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没有继续吕柯的话题,仿佛刚才只是随口一提一个无关紧要的名字,又或者...那本身就是精准投放的威慑。
她只是继续着冷酷的现实论调,声音平稳,字字诛心:“在这个圈子里,干净和生存,有时候你只能选一样。我帮你选的是生存,以及…站在高处生存。”
这熟悉的、带着血腥味的论调让鹿书林心底涌起滔天失望和无力愤怒。
她们之间那道名为现实和理想的鸿沟,此刻被安逸用最残忍的方式,填满了名为手段的骸骨,深不见底。
“你这次来干什么?”鹿书林移开视线,声音带着浓重自嘲和破罐破摔。
明知故问,却又像在寻求一个渺茫的、不同的答案。
安逸的目光在她脆弱却倔强的脸上停留片刻。
方才那公式化的、冷酷的口吻有了一瞬间极其细微的软化。
“见你。”
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像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力量,让鹿书林的心猛地一跳。
有那么万分之一秒,她几乎要沉溺进那短暂得如同幻觉的、可能存在的温柔里。
但理智瞬间被害怕和防备感撕得粉碎。
旧人的下场、肮脏的通告、徐孟的冷笑、安逸此刻看似温和却暗藏机锋的眼神...
所有的一切交织成一张巨网,将她囚困,让她窒息。
鹿书林立刻尖锐打断了她:“别开玩笑了,安总!”
她刻意加重了那个冰冷的、代表权力和距离的称呼,像是在两人之间,不,是在她和深渊之间,奋力划下一条自保的界限。
“是为了摄影棚吧?”在片场偶尔听起工作人员小声八卦过珩世接下来要拿的项目,需要摄影棚投入。
安逸的表情没什么明显变化,眼底掠过极淡的失落和了然。
她向后靠进椅背,姿态依旧优雅从容,彻底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口吻,甚至带着点被点破的坦然。
“公司确实打算在这边投资一个,过来踩踩点。”
这是一个无可挑剔的理由,一个总裁该做的正事,也彻底碾碎了鹿书林心底那点可笑的、关于“见你”的微弱涟漪。
“什么时候回去。”
鹿书林的情绪重新变得平淡空洞,意识已被抽离,只剩下疲惫的躯壳在机械地运作。
“明早。”
短暂的沉默再次蔓延,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令人想逃。
只有刀叉偶尔碰到瓷盘的轻微声响,敲打在紧绷的神经上。
空气里弥漫着粉饰体面的僵持。
安逸打破沉默,目光落在鹿书林毫无生气、写满抗拒的脸上,语气放轻了些。
“拍戏辛苦吗?”
“不就是吃这碗饭的吗?”鹿书林才不要这施舍般的安抚,扯了扯嘴角,露出毫无温度的笑,认命般自嘲。
这句话像是对安逸之前那句现实和生存的最终臣服,也像是对自己沦为棋子和玩物的总结。
她在这碗饭里,尝尽了肮脏和失望。
多说无益。
鹿书林感觉再待下去,自己会彻底崩溃。
猛地放下刀叉,拿起餐巾几乎是用力地按了按嘴角,决绝而利落。
“我吃好了。”她站起身,没有再看安逸一眼。
安逸也放下餐具,随之优雅起身。
她拎起提包,拿起椅背上的风衣搭在臂弯,动作流畅自然,只当刚才一切暗涌,从未发生。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餐厅。
经过鹿书林身边时,安逸想伸手去扶她略显摇晃的身体,但鹿书林脚步未停,甚至像是躲避瘟疫般,不着痕迹地、决绝地侧身拉开了更大的距离。
伸出的手在空中停了一瞬,最终只是自然地、带着冷意垂落,沉默地跟在鹿书林身后。
她们保持着近乎两米的距离,沉默地穿过走廊。
橄榄绿西装的背影挺拔如不可逾越的山峰,风衣的衣摆随着步伐划出冷硬边界。
鹿书林走在前面,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根绷紧到极限、随时会断裂的弦。
只有她自己知道,心底那片被强行压下去,从未真正平息的情绪,最终会变成令人窒息的梦魇。
走廊明亮的灯光打在她们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却始终无法交汇,也照不进两人之间那片明明暗暗、界限模糊、充斥着权力、利用与被利用的沉默地带。
何为时?
安逸精准的“探班”时机?
何为利?
公司的利益?碾压对手的快感?掌控一切的权力?
何为情?
那昙花一现的“见你”?还是血淋淋的前车之鉴?
无解。
只有冷漠的现实和更冷漠的未来。
回到剧组下榻的五星级酒店顶层套房,浴室里,水声哗哗作响。
鹿书林站在花洒下,任由温热水流冲刷身体,心也跟着暖一些了。
擦干身体,舒舒服服换上干净的浴袍,系带松松垮垮。
走出浴室,却猛地顿住脚步。
安逸不知何时进来,正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她,望着窗外横店夜晚星星点点的灯火。
西装外套已经脱下,随意搭在沙发扶手上,只穿着里面的奶白色针织衫,身姿依旧,少了些白天的咄咄逼人,多了一丝居家气息。
但这假象只让鹿书林感到更加讽刺。
她为什么还在这里?
她到底想要什么?
一股混杂着愤怒和破罐破摔的情绪猛地涌上心头。
鹿书林盯着那个背影,眼神黯淡,嘴角勾抹自嘲弧度。
她一步一步走向安逸,脚步无声。
一步之遥时,鹿书林停下,安逸似乎察觉到她的靠近,缓缓转过身。
在她转身的瞬间,鹿书林轻轻抬手,抓住自己浴袍的系带,随意一扯。
丝质的浴袍瞬间滑落,堆在脚踝。
年轻美好的身体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皮肤上还带着水珠和用力的红痕。
她直视着安逸莫测的眼睛,脸上没有任何羞怯,只有麻木和献祭般的坦然。
抬起**的手臂,她直接揽上安逸的脖子,身体贴近,刻意轻佻。
“安总不辞辛苦,大老远从上海跑来剧组,”她的气息喷在安逸的下颌,眼神却空洞地望着身后冰冷的墙壁,“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感觉到安逸的身体瞬间绷紧,搂着她腰的手臂微微收紧。
“还是说...”鹿书林嘴角的弧度扩大,带着残忍的笑意,“安总更喜欢欲拒还迎的戏码?”
说完,她退开自己,也用力推开安逸,俯身捡起地上的浴袍,随意地裹在身上,系紧带子,动作流畅。
“现在,可以了吗?安总满意了吗?”她背对着她,“如果满意了,请回吧,我要休息了。”
房间的空气仿佛被抽干,只剩下令人心碎的死寂和鹿书林身上拒人千里的余温。
安逸看着她的背影,那双总是掌控一切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燃起了痛楚。
原来在她心里,她来剧组,深夜出现在她房间,只是为了这具身体?
她把他当成什么?
又把她自己当成什么?
嘴上软趴趴,骨头硬邦邦。
一股被轻视、被曲解的不满,夹杂着深沉的、连她自己也未曾细究的委屈,冲垮才筑建竣工的理智堤坝。
“鹿书林。”
山雨欲来。
鹿书林回头,任由安逸上前将她拦腰抱起。
浴袍再次散开。
下一秒,整个人被放在柔软的大床。
还没来得及挣扎起身,阴影已笼罩下来,安逸俯身压住,手轻易地制住试图推拒的双手按在头顶,另只手灵活地褪下刚裹好的浴袍。
眼神不再是平日的冷静算计,而是燃烧着狂热的火焰,火焰深处,似乎还藏着一丝被刺伤的羞耻。
“你以为...”她的气息灼热地喷在她的颈侧,“我来,只是为了这个?”
疯狂的想念和自虐的克制,交织碰撞出令人生厌的关系,包养。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忍了多久,才匆匆赶来见她一面,计算着这样的时间间隔会不显得刻意和依赖。
安逸的动作强势而温柔,像要撕碎对方抗拒的伪装,又像要确认对方究竟是不是在伪装。
身体总是诚实,嘴上多少锥心的话,也盖不住泛滥的春汛,鹿书林死死咬住下唇,将所有叹息和心底翻涌的奇怪感受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像濒死的蝶翼,望着屋顶的光晕,一眨一眨。
身体被迫承受着冲击,灵魂却仿佛飘到了潮湿的乌云虚空,湿漉漉,沉甸甸。
她不确定自己为什么会对明明应该讨厌的人有感觉,这种习惯性的快感让她疑惑,纠结,尴尬,失望,对自己自制力的失望。
但她可以确定,原来,安逸也不过是个俗人。
一个被**和掌控欲支配的、用最原始,最本能的方式宣告主权的俗人。
这个念头让她在身体的颠簸中,不自觉流下滚烫泪水。
她忘了自己对安逸的指责和冒犯,忘了对方很生气,但没忘记轻拿轻放,将她按在床上时,托住她脑袋的下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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