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螃蟹效应

签名照被妥帖地收进手包夹层,鹿书林走进电梯,金属门缓缓合拢,数字跳动,电梯上行,轻微的失重感让她有些恍惚。

“叮!”

门开的瞬间,一张妆容浓艳却难掩憔悴的脸猝不及防地怼在眼前。

是徐孟。

她没有出席微博之夜,似乎是没有受邀,不过显然是从酒会刚回来,身上还穿着件过季的、略显局促的礼服裙,猩红的指甲几乎要戳到鹿书林的鼻尖,眼神里淬着毒,混合着浓烈的不甘和怨恨。

鹿书林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凉的电梯壁。

徐孟堵在门口,没有丝毫让开的意思,走廊昏黄的光线将她眼底的怨毒映得格外清晰。

两人沉默地对峙着,只有电梯门因感应到阻碍而发出单调的警告声。

鹿书林深吸一口气,压住心头的翻涌。

她看着眼前这张曾经无比熟悉、如今却扭曲陌生的脸,那个盘桓在心底许久的问题,终于冲破了喉咙,

“为什么?”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徐孟,为什么?在我最难的时候,为什么...要那样?”

落井下石,火上浇油。

徐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嘴角咧开极其刻薄充满恶意的弧度:“为什么?哈!鹿书林,你装什么无辜!你凭什么?!”

凭什么能一次次化险为夷?

凭什么能让安逸为你煞费苦心,把整个圈子搅得天翻地覆也要硬生生把你洗白?!

她上前一步,逼人的香水味混合着酒气扑面而来,目光像毒蛇信子,在鹿书林脸上舔舐,试图找出任何和她一样不堪,落魄的痕迹。

“还是说...你和安逸之间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龌龊勾当,才值得她这么下血本保你?!”

被曾经视为好友的人用最恶毒的言语揣测、攻击,这份痛楚比网络上的谩骂更尖锐,更寒心。

她脸色煞白,手指紧紧攥住了手包的带子,雪白的皮肤透着血管,脆弱易破,身体抑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不是愤怒,是铺天盖地的失望和伤心,是同学一场分崩离析的海浪将她淹没。

原来,真心交付过的信任,可以被践踏得如此彻底。

就在徐孟的冷笑,鹿书林摇摇欲坠的沉默,即将被电梯持续的警报声撕裂时,一个冰冷、毫无起伏的声音,如同淬火的刀锋,猝然劈开了凝滞的空气。

“让开。”

徐孟猛地回头,脸上的刻薄瞬间冻结,化作一片惊惧的惨白。

安逸不知何时站在了走廊的阴影里。

她穿着利落的YSL奶茶灰西装,没有系扣,内搭奶白色马甲,长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像从哪个谈判桌上直接来的。

她没看徐孟,目光越过她,落在脸色不佳的鹿书林身上:“书林,你先回去。”

目光和命令都是无形的屏障,瞬间隔绝了徐孟所有的恶意。

鹿书林逃亡似的从徐孟身边挤过,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间。

听到一声开关门后,安逸才缓缓开口:“看来一年前,不该只是让你离组。”

她向前走了两步,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发出闷响,停在徐孟面前,微微俯视着她。

“该让你直接退圈。”

阴冷面容上写满轻蔑不屑。

“你...!”徐孟被那强大的气场压得几乎窒息,身体晃了晃,强撑着最后力气。

安逸根本不屑于听她废话,眼神锐利如鹰隼,精准地钉在徐孟下意识想要缩回去的手臂上。

“张启华为了保你,前前后后也尽心尽力了,”她唇角勾起一丝冰冷到极致的弧度,“不过,我不介意亲自问问他。”

她刻意停下来,欣赏着徐孟眼中骤然爆发的恐惧:“看他还有没有本事,保你下一次?或者...”

目光瑞利如刀,剐过徐孟瞬间失色的脸。

“我干脆把你胳膊上那些他用针扎出来的‘纪念品’,打包成高清图册,送到他太太面前?听说张太太,最恨脏东西。”

“张启华”三个字,如同最恐怖的魔咒。

徐孟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那些被刻意掩藏在昂贵衣袖下的、密密麻麻的针眼似乎在这一刻灼烧起来,提醒着她在那段扭曲关系里承受的非人折磨和屈辱。

张启华怕老婆怕到骨子里,启华影视真正的掌权人是那位手段狠辣的夫人。

如果那些照片...

徐孟不敢想下去,巨大的恐惧瞬间击垮了她所有的气焰和怨恨。

“对不起!对不起安总!”徐孟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整个人几乎要瘫软下去,硬着头皮道,“我...我可以去跟书林道歉!我现在就去!求求你...求你...”

安逸看着她涕泪横流、摇尾乞怜的样子,阴鸷的眸子如同嗜血般可怕,满是深不见底的漠然和厌恶。

“你凭什么觉得,”她的声音似鹰爪,把人抓出血痕,“你的道歉,她就应该接受?”

“趁着我还有那么一点点耐心,立刻消失。”

微微偏头,像是在看一件碍眼的垃圾。

最后一个字落下,徐孟如同被赦免的死囚,连滚爬的力气都没有,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向电梯,疯狂地按着下行键,背影狼狈不堪,像一块被彻底揉皱、褪尽了所有颜色的旧绸缎。

人们受到轻微伤害会寻求报复,但若是致命伤害就会彻底被击垮,无能为力。

安逸比任何人都明白。

房门在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鹿书林背靠着冰凉的门板,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徐孟那些恶毒的话语,像毒藤一样缠绕着她的心脏,勒得她喘不过气。

被最信任的人从背后捅刀的感觉,比想象,比剧本,比演过的所有角色更痛。

安逸回来后,便看见她坐在那儿抱着膝盖出神。

“难过?”她眸光流动,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

鹿书林不知她何时已经走了进来,姿态闲适地靠在玄关的柜子上,双臂环抱,目光平静地看着自己。

抬起头,鹿书林眼眶泛红,轻启唇瓣:“安总,是专门从上海过来看我笑话的吗?”

安逸微微蹙眉,似乎不喜她这种低眉顺眼的姿态:“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闲?”

“我是不是很傻?”鹿书林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自嘲,“你没有嘲笑我吗?还有,你怎么会来这里?”她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安逸走近几步,在她面前站定。

垂眸看着她湿润的眼睫。

“不傻。”

她顿了顿,目光深邃。

“没有。”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鹿书林微凉的脸颊。

“想你。”

带着一种陌生又舒适的温柔。

鹿书林的身体猛地一颤,心尖像是被羽毛狠狠搔刮了一下,又麻又痒。

安逸指尖的凉意和她话语里罕见的直白,形成强烈的反差,让她无所适从。

“你只是很天真。”安逸的声音继续响起,说完叹息一声。

而她,想保护这份天真,哪怕是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名利场。

“对不起...”鹿书林下意识地道歉,为自己惹来的麻烦,也为刚才的软弱。

安逸凝着眉:“以后别动不动道歉。”

语气中隐有严厉,带着命令。

“伤害已经做了,道歉显得虚伪。何况,”她看着鹿书林的眼睛,“我也没觉得你多有诚意,不过是觉得自己看走了眼,有点伤心罢了。”

鹿书林吸了吸鼻子,努力平复情绪,不装了:“知道了。”

但似乎心力不够,也是,她出道以来从未经历过这样的风波,安逸这一次的置之死地而后生,有效却极其残忍。

她低着头,肩膀细微地颤抖,像一片被骤雨打蔫的叶子。

沉默在蔓延,只有压抑的抽泣声细微可闻,安逸没有催促,只是看着她,等待她宣泄,或者,等待她真正说出心底的困惑。

终于,鹿书林抬起头,泪眼朦胧,眼底是深切的迷茫和痛苦,像一只找不到归途的幼鹿。

看着安逸。

“我就是不明白…”每一个字都浸满了不解的苦涩,“为什么是徐孟?为什么…这次大家都要把我拽下来?我做错了什么?我只是…想好好演戏而已…”

她不明白,这份努力和天赋,为何成了众矢之的。

安逸走过来,就那样半蹲在面前,她没有看轻她的委屈,仰视她的眼泪。

鹿书林浑身僵住,这样的视角,她第一次对视,手指下意识攥紧手臂。

“螃蟹效应。”她开口。

鹿书林泪眼茫然,睫毛轻扇。

“想象一只桶,”安逸缓缓解释,“如果里面只有一只螃蟹,它会拼尽全力往上爬,桶盖必须盖严实,否则它真能爬出来。”

她顿了顿,目光深切:“但如果桶里有很多螃蟹,桶盖反而可以敞开。”

“为什么?”鹿书林急切得到一个答案。

因为螃蟹一多,当它们争先恐后往上爬的时候,下面的那些,总会伸出钳子,把最上面那个眼看要成功的家伙,狠狠地拽下来,踩在脚底。

安逸微微倾身,靠近鹿书林,抬手替她抹去泪痕,气息拂过她湿漉漉的脸颊:“如此反复,循环不止。最后的结果是谁也爬不上去。谁都困死在这个桶底。”

她看着鹿书林眼中骤然涌起的震惊,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剖开了名利场上那层温情脉脉的面纱,露出了底下狰狞丑陋的真相。

....现在,她就是那只快要爬出桶口的螃蟹。其他的螃蟹对勤奋、对优秀、对眼看要冲破束缚的人...

过敏。

这是刻在它们骨子里的本能。

无关对错,只关乎利益和恐惧。

那些无形的恶意、推波助澜的冷漠、徐孟眼中的愤怒,根源竟在此。

她成了那个碍眼的“出头鸟”,成了桶里其他螃蟹必须合力拖拽下去的目标。

这认知带来的寒意,比任何直接的辱骂都更深入骨髓。

“真讽刺,真现实。”鹿书林喃喃叹息,错开眼神,低下头。

安逸又轻轻拂开她额边被泪水沾湿的碎发。

“所以,如果你因为那些空穴来风的闲言碎语驻足,停下来伤心、自证、愤怒...”她微微摇头,指尖最后停留在鹿书林刚刚还在强忍而情绪颤抖的下巴上,轻轻摩挲,“那你就是把所有的时间、所有的精力,都浪费在桶底的泥沼里,浪费在那些只想把你拖下去的螃蟹身上。”

“你就没有更多的时间,”前所未有的温柔,眸光望进鹿书林潮湿的眼底,“去感受真正值得的美好,去...”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完。

但鹿书林在那双荧光闪烁眼眸里,看到了答案,看到了风暴之外的可能...

看到了此刻近在咫尺的、这份带着掠夺气息却无比真实的慰藉本身。

窗外,城市的霓虹无声流淌。

玻璃窗上,清晰地倒映出两人的身影,一个抱着双膝脆弱狼狈,泪痕未干,一个强势冷冽,却以一种低位者的姿态,仰首为她撑开一方隔绝了喧嚣与恶意的空间。

那倒影里,鹿书林的眼泪渐渐止住,混杂着钝痛、领悟和微弱却倔强的情愫,在心中悄然凝聚。

安逸起身走向客厅的小吧台,拿起带来的纸盒:“不过,你和徐孟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以后她的粉丝只会变本加厉地抵制你、抹黑你,拼命证明你有问题,才能证明她们偶像当初落井下石是对的。他们会像狗皮膏药一样甩不掉。”

丑话还是得说在前头,给小朋友打个预防针。

她走过来,打开盒子,露出里面排列整齐、金黄酥脆的蝴蝶酥,浓郁的黄油甜香瞬间弥漫。

“你要是每次都像今天这样想不通、过不去,那可有的受了。”她捻起一块蝴蝶酥,递给鹿书林,“得有点心理准备。”

鹿书林接过点心,指尖是熟悉的酥脆触感。

上海到北京,四个多小时的高铁...

带了一盒蝴蝶酥?

心头一热,鼻子又有点发酸。

小口咬下去,家乡的甜香在口中化开,带着一点弄堂深处的烟火气,安抚了她正在翻腾的心绪。

“我的对家那么多,”她咽下点心,恢复了点力气,眼眸转动,小鹿的灵动和倔强重新浮现,“多她一个也不算什么。”

想了想,甚至露出属于战士的锋芒:“而且能成为对家,说明我们咖位差不多,我努力超过她就好了。”

她仰起脸,带着点不服输的劲儿。

“阿林。”安逸看着她,眼眸中寒意稍褪,“在这个圈子里,听话、努力,没有用,要审时度势。”

她微微俯身,目光锁住鹿书林清澈的眼底,清晰吐出最后四个字:“去争,去抢。”

去争,去抢...

鹿书林心头凛然,乖乖点头:“我记住了!”

安逸目光落在了鹿书林随手放在玄关柜子上的手包上,她来酒店时,路文文遮遮掩掩说鹿书林让胡超岳和她先回来了。

原本有些不放心,在阳台又碰巧看到了鹿书林从别人的商务车上下来,出门去接人,就碰上了电梯里徐孟的刁难。

包口因为拿门卡敞着,露出明信片一角,鹿书林的回来时只顾着难受没注意。

“为什么从别人的车上下来,”安逸朝着手包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你不应该跟我解释一下么?”

心头地震!

鹿书林几乎是扑过去,一把将包抓过来紧紧抱在怀里,像护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随即又觉得动作太过激,在安逸洞悉一切的目光下,她脸上发烧,慢吞吞地把包拿回来,抽出那几张签名照,递到安逸面前,飞快解释:“这个...是我妈朋友让我帮忙要的!杭澈的车正好要回公司,顺路送我一趟而已...不信你看,还有to签!”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理直气壮。

安逸没有接照片,只是看着鹿书林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闪烁的眼神。

她忽然轻笑一声,带着玩味和了然:“紧张什么?”

向前一步,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温热的气息几乎拂过鹿书林的耳廓:“怕我吃醋?”

鹿书林的脸轰地一下全红了,嘴硬道:“才不是!安总您日理万机,哪儿有空为我吃醋!”

安逸不说话,只是用那双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眼眸望着她,带着势在必得的期待,耐心狩猎。

鹿书林在这样暗示意味的注视下节节撤退,最终败下阵来,她口干舌燥,她语无伦次,她破罐破摔。

“是是是,怕你吃醋!行了吧?!”起身羞恼欲走。

最后一个音节还未落下,冰冰凉的纤细手指攫住了她的脖颈...

安逸掐着她的脖子,没有很用力,但逼得她不得不微微仰头,脚步逼近,她整个人听话地后退几步,抵在了身后的墙上...

“砰。”衣服在墙上摩擦。

后背激起一阵战栗,耳后的绒毛都开始站岗。

鹿书林惊呼一声,眼前一花,安逸的气息已经铺天盖地笼罩下来。

湿热的唇瓣带着依恋和熟悉的章法,含上了她的嘴唇,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占领。

这个吻有些急切,没多久就撬开了齿关,品尝到了唇齿间蝴蝶酥椰蓉的清香。

“唔...”

鹿书林被迫仰着头,承受着这近乎掠夺的吻,后背紧贴着冰凉坚硬的墙面,身前是安逸滚烫的身体和诱人的气息。

冰火两重天。

她挣扎着想推开,手腕却被安逸另一只手轻易扣住,反剪在身后,动弹不得,另一只手绕至她脑后,托着脖颈往怀里送,没有逃避的可能。

混乱的喘息和细微的呜咽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对面落地镜里隐约映出两人纠缠的身影,鹿书林微微睁眼,像从第三视角清晰看见安逸流连她的耳垂,颈侧、专注而强势。

她赫然闭上眼,不敢再看自己沉沦前的春色,许久,就在感觉自己快要窒息时,鹿书林自救般使坏地咬了对方的唇瓣,咬完立刻用软糯的舌尖安抚描画。

是故意的挑衅,善意的提醒,总之,不是耍狠的抗拒。

这样的回应让安逸胸腔升腾出欣喜,她稍稍退开些许,唇瓣依旧若有似无地贴着她被吻得红肿的唇,鼻尖。

鹿书林肤白胜雪,又极其敏感,稍稍用力,便会留下痕迹。

拇指轻柔摩挲着鹿书林颈侧被掐出的红痕,声音带着**的沙哑,微微侧头,气息灼热地喷在鹿书林敏感的耳廓,引得她紧闭双眼,紧咬下唇,睫毛轻扇。

“翅膀硬了,无法无天,终于不怕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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