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开展挖掘护城沟的计划开展实施后,这项任务在每天紧绷精神的兰蒂芙的主持下倒也算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每天看到佛恩伯格城墙外的沟渠如最开始艾沃尔计划的那样越来越深越来越宽,是这些日子以来兰蒂芙为数不多的慰藉所在。一直应兰蒂芙要求陪护在她身边的劳菲也给了许多勇气让她感到安全和放心,虽然她很清楚劳菲效忠于她未必是因为对她感情多么深,更多原因恐怕在于劳菲那脾性,在佛恩伯格这种“敌方大本营”里除了为兰蒂芙工作以外也找不到更好的雇主了——反正劳菲是打死不会再为艾沃尔做事了,哪怕是可以不再以奴隶的身份。而且以保护兰蒂芙的由头来对黑鸦氏族人亮拳头,对不太受本地人欢迎的劳菲来说又是绝佳的发泄理由,所以兰蒂芙完全不担心她会胳膊肘往外拐。
劳菲的存在还防止了斯坦奇过分接近,他对兰蒂芙的莫名热情以及频繁“巧合”地出现在兰蒂芙面前让兰蒂芙疲于招架,又不好当面发作。并且兰蒂芙也不是懵懂小孩,劳菲紧跟在身边时斯坦奇对兰蒂芙言语间已经多有挑逗,劳菲要是不在鬼知道他还会说什么更越界的话,或者更过分的事。并且斯坦奇总是见缝插针地提起自己也是领主之子的身份,变着法儿暗示自己家资颇丰,兰蒂芙很清楚斯坦奇对自己打的什么主意,跟以前在海于格松追求过他的那许多男人也没什么太大差别。
只有手头的忙碌和身边的护卫能让兰蒂芙有理由逃避严峻的现实问题——她已经把家庭关系搞得一团糟。
别的不说,西格德自从那天晚上被她和劳菲联手“赶走”的西格德,真就住在戴格的家中再也没回长屋。斯蒂比约恩对此显然是不可能感到高兴的,而且斯蒂比约恩在艾沃尔的帮助下可以做到足不出户知晓领民的大部分动向,他肯定非常清楚儿子儿媳之间发生了什么样的不愉快,既然如此他怎么可能还给兰蒂芙好眼色看。不过他倒没有直接把火撒到兰蒂芙身上,只是禁止劳菲踏入长屋半步,更是警告劳菲最好不要出现在他面前,他还直称劳菲为下贱的奴隶胚子,劳菲恐怕是用尽了所有的自制力才没有冲动向斯蒂比约恩发难。兰蒂芙当然很清楚劳菲这是替她承受了相当一部分公公的怒火,她却没有艾沃尔的直率和勇气维护劳菲。而且斯蒂比约恩发话后兰蒂芙也无法再让劳菲近身保护她,即使是在长屋外她也不能随心所欲召劳菲前来尽保护之责,但兰蒂芙不敢再抗辩更多,事情没有变得更糟兰蒂芙已经暗自庆幸了。
兰蒂芙自然也有耳闻西格德在外头跟成日里跟拉加莎出双入对,形影不离,不管讲述者如何挤眉弄眼,这部分传言反倒是兰蒂芙最不在乎的。更何况比起这类相对温和的传言,更劲爆的消息在那之前一夜之间就迅速传遍了佛恩伯格——说是拉加莎在浴室里给西格德嗦老二的时候被西格德吐了一头一脸,西格德就那么光着屁股嘴里淌着秽物摇摇晃晃地跑出房间,还差点摔了个狗吃屎。拉加莎则顶着满头食物残渣追出来,场面可谓是十分热闹。哪怕是这样的离谱故事都只能让兰蒂芙扯扯嘴角笑笑,除此之外没有更多别的表示,她真的不在乎拉加莎跟西格德怎么鬼混,拉加莎要是能缠着西格德不让他靠近妻子也许还是件好事。
兰蒂芙最大的安慰,也是她最常想起的,就是艾沃尔,但她和劳菲与工程有些不同,想到艾沃尔兰蒂芙感到即甜蜜又悲伤。她给她的那个慌乱又鲁莽的吻她至今记忆犹新,难以忘怀,但艾沃尔本人不在兰蒂芙身边总让兰蒂芙感到心里空落落的,仿佛任何情绪都失去了着力点变得虚浮无力,焦虑苦闷总会趁虚而入挥之不去。
兰蒂芙很想问问艾沃尔自己算不算背叛了生养自己的氏族,算不算毫无责任心愚蠢又自私,算不算背弃了妻子的本分活该遭人唾弃,是不是会有一场氏族间的争端从她和西格德破裂的感情中孕育而出,而兰蒂芙到现在还没能成功怀上西格德的孩子,她根本想不到任何办法能解决她一时头脑发热造成的后果——除了尽量讨好西格德使他回心转意。
这恰恰就是兰蒂芙最最最不愿意干的事,她一想起要去讨好西格德她就头皮发麻感到窒息,她简直不敢想象真到了被逼无奈要去取悦西格德的地步,她的境遇能凄惨到什么程度。每次思及此处她要么就不敢细想下去强行打断,要么艾沃尔的面容就清晰浮现在兰蒂芙面前,就好像眨眼间她便回到了她身边,然后一切困苦都会迎刃而解……
不行,这样不行,兰蒂芙不止一次地努力遏制自己的思念,心想艾沃尔也有自己的问题要解决,她身上还背负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深仇大恨,我不能总是指望她替我分担……
总之自艾沃尔离开后,兰蒂芙的日子只能这么艰难捱过,度日如年,全身心投入到城防修筑当中去只是一道阻隔她和严峻现实的脆弱屏障,时有时无,脆弱不堪,但总比无处可逃强。除此之外,兰蒂芙还用浓厚的眼妆和腮红掩盖住自己夜夜难以安眠导致的疲惫憔悴的真容,她有时候化妆的时候心想,艾沃尔看到她如今这副模样会不会吓一跳。艾沃尔总能察觉她身上所有细微之处的变化,这并不是兰蒂芙的自恋错觉。
兰蒂芙没想到的是,先对她的妆容产生兴趣的,居然是拉加莎。
兰蒂芙能遇到拉加莎纯属巧合中的巧合,按理来说西格德和兰蒂芙相看两厌谁也不愿意靠近谁,拉加莎鞍前马后的跟着西格德应当也没什么机会跟兰蒂芙遇上。然而这天中午兰蒂芙吃完饭抽空找个人少的僻静角落补妆完毕后,刚离开原地就迎面撞上了拉加莎还险些就撞了个满怀。拉加莎急忙之下匆忙告知兰蒂芙她只是想找个僻静地儿解手,并且随口甩下句话让兰蒂芙替她看着过路人,扭头就钻到树后和屋檐之间笼罩的阴影角落里没了身影。
虽说兰蒂芙遇上这姑娘从来情景就不太愉快,但仔细一想,兰蒂芙认为自己和拉加莎本人之间其实没什么过节,她们每次不愉快都是因为西格德。本着朋友多总比敌人多强的原则,兰蒂芙还是拉着劳菲一起在原地替拉加莎守着。等拉加莎解手完出来再面对兰蒂芙倒是笑得十分灿烂,兰蒂芙悄悄松口气,也许她们可以借这个机会缓和些关系。
“果然不是我的错觉,”拉加莎一边拽衣摆一边打量兰蒂芙说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化妆了?跟塞法真像啊。”
“塞法?”兰蒂芙疑惑问,“塞法是谁?”
“西格德完全没有跟你提吗?”拉加莎笑得莫名欢快,“那是他的初恋情人,因为给西格德娶了外号惹他不快才分手的。你的妆容让我想到了她。”
“……不,我不认识什么塞法,这只不过是——诺斯女人常见的妆容。”兰蒂芙挽起礼貌的僵硬笑容转移话题,“西格德怎么不在附近?”
“他说……好像是哪个远行的亲戚回来了,他要去东门接他,我要是实在憋不住,这会儿当然会和他在一起。”
“亲戚?哪个亲戚?”
“名字不太好记,好像叫什么兰……”
“韦兰??韦兰回来了?”
“也许吧,哪怕我只记对了一个字母,西格德也是绝不可能敷衍我的。”
兰蒂芙扭头看向拉加莎,她说起话来态度是那样理所当然眼神是如此单纯直白,怎么看也不像有什么刻意的险恶心思。兰蒂芙暗地里劝自己大可不必把一个年轻小姑娘想得太坏,于是保持住笑容继续说道:“我也去看看,那可不是小事。”
“那可太好了,我刚刚还在担心走错路。”
就……就这么说出来了!兰蒂芙一时无语,难怪拉加莎解手完没急着追赶西格德,原来是不识路啊!
但有个疑问兰蒂芙忍不住想问:“话说……你小时候不是在佛恩伯格长大的吗?怎么会不识路?”
“我两年前离开了佛恩伯格,回来一看此地已经大变样,街头巷尾都令我陌生。”拉加莎望着前方似乎是陷入了回忆,接着嘴角突然勾起痴痴的弧度,“只有西格德一点也没变,还是年少时那个他。”
“你不在佛恩伯格那两年是在哪呢?你不介意我问问吧。”
“哦,我跟着父亲到处跑生意,父亲破产自杀后就跟着大姐继续跑。”
兰蒂芙眼睛一亮问:“那你应该学了不少生意经咯?”
“没,我对那些事没兴趣,俗得很。”拉加莎抱起胳膊下巴抬起的角度有几分倨傲,“那两年对我而言最大的收获就是武艺精进不少,”说到这里她嘴角又露出微笑,“才更有资格站在西格德身旁。”
……三句不离西格德啊,兰蒂芙腹诽完又努力维持微笑道:“不管怎么说游历五湖四海,尽览山河壮美都是件令人羡慕的美事,更何况你还能在旅途中锻炼自己越来越强,我真希望我能过上那样的生活。”
令兰蒂芙没想到的是拉加莎突然眉毛倒数怒目圆瞪斥道:“那是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你现在所拥有的是多么珍贵美好!”
兰蒂芙愣住了,拉加莎眼神一飘突然惊喜叫道:“西格德!”然后扭头迅速跑远。兰蒂芙愣愣地望着她的背影自言自语:“我说错了什么?”
劳菲走上前来俯身低声答道:“你应该说和西格德一起游历玩赏是件美事,令你羡慕,拉加莎就不会生气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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