的住址看看。”
警车刚停在老旧居民楼楼下,就见一个身影从出租车上下来,正是巩野。
他刚要掏钥匙开门,瞥见穿警服的几人,脸色骤然煞白,转身就往楼梯间狂奔。
宁向晚与顾云舒立刻追上去,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急促的脚步声接连亮起。
追过六层楼后,顾云舒一把攥住他的后领,将人按在墙壁。
巩野手里的车钥匙掉在了地上,额角渗着冷汗,强装镇定道:“你们追我干什么?我又没犯法!”
他抬手理了理及肩的长发,裙摆式的长裤沾了些灰尘,领口还别着朵塑料绢花,打扮确实更偏女性化。
宁向晚抱臂站在他面前,语气冷硬:“赵明的案子,需要你配合调查。”
巩野突然拔高声音,脸上掠过一丝狠戾,说道:“那老东西死有余辜!谁让他嘴贱,活该!”
他拽了拽裙摆,像是想起什么恶心事。
巩野怒吼道:“那人就是个疯子!有天我修复完尸体出来,撞见他抱着具男尸啃得满脸是血。老光棍是憋疯了,连死人都不放过!”
据巩野说,案发前几天夜里,赵明竟想对一具刚送来的年轻男尸动手动脚。
“我当时就骂他不是人,说要去馆长那里告发。”他撸起袖子,胳膊上还有道淡青色的瘀伤。
赵明当场就跟他打起来,把他摁在停尸台边揍,还威胁说要是敢说出去,就用剪刀毁了他的身子,说他这种不男不女的东西,本就不该活着。
宁向晚敏锐地抓住重点:“所以你就用化学物品致幻杀了他?”
巩野突然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哭腔,说道:“我是想过!但我还没动手,他就死了!那种人渣,死了才干净!”
顾云舒上前一步,目光落在他颤抖的指尖:“我们需要去你家看看。”
巩野的眼神瞬间闪烁,却被宁向晚递来的搜查令堵了回去。
他哆哆嗦嗦地摸出钥匙开门,嘴里反复念叨:“我真没杀人,你们信我!”
门刚推开一条缝,一股奇异的香气就飘了出来。
客厅正中央摆着个半人高的泰国佛龛,人偶盘膝而坐,眼眶处嵌着红色玻璃珠,透着诡异的光。
佛龛前的铜盆里插着三支燃了一半的香,灰烬积了厚厚一层,旁边还放着把沾了暗红色粉末的小匕首。
顾云舒的目光扫过佛龛旁堆叠的经书,封面全是泰文,其中一本翻开的页面上,画着类似鳞片的图腾。
她蹲下身仔细查看,指着佛龛底座:“这里有新鲜的划痕。”
宁向晚凑过去看,底座边缘的漆皮被蹭掉一小块,露出里面的木头原色,像是最近被人挪动过。
“巩野,这佛龛是你摆的?”宁向晚追问了句。
巩野的脸白得像纸,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地摇头。
周晋看着巩野抵死不认的模样,眉头拧得更紧,将装着鳞片的证物袋放在他面前的茶几。
他又指了指旁边叠放的孔雀戏服,说道:“巩野,殡仪馆的管道里藏着鳞片,修复室挂着这戏服,监控里的影子跟戏服完全对得上,你还想狡辩?”
巩野的目光刚触到戏服上的褶皱,突然像被针扎了似的扑过去,小心翼翼地捧在怀里。
他声音都在发颤:“你们怎么能这么对它!这是我的姐姐留给我的唯一念想啊!”
他把脸埋在戏服的羽毛纹路里,肩膀剧烈地抖动着,眼泪混着鼻涕浸透了布料。
巩野嚎啕大哭起来说:“她走的时候什么都没带,就留下这件戏服,说看到它就像看到她。”
苏念安戴着手套在客厅里仔细勘察,指尖划过佛龛前的铜盆时,顿住。
盆沿边缘比底座突出一块,像是被什么东西硌着。
她蹲下身,用镊子拨开厚厚的香灰,竟从盆底摸出个草编小人。
那小人用红绳缠着四肢,胸口用墨笔写着个歪歪扭扭的“咒”字,绳结上还沾着些潮湿的泥土。
苏念安将草人举到巩野面前,问道:“这又是什么?用替身诅咒赵明,这也是你姐姐教的?”
巩野猛地抬头,脸色比刚才更白了:“不是的!这不是用来诅咒的!”
他慌忙摆手,解释:“这是给姐姐的!林坤说,用活人的头发跟指甲编进草人里,能替她在阴间挡灾!我只是想让她少受点苦。”
据他说,这草人是在佛牌店买的。
老板林坤告诉他,姐姐死得冤,怨气重,得用替身承载业障才能转世。
“我前两天回老家祭拜她,特意把草人埋在她坟前,谁知道回来时忘了拿走。”他哽咽着,长发遮住半张脸。
巩野的姐姐是渠县有名的非遗传人,唱孔雀戏最出名。
那年他贪玩,把戏班主的行头藏了起来,他喝醉了要打他,姐姐为了护他,竟然被戏主强行的占有侵犯。
姐姐不堪此辱,上吊自杀。
巩野的声音突然卡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戏班主把她拖进后台,我听见她喊救命,可我不敢进去。后来,等我找来大人时,她已经死了!”
他攥紧拳头,缓了一下。
后来那畜生逃之夭夭,可姐姐再也回不来了。
他留着这戏服,学他的样子打扮,就是想让她知道,他没忘了她。
顾云舒看着他怀里的戏服,注意到裙摆内侧绣着个极小的雀字,针脚细密,不像是机器绣的。
她轻轻拨开羽毛纹路,低声道:“这针脚很稳,是老手艺人的功夫。”
巩野立刻抬起头,说道:“是我姐姐绣的!她说孔雀戏的魂就在这针脚里!”
宁向晚盯着那个草人,开口:“林坤跟你说过,怎么用这替身吗?”
巩野愣了愣,点头道:“他说要在月圆夜烧了,再拌着香灰撒。可我没烧,我舍不得。”
周晋指着草人胸口的咒字:“舍不得?那这字是鬼写的?”
巩野的嘴唇动了动,垂着眼皮没再说话,只是把戏服抱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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