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米乌哥斯无法理解雅尔贝德的判断。
说实话,尽管作为守护者,作为纳萨力克的忠犬,不应该对无上至尊们决定的职位表示质疑。但是三番几次的事情下来,迪米乌哥斯有理由怀疑雅尔贝德已经无法胜任守护者总管之职。
“不用理性判断,而是受感情左右。安兹大人是留于此地的最后一位至尊,如果有任何危及至尊安危的因素,那么铲除这些因素就是我们的使命!”面对用爱慕的情绪判断,选择相信无上至尊善意的谎言的雅尔贝德,迪米乌哥斯大声的质问着,“即使被责备!即使失去生命!都应该行动为先!”
于是他站起身准备动用自己的部下,组织前往支援的部队,却转头就被坐在一旁的科塞特斯用战戟拦住。
“啊,原来如此,叫我回来,又命令我一定要来此处,原来是这个意思。”
“没错。”
“愚蠢!”
看见面前淡定自若的纯白魅魔,迪米乌哥斯觉得自己对同伴的容忍已经要到达极限了,即使是被无上至尊大人赐予了超凡智慧的雅尔贝德,作出这样的决定也只能称为愚蠢。
“如果安兹大人就此丧命,你怎么负得起这个责任?”
“安兹大人,一定会回来的。”
“你拿什么保证!!”他觉得自己已经是用最大的耐性在与之交谈了,虽然同为纳萨力克的同伴,但是弃无上至尊的安危于不顾,就已经不值得相信了。
“科塞特斯!让开!!”
“迪米乌哥斯,冷静下来。”
“迪米乌哥斯,你应该相信主人的话。这是守护者的职责所在。”雅尔贝德抬头看向已经剑拔弩张的二人,“就相信安兹大人吧。”
“就算是这样,万一安兹大人受到什么损伤,我们守护者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将安兹大人看得比自身性命还要重要的美优她又要怎么办?!“
啊,对了,其实迪米乌哥斯也很清楚,自己也在受着情感左右。对无上至尊的忠诚,优先于理应恪守的遵从。
还有那位小姐,只要一想到那位小姐会为此露出悲伤的表情,一想到这些事情,迪米乌哥斯就无法再保持绝对的理性。
“让开,科塞特斯,不然的话,我不介意在此之前先同袍之间战斗一场。”
“如果你必须要这样才能服从命令,那我不会手下留情的。”虫王执起自己的战戟,几乎就已经准备好了随时迎敌,“哪怕为此被小姐抱怨,也必须要证明你我的忠义。”
“「恶魔诸像·锐利断爪」”
“住手。”
双方剑拔弩张的时候,大厅彼端忽然传来少女的声响。
“这件事通过了我的「监察」,你还有异议吗,迪米乌哥斯。”
因为刚刚使用过治愈魔法,似乎双腿还未完全习惯恢复行走。少女被女仆搀扶着站在门口,琉璃色的眼睛微微发亮。这种陌生的威压感让大厅内的人不自觉的单膝跪了下来。
“美优小姐……”
“很抱歉,来晚了。雅尔贝德。”她被女仆扶着手臂,如同稚子学步般慢慢走了过来,“双腿恢复的时间花的比想象的长,哥哥那边怎么样了。”
“已经进入森林,即将到达攻击范围内了。”
“是吗,一路上没有问题吧。”
“暂时未发现任何伏兵,请您放心。”
“嗯,你也不要那么担心,哥哥与我约定好了,一旦发现伏兵,无论情况怎么样都会立刻撤退回纳萨力克。”
“感谢您又一步劝阻了安兹大人,美优小姐。”
“……迪米乌哥斯。”
少女的瞳色恢复之后,类似于无上至尊的威压就消失不见了,科塞特斯和雅尔贝德自觉的站起走到一边等待少女先落座,却看见迪米乌哥斯一直低着头并没有起身。
“迪米乌哥斯……”少女再次呼唤他的姓名,却还是没有见到男人反应,于是暂时拒绝了由莉的搀扶,慢慢的走到他面前。
“迪米乌哥斯,起身吧。”
她伸出双手想要扶起对方,往常只要伸出手,对方就会自然的站起,这回却依旧低着头,连锐利断爪都没有收回去。
“……你否认我的决定吗,迪米乌哥斯。”她轻声问着,“不相信我的判断?”
“美优小姐……”
“无论是哪方面,我都充分的推敲,分析,理解之后,选择了相信他。相信安兹·乌|尔·恭,相信我的哥哥。”
“……”
“啊,是这样啊,你保持否认的态度啊。”她咬了咬嘴唇,正准备收回手的时候却被对方握住。
“作为守护者,我会顺从您的命令,会相信主人的话语。”
男人伸出手的时候利爪已经全数收回,黑色的手套在少女白皙的手背上按出了一点点凹陷,却尽力控制在不会觉得痛的范围。
“只是,我无法容忍安兹大人身陷危险之中,也不想看见您……”
“我知道。”
“那您为什么——”
他握住少女的手,带着问责与心疼的语调抬起头开口询问,却在看见少女表情的一瞬间无法再开口。
那双眼眸包含了悲伤与担忧,却依旧露出坚定的表情选择了相信自己至亲的话语。
她所承受的痛苦和坚强几乎能将她瘦小的身躯压垮,努力隐忍却被最相信和信赖的自己一再否认。
“……你会因此厌恶我吗,迪米乌哥斯。”她说,“觉得我不识大局,连自己的兄长都漠不关心。”
“怎么会!任何人都清楚您与安兹大人是彼此最重要的亲人。”
“那就站起身,相信我好吗。”她温和的说着,回握住他的手,试图抚平他心中的不安情绪。
“我是不会看着他离开我们的,哪怕是我再度面临死亡,也不会的。”
看着她坚定的表情,迪米乌哥斯和其他人才发现她腰间挂着的那个木雕。
“美优小姐……这是……”
“差不多不要对我用敬称了,迪米乌哥斯。”
看见恶魔缓和下来的表情又变成了担忧她,少女只好笑笑。
“我稍微有些站不住了,可以坐下来说话吗?”
剑拔弩张的气氛变得缓和下来,不如说是担心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一边担心主人会不会遇到危险,一边担心这边少女会发动置换的判断与时机。守护者们没有时间再起争执,只能紧张的围观战局。
“科塞特斯,你认为安兹大人的胜算是多少?”
“三七开,安兹大人三。”
“什么——”
迪米乌哥斯站起身之前,被身边的少女按住了手。
“科塞特斯,理由是什么。”少女看着虫王发问。
“您清楚,战士是没有保护的魔法咏唱者的天敌。”对方解释道,“三分的胜算,是因为安兹大人的力量深不可测,或许足够弥补劣势,成功扭转战局。”
“你对夏提雅了解多少,老爷子。”
“唔!嗯……她是纳萨力克的最强战力之一,尤其是为了「滴血长枪」让夏提雅恢复HP,阻止了安兹大人召唤近卫,非常棘手。”
大概是忽然被亲近的称呼了,武士停顿了一下才回答了她的提问。
“其他的事情呢,比如特殊装备?”
“很抱歉,这些知道的并不详细。”他想要低下头表达歉意却被少女伸手阻止。
“没有关系,科塞特斯,这不是你需要的知识,不知道也无妨——只是,你对哥哥了解多少?”
“那位大人的力量深不可测。”
“那就是并没有完全了解,是吧,科塞特斯。”雅尔贝德适时的开了口,“吾等的智慧无法窥知那位大人的深意,力量更无法与他比肩。”
“但是美优小姐很清楚吧——就像安兹大人清楚自身,还有清楚夏提雅的情报一样。”雅尔贝德从容的解释着,“对于安兹大人来说,掌握了全部情报之后,发现了失败的漏洞仍旧前往,是极为愚蠢的行径吧。”
“……所以小姐您的意思是?”
似乎明白过来的科塞特斯看向她,等待最后一句答复。
“「安兹·乌|尔·恭,没有败北。」”
少女认真的说着,握紧了身边男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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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局按照预想中的方向进行着,虽然看上去战况激烈,实际上已经是困兽犹斗,挣扎不了许久了,
尽管内心非常清楚这点,少女依旧紧握着腰间的魔法道具。
说真的,她明明已经拼命让自己坚强了,甚至对自己施展了鼓舞气势的魔法,却还是害怕的要命。有一瞬间她都分不清楚,自己的双脚不听使唤的原因究竟是因为受伤刚刚痊愈而没有完全恢复,还是自己单纯在因为害怕而无法行走。
铃木美优喜欢脚踏实地,讨厌在任何事情上抱有赌一赌的心态。大概是因为这点,乌|尔贝特先生才会一边说着“人生就是一场豪赌才会有趣哦。”一边摸着她的头说,嗯,你跟塔其米蛮像的,虽然很无趣,但是小美优这么可爱,实在讨厌不起来呢。
但是她必须承认自己进行了一场豪赌,如果失败,恐怕就会失去一切吧。
她忽然想起来了很小时候的场景,站在老家的屋子里面等待铃木悟赶回家。
其实那就是一场赌|博吧,她早就知道那个亲戚想要夺去抚养权的理由,无非就是为了这个房子,还有等她长大一点,就把这张还算漂亮的脸当货物卖给上层一点的人。
害怕的要死,却无处可逃。那么几天看着父母的遗像的她,忽然觉得,要是去找父母了,会不会就不再害怕了。
如果铃木悟把她的抚养权交给了其他人呢,如果铃木悟不承认父母的遗嘱,把所有财产拿走之后把她丢弃,甚至卖掉呢。
可那个时候她潜意识里面无条件相信着铃木悟,相信对方会带走自己,相信对方会接纳自己,相信对方会爱着自己,
在那样缺少情报,只凭单纯的血缘做出的判断,都没有让她如此恐惧。
所以她更喜欢脚踏实地的,绝不前往未知的危险领域。
尽管她依旧相信着兄长,基于足够的情报,基于绝对的力量,基于绝对无法割断的兄妹的信任……但是如果失败了呢。
如果失去了哥哥,哪怕只是看到他受伤,都是不能容忍的。
她心底打了一个寒战,下意识缩了缩手指,意识到了自己还在按着迪米乌哥斯的手。
……如果失败的话,说不定会被觉得不识大体,愚蠢又任性吧,还要加上薄情寡义什么的……越想越可怕了……
会被厌恶的。她想着,握紧了另一只手上的木雕——或许一开始对着哥哥胡闹来阻止他去才是更好的办法吗,但是我真的有勇气、有勇气看着哥哥对此伤心的眼神……有勇气看着他们自相残杀吗……
她努力的控制自己不要发抖,不要流泪。守护者们都在认真的看着哥哥战斗,自己也该时刻盯紧,防止计划出错之后自己没有能及时支援。
于是她咬咬嘴唇,扭头继续去看着远视镜中的战况。
不要像个小孩子一样了,坚强一些,只会躲在别人身后是长不大的。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却还是忍不住想拿回另一只手,让双手一起用力握紧木雕好让自己颤抖的不是那么明显。
但是再她抽回来手之前,那只手就被回握住了,紧紧扣住了她的指缝,虽然不会痛,但是轻易是抽不出来的。
糟糕了,眼泪要流出来了,眼前模糊了的话就不能随时盯着哥哥了……
因为手掌传来的温度而感到了安心,眼泪一下子又止不住了。为了不遮蔽视线所以只能趁着雅尔贝德和科塞特斯看着远视镜的时候偷偷擦干眼泪。不过似乎在场的其他人都发现了,只是没有说出来让她难堪而已。
小时候那种慌张的想要长大的心情又冒了出来,只不过那时候只是想长高一些,好分担掉哥哥手里的购物袋罢了。
她弯曲指节,紧紧握住了迪米乌哥斯的手,却还是扭过头偷偷擦眼泪。
有点丢脸,我哭的样子好难看。她擦眼泪的时候,夏提雅终于放弃了防御,开始为了恢复HP疯狂进攻了。科塞特斯判断出胜局已定,所以她才赶小小的分了两三秒的神。
得赶紧补充各种知识,快点分担吧。她一边想着,一边还在试图控制眼泪。却最后还是在超位魔法发动的一瞬间,跟个忽然无理取闹的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她被迪米乌哥斯抱住了肩膀,压抑了许久的害怕随着泪水终于在胜利之时爆发出来。就像小时候受到惊吓之后发烧一样,似乎说了许多胡话,但是在被迪米乌哥斯抱回房间,被温柔的守护者们安慰了半天之后,又不记得自己无理取闹了什么。
这样完全不是「监察者」,而是无理取闹的小孩子了吧。她这么想着,后知后觉的又开始自我反省和后悔。
或许我该把我的泪腺切除了。她躺在床上夸张的想着,看着旁边守候着的女仆们认真的开始思考这种手术的可行性。
然后在下一个瞬间,卧室的门又被推开了。
“我听说你又发烧了?!没事吗!!美优!!!”
那个骷髅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像极了小学时候中午请假来保健室接她的铃木悟脸上的慌张深神色。
她这么想着,也不管泪腺问题了,一下子又滚下床,跌跌撞撞的跑去撞到一排肋骨上面了。
只要能写到一点点狗粮,我就感觉我可以再写三万字不歇气(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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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补充一点美优视角没法写进去,后一章又写的累赘的细节。
美优发烧的原因比较类似于长久紧张之后终于完全放心然后容易生病的状态,如果要问为什么是精灵种族还身体不好,问就是我喜欢病弱(不是)。
也没有说精灵种族百病不侵,而且这种发烧更偏向精神上的自愈。
发烧时候说的胡话其实就是类似于对铃木悟说,会很快长大,会帮哥哥的帮,给哥哥买一大堆好吃的这种类似于小孩子发言。
之后守护者听到之后反应:
科塞特斯——老爷子被可爱的不行,像心疼小辈一样发誓将来一定会保护好安兹和美优,武士道一般尽忠职守万死不辞。
雅尔贝德——可爱,真可爱,就像看见婴儿牙牙学语,自己学会努力走路那样可爱,真想把美优视为自己和安兹的孩子,保护起来溺爱。
迪米乌哥斯——这个没什么好说的了,早就被可爱的快失去理智了,要是没有别人在场可能就拉灯了(不是),同样本质是溺爱派,但是听见美优说的胡话之后决定尽心辅佐安兹的同时也用心为美优铺路,当然不是造反那种,是成长那种。
(所以今后会开始兄妹两个一起走都赶不上小迪的脑回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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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虽然美优职位高,但是几乎纳萨力克全员都把她当小孩子。
唯一区别就是亚乌菈和马雷,他两把美优当同辈,可能还是小一点那种。
原因是他们的造物主(全员都是成年人且社畜)都把美优当小孩子,所以守护者们下意识也会觉得美优是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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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质还是想随着原著骨王的成熟,写美优的一个小小成长,不过现在看来后面安排满的都是装逼和狗粮——但是狗粮真想我实在不能拒绝啊15151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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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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