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013

夜色浓重。

敖丙在寝殿中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父亲的痛心疾首,天庭仙官的“谆谆教诲”,玉帝亲赐的典籍,沉重地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哪吒灿烂的笑脸,一会儿又是父亲失望的眼神。

不知何时,他终于迷迷糊糊地睡去,随后进入了一个更加恐怖的梦境。

梦境之中,他与哪吒并肩站在龙涎崖上,海风吹拂着他们的衣袂。

哪吒侧过头,对他笑。

就在他心神微动,想要回应这份亲近之时,天空骤然变色!

乌云翻滚,闪电交错,震耳欲聋的雷鸣,声势浩大,足以撕裂天地!

“轰隆!”

一道巨大的紫色天雷,裹挟着毁灭一切的气息,从天而降,直直劈向东海龙宫!

水晶宫瞬间崩塌,琉璃瓦碎裂,玉石柱倾颓。

无数虾兵蟹将惨叫着被卷入汹涌的浊浪,鲜血染红了曾经清澈的海水。

“不!”

敖丙惊恐地大喊,想要阻止。

他看到父王敖广,身着破碎的龙袍,须发凌乱,指着他,眼中满是绝望:“逆子!是你!是你引来了天谴!是你毁了龙族万年底蕴啊!”

无数龙族族人,老弱妇孺,从废墟中爬出,他们哀嚎着,哭泣着,用带着血泪的眼睛瞪着他,发出凄厉的指责:“是你!都是因为你!”

“你这个不祥之人!”

“龙族的罪人!”

就在这时,他感觉身边一暖,是哪吒,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旁,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敖丙下意识地想寻求安慰,抬头看向哪吒。

然而,他看到的,竟然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哪吒仍然在笑,那笑容很是诡异,眼神深处有红色的火焰跳动。

“丙儿,你看,他们都怪你呢。”

哪吒的声音轻柔危险,“不过没关系,有我呢,我们才是同类啊。”

“不!不是的!”

敖丙猛地甩开哪吒的手,恐惧地后退。

眼前的哪吒,与父王口中那个“魔丸降世,性情乖张,心存不良”的形象渐渐重合。

天雷持续肆虐,龙宫完全变成一片废墟,族人的悲鸣声越来越弱,最后归于一片死寂。

整个东海,都笼罩在一片毁灭的景象之中。

而哪吒,就站在那片废墟之上,对着他笑,那笑容,让他感到极度恐惧,深深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啊!”

敖丙猛地从床上坐起,浑身冷汗淋漓,心脏狂跳不止,跳动得非常剧烈。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寝殿内的黑暗让他感到一阵窒息。

方才的梦境太过真实,真实到让他遍体生寒。

父王失望的眼神,族人悲愤的指责,还有哪吒那带着“邪气”的笑容,在他脑海中盘旋不去,让他无法摆脱。

“同性相斥,有违天道,引来灾祸。”

父亲的话,天庭仙官的警告,此刻在他心中猛烈回响。

原来,这不仅仅是说说而已,是真的会应验的!

梦中的天雷滚滚,龙族覆灭,难道不就是预兆吗?

他回想起玉帝赐下的那些典籍,《阴阳大道论》、《乾坤正气决》、《仙侣正统考》每一本都在强调阴阳调和,恪守正道。

而他与哪吒之间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那种让他心跳加速的亲近,无疑是违背了这一切!

敖丙痛苦地抱住头,只觉得天旋地转。

他一直以为自己行得正坐得端,以龙族荣耀为己任,以天道伦常为标准。

可现在,他反而成了可能给龙族带来灭顶之灾的源头!

“哪吒对我的好。”

敖丙喃喃自语,声音沙哑。

他想起哪吒为他出头,为他疗伤,送他那些新奇的小玩意儿,甚至那个温暖得让他心悸的拥抱。

这些曾经让他感到困惑、甚至有过一丝隐秘喜悦的瞬间,此刻在经历了噩梦的冲击,以及天庭和龙王连番“教诲”的强化后,彻底变了味道。

那不是单纯的友情,也不是什么“化解前嫌”。

哪吒对自己的“好”,分明就是一种会带来灾难的“错爱”!

是“魔丸”本性的诱导,是想将他也拖入“邪魔歪道”的深渊!

“不行,绝对不行!”

敖丙猛地抬起头。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糊涂,因为对哪吒那份“错误”的情感,而让父王蒙羞,让龙族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更重要的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哪吒“误入歧途”!

哪吒本就是魔丸降世,行事乖张,若是再因为与自己的“不伦”关系而触怒天道,那后果不堪设想!

只有彻底斩断这份孽缘,才能让一切回归正轨。

他要“拨乱反正”,即便这个过程会无比痛苦。

接下来的几日,敖丙不见任何人,也不出寝殿半步,强迫自己翻阅玉帝赐下的那些典籍,试图从中寻找“正途”,寻找压制内心那份“邪念”的方法。

然而,那些文字越是强调“阴阳”、“伦常”,他脑海中哪吒的身影就越是清晰,内心的痛苦和挣扎就越是剧烈。

他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下去,原本清俊的脸庞变得非常苍白,眼下是浓重的青黑,昔日清澈的眼眸中布满了血丝。

而远在陈塘关的哪吒,这几日也是坐立难安。

自从那天被敖丙拒之门外,他就一直心神不宁。

系统面板上那刺眼的“钢铁直男指数:90%”和“道德枷锁”状态,沉重地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试着去龙宫找过几次,但都被告知三太子殿下在闭关修炼,概不见客。

“闭关?闭个屁的关!”

哪吒烦躁地在房间里踱步。

他才不信敖丙会突然这么勤奋。

这分明是在躲着他!

不行,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再这么下去,敖丙那傻龙指不定会被那些老顽固彻底洗脑,到时候就真的麻烦了!

打定主意,哪吒再次踏上了风火轮,直奔东海龙宫。

这一次,他没有走正门,而是凭借着对龙宫的熟悉,悄悄潜入了敖丙寝殿所在的区域。

他能感觉到敖丙的气息就在里面。

“敖丙!”

哪吒站在寝殿门口,压低声音喊道。

寝殿内没有任何回应,只有一片死寂。

哪吒皱起眉,心中那股无名火又升腾起来,索性直接推开了殿门。

殿内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草味。

敖丙正背对着门口,坐在书案前,身影单薄孤寂。

听到开门声,他的身体明显一僵。

“敖丙!”

哪吒几步走到他面前,当看清敖丙的模样时,心猛地一沉。

眼前的敖丙,哪里还有半分往日龙族三太子的风采?

他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干裂,眼窝深陷,眼中布满了血丝,整个人显得精气神全无,憔悴不堪。

“敖丙,你怎么了?”

哪吒心中一痛,声音不自觉地放缓了许多,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焦急和心疼,“是不是生病了?谁欺负你了?告诉我!”

就在哪吒的手即将触碰到敖丙的瞬间,敖丙反应剧烈,猛地向后一缩,避开了哪吒的碰触。

他霍然抬头,那双曾经清澈温润的眼眸,此刻竟然充满了厌恶。

“哪吒!”

敖丙的声音嘶哑尖锐,“你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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