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向晚和顾云舒从林坤的店里出来,没有立刻回警局。
眼下案件的人物关系像一团缠乱的线,得找个安静地方好好捋一捋。
巧的是,她们此刻的位置离秦照含的dream梦清吧不远,两人合计着去照顾下老朋友的生意,顺便看看她最近怎么样。
宁向晚握着方向盘,侧头跟副驾驶的顾云舒闲聊:“听昕柔说,照含前阵子去楚乔那儿待了段时间,回来后好像开朗多了。”
顾云舒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点头应道:“是该去看看她,毕竟网暴那事儿刚过去没多久,能缓过来不容易。”
宁向晚掏出手机,提前给秦照含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的秦照含一听她俩要来,声音瞬间亮了起来:“你们来得正好!我这两天新琢磨出一款酒,正愁没人试喝呢,你们可得给我好好品品!”
宁向晚被她的热情感染,笑着应道:“行啊照含,我们大概十分钟就到。”
十分钟后,车子稳稳拐进解放碑八一路天街,宁向晚在清吧附近找了个车位停好。
她熄了火,转头冲顾云舒扬了扬下巴:“到了,云舒。”
顾云舒推开车门,抬眼打量着眼前的清吧,浅棕色的木质招牌,门口摆着几盆长势喜人的绿植。
她忍不住点头道:“照含这地方选得确实不错,闹中取静,很适合清吧的调调。”
两人推门走进清吧,秦照含正站在吧台后调着酒,手腕上一串深棕色的佛珠随着动作轻轻滑动。
她抬眼看到两人,立刻笑着招呼:“你们可算来了!快坐!”
宁向晚和顾云舒走到吧台前,只见秦照含正专注地调制着一杯酒,杯中液体泛着淡淡的雾霭色,像笼着一层朦胧的月光。
“这是我新调的雾色朦胧,特意给你们做的。”秦照含一边往杯口缀上一片薄荷叶,一边解释道。
宁向晚的视线落在她手腕的佛珠上,上面刻着细小的经文,忍不住问:“照含,你这佛珠,真是去上清寺求的?”
秦照含点头,拿起调酒壶晃了晃,语气里带着点感慨:“可不是嘛。上次跟昕柔去高庙村抢陈婷的骨灰,回来后总觉得不顺,就想起你说的话,去求了串佛珠辟邪,图个心安。”
她把调好的雾色朦胧推到两人面前,又拿起旁边一个浅绿色的玻璃瓶,倒出清水洗了洗手。
顾云舒瞥了眼瓶子上的标签:清洁水。
她好奇地问:“秦小姐调完酒还特意用清洁水洗手?是有什么讲究吗?”
秦照含擦干手,笑了笑:“算是我的一个小习惯吧,调完酒总觉得手上沾了酒液,洗一下才舒服。”
宁向晚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液清冽,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花香。
她放下杯子,关切地问:“网暴那事儿,现在彻底缓过来了吧?要是还有人敢找你麻烦,千万别憋着,立刻给我们打电话。”
秦照含摇摇头,拿起一块干净的布擦拭着空酒杯,语气轻松了不少:“我现在想通了。楚乔跟我说,既然管不住别人的嘴,那就管好自己的眼。
我把评论区一关,眼不见心不烦,她们再怎么说,我也听不到了。”
宁向晚松了口气,说道:“这就对了,现在网络上戾气重,没必要跟那些人置气,犯不上。”
秦照含擦杯子的动作顿了顿道:“还好有昕柔一直陪着我,陪我说话,帮我疏解,有这么个朋友,真是我的幸运。”
正说着,宁向晚的手机突然响了,是苏念安打来的。
她接起电话,就听见苏念安带着点无奈的声音:“宁队,巩野这小子油盐不进,死活不承认杀了赵明,在警局里闹得厉害,又是哭又是喊的,刚才还说要上吊,我们几个好不容易才拉住他。”
宁向晚皱了皱眉,沉声说:“知道了,你们先稳住他,把笔录做完,我们马上回去。”
挂了电话,她看向顾云舒:“我们得回去了,巩野那边出了点状况。”
两人来不及多聊,宁向晚掏出手机结了酒钱。
她冲秦照含摆摆手:“照含,我们先回局里了,你自己好好调整,有事随时联系。”
秦照含也跟着走到吧台边,笑着说:“放心吧,你们忙你们的。记得常来啊,等我这阵子不忙了,请你们吃顿好的。”
宁向晚和顾云舒应着,快步走出清吧,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引擎重新启动,车子汇入街景,她们朝着警局的方向疾驰而去。
两人一回到警局,刚走近审讯室就听见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
她们推开门一看,巩野正像个失了魂的孩子,对着苏念安和周晋哭天抢地。
他眼泪鼻涕糊了一脸道:“我真的没有杀他!我就是跟他争执时打了一架,我是烦他,可我真没下那个狠手啊!”
他反复捶着桌子辩解,嗓子都哭哑了。
巩野额前的长发黏在汗湿的脸上,怀里还紧紧抱着那身孔雀戏服,像是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巩野声嘶力竭的辩论:“我跟他就吵了几句,推搡了两下,他骂我姐是疯子,我才急了眼!可我真没杀他啊!”
苏念安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见宁向晚和顾云舒进来,忙递了个无奈的眼神。
周晋则把笔录往桌上一拍:“我们问的是案发细节,你哭成这样能说清什么?”
巩野哭得更凶了,几乎是瘫在椅子上:“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们怎么就不信我。”
正乱着,审讯室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值班的女警员贺莲蓉快步走了进来,对顾云舒低声说:“顾姐,外面来了个女人,说是赵明的前妻,非要见他最后一面。”
顾云舒跟宁向晚对视一眼,宁向晚点头示意:“你去处理下,我跟周晋再审审巩野。”
顾云舒跟着贺莲蓉走到大厅,只见一个穿着素色连衣裙的女人正局促地站在接待台前。
她约莫四十多岁,眼角带着赶路的疲惫,头发随意挽在脑后,几缕碎发粘在汗湿的颈间。
见顾云舒过来,女人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全身力气,声音带着颤抖:“警官,我是简姚,赵明的前妻。我听说他出事了,从外地赶回来的,想最后看他一眼。”
她说话时眼圈泛红,却强忍着没掉泪。
顾云舒打量着她,轻声说:“简女士,节哀。不过有件事得提前跟你说清楚,赵明的死状比较特殊,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简姚咬了咬下唇,用力点头:“我知道。再怎么样,我们夫妻一场,总得送他最后一程。”
顾云舒领着她走向停尸房,推开厚重的铁门,冷气瞬间扑面而来。
简姚下意识裹紧了身上的薄外套,脚步有些迟疑。
顾云舒在冷藏柜前停下,找到标注着赵明的标签,按下了开关。
抽屉缓缓滑出,冰冷的白雾中,赵明的遗体静静躺着。
他的姿势僵硬得诡异,双腿呈大步跨出的姿态,膝盖弯成不自然的角度,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向某个方向。
这是尸僵造成的固定,即便在低温下,大腿屈肌、腓肠肌仍保持着强直收缩,关节像被冻住的铰链,任谁也掰不直。
顾云舒轻声解释:“他去世时正处于奔跑状态,尸僵把这个姿势固定住了。”
简姚的目光落在他的腿上,呼吸猛地一滞。
悬在奔跑前方的小腿皮肤泛着暗紫色的尸斑,那是重力造成的低位淤血,像在苍白的皮肤上覆了层冷霜。
她伸手想碰,却被顾云舒拦住:“别碰,皮肤已经失去弹性了,摸起来会像湿冷的蜡。”
再往上看,赵明的腹部皮肤因低温收缩,紧贴着骨骼,原本被胃酸腐蚀的痕迹结了层薄薄的白霜。
他的双手仍保持着紧握的姿态,踝部的青筋因低温收缩而格外突兀,像几条冻僵的藤蔓缠在皮肤。
嘴里的键帽已经被取走,但唇角还残留着些许焦黑的痕迹,在惨白的脸上显得格外狰狞。
“呕!”简姚再也忍不住,猛地捂住嘴冲向墙角,剧烈地干呕起来。
顾云舒立刻按下开关,将冷藏柜缓缓推回,冰冷的雾气被隔绝在门后。
她递给简姚一张纸巾,轻声说:“简女士,我们出去坐坐吧。”
回到大厅的接待室,贺莲蓉端来一杯温水。
简姚接过水杯,双手仍在发抖,水洒了些在桌面。
她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我怎么也想不到,我们离婚后他怎么就遭了这样的罪。”
她哽咽着,肩膀剧烈地抽动:“他是混账,喝酒、打游戏,对我也不好可我从没想过他会这样死的太惨了。”
顾云舒安静地坐在一旁,等她情绪稍稍平复些,才轻声问:“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他有没有跟你提过什么特别的事?”
简姚抹了把眼泪,抽噎着说:“前阵子他打电话来借钱,我没给,骂了他几句就挂了。早知道……”
她话说到一半,又被哭声打断。
贺莲蓉递来一包纸巾,简姚接过擦了擦脸,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他总说在火葬场有个来钱快的路子,具体是什么不肯说。我当时只当他又在吹牛。”
顾云舒心中一动,刚想追问,审讯室的门开了。
宁向晚走出来,对她摇了摇头。
巩野还是那套说辞,没问出任何新线索。
顾云舒冲她使了个眼色,示意晚点再说简姚的事,然后转向仍在抽泣的女人:“简女士,如果你想起什么细节,随时联系我们。”
她递过去一张名片,上面印着警局的联系方式。
简姚接过名片攥在手里,点了点头,慢慢站起身:“我先回去了。谢谢你们让我见他最后一面。”
看着她踉跄离去的背影,顾云舒转头对宁向晚说:“赵明的来钱快,说的是林坤的尸油吧。不过除此之外,赵明可能还有其他用途?”
宁向晚沉思着点头:“很有可能。看来这案子,没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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